第 248 章
穆容为人处事都不错, 为人有主见, 还有不错的练兵才能,在林靖看来, 穆容虽是女流, 其实, 从才干而论, 并不一定就逊于其兄穆秋亭。只是,性别的差异限制了穆容。
林靖对于穆容的评价一直相当不错。
林靖却是不晓得,穆姑娘对于他的评价,亦非凡俗。
穆容生来是个女孩子,她对于女性世界的规则是非常清楚的, 而将她带到男性世界规则的人,一个是她大哥,另一个, 便是林靖了。她学习练兵,是林靖为她安排的。而她对于男性世界权谋的第一次接触,亦来自于林靖。
因为徒三拒绝了谢知府的提亲, 为了暂不与谢氏直接反目,穆容这桩亲事, 反不能直截了当的回绝了。穆容的亲事,原当是与穆秋亭商议的。不过, 穆容一向有主见,何况,随着穆容两遭受到朝廷嘉奖, 她已经有了自己在世俗的地位,且,穆秋亭尚未至泉州,林靖先与穆容商议。
这里面曲曲折折的利益关系,穆容一时不能明白,便是林靖,怕一时也不明白。不过,穆容依旧道,“阿青,我信你,你怎么,我怎么做便是。”
林靖便先与穆容商议,“这事,既不能应,也不能拒,但,拖亦要有个拖的法门。第一个法门便是,阿容姐,你要提出一个条件,绝不做。”
穆容对这桩亲事兴趣不大,主要是她心理上的原因,来,便是穆容自己,或者也认为,凭她的出身,给个正三品京官大员做二房并不算亏了。今,林靖提出“绝不做”,当真是把穆容吓了一跳。林靖正色道,“阿容姐你虽出身平民,可你并不是寻常平民女子,你是两受朝廷表彰的女子。你为朝廷杀过倭匪,守过城池,你若是男子,朝廷早该授官了。所以,不要因为出身平民就自卑。你现在的地位,早配得上官宦人家的正室。段钦差想以二房为聘,他这是发梦!”
穆容点头,“成,我记得了。待我哥过来,我就与他。”
二人一会儿话,穆容就要去军中了。
穆容刚走未久,便有段钦差发人过来给穆容送东西。穆容想了想,令侍卫给段钦差送了回去,还令侍卫与段钦差道,“家兄未在,不敢收钦差大人重礼,这不合礼数。”
第二天,穆容与林靖了此事,林靖笑,“这便对了,阿容姐你一切依礼而行便是。”
林靖便去了一趟知府府,找到郑允抱怨了一回,“钦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如何就贸贸然的发人给穆大姐送什么绸帛锦缎,他当穆大姐是什么人?正经亲事,尚未过礼,他这是什么意思,拿穆大姐当什么人了?”
郑允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听林靖继续道,“倘不是当初咱俩做的这桩大媒,倘不是穆大姐直接找到我跟前,我都不能信这是真的。”
郑允连忙问原由,林靖便大致了,林靖颇是不满,“不是我,男人有男人的风流,若是那些个不正经的女子,钦差大人送些绸缎锦帛,她们自然欢喜不迭。可穆大姐是何等样人,她是为朝廷立有战功之人,朝廷吩咐给她立的巾帼英雄的牌坊,马上就要立好了,瞧瞧钦差大人做的这叫什么事,如何这般唐突。还是,钦差大人心里就这般轻视穆大姐了?”
“那再不能的!”郑允连忙向林靖做保,还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段大人这是极倾慕穆姑娘,一时忘情了。”
林靖与郑允道,“郑兄你还是与钦差大人一声,正经人家娶亲,可没他这样的。穆大姐是正经人,也请钦差大人庄重些才好。这毕竟是咱俩保的媒,若闹出什么笑话,不钦差大人的名声,就是咱俩这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郑允也不晓得这段钦差如何就做出这般昏头事,林靖原就不好相与,如今叫林靖拿住理,饶是郑允,也挨了林靖一通。待郑允将此事转达给段钦差知晓后,段钦差一笑,不以为然,“这么个老女,还挺郑重。”
郑允心下对于段钦差的态度有些不悦,微微一笑,“那些个不老的,又娇又俏的,可是没有穆姑娘这块巾帼牌坊不是?”
段钦差一怔,侧眼看郑允一眼,只道,“本官晓得了。”
郑允原也不是段钦差的手下,见意思已传达,便拱拱手告退出去。
这做官的,各有各的心腹幕僚。
待郑允退下,段钦差便与自己的心腹丁凡道,“再准备一份礼物,我亲自去军中给穆姑娘赔不是。”哼,这些人只看到他唐突了这位穆姑娘。只是,孔巡抚对于他这桩“好事”耿耿于怀,还怕这姓孔的不使坏么?不趁机取了这穆姑娘的芳心,将事做实,怕只怕这事会出差子。
若不“唐突”一二,焉能今日寻了机会去“赔礼”呢?
段钦差未提前通知,徒三等人也不晓得他过来,故而,段钦差直到了军营门口,徒三方晓得,段钦差过来了,令手下继续训练,徒三出营相迎。段钦差站在营门口含笑而立,先与徒三见了一礼,笑道,“大将军治军之严,与京中禁卫军不相上下。”
徒三笑,“下人谬赞了。”请段钦差进营奉茶。
段钦差虽则是个贪得无厌的,不过,他一来军中,便觉法度森严,且在军营门口,便是验过他们的钦差印信,守城健卒也只是请他们到一畔门房用房,并不直接请他们进去。丁凡原有些恼,段钦差却是笑,“我们在门前站一站便好。”并未去门房,反是在门口细瞧起来,这一细瞅,段钦差更是心惊,论规制,这泉州军营自然比不得军中禁卫军,只是,端看这营前的卫士、角楼上的斥侯,再有周围不间断的巡逻,其气象森严,却是远胜京城那些个老爷兵。
如此一番看下来,段钦差心下竟也不自觉的端严几分,同徒三话时很带了几分笑意,想着这位大将军虽出身平平,但这治军上当真有几分不凡的。
段钦差随着徒三进了军营,徒三带了几分歉意,“也不知钦差大人亲临,未作准备,委实怠慢了大人。”
段钦差对着北面儿一抱拳,笑道,“我奉陛下之命,顺道看一看江南民情,原就是要看你们寻常的训练,难道是要看你准备好的样式。平常什么样,我就看看就成了。”
徒三问,“不知大人想先看哪个营?”
段钦差笑,“我头一回来,你大致跟我介绍一二吧。”
徒三便将军中各营的情况,略了一。俩人一面,段钦差一面走马观花的看过,一面看,一面赞,赞徒三治军出众,常人所不能及。其实,这倒不全是客套,起码在这位段钦差心里,徒三得上名符其实了。
因着穆容与陈霍两家的人手也都在军中一同训练,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叫段钦差瞧见了。段钦差为人极是精明,问,“只穆姑娘手下,便有这好几千人手吗?”
徒三笑道,“这也并不是穆姑娘手下的人,还有下头县里的一些青壮。前番我往下头县城乡村走过一遭,我们这里,倭匪猖獗,如州府还好,兵多城固,纵是有倭匪,亦是不怕的。可下头县城乡镇,驻兵便非常有限了,再有,各村里,虽也都筑了围墙,可乡民到底未经训练,武艺就寻常了些。我与巡抚大人、知府大人商量的,他们那里,可挑些出众青壮,过来与这些兵卒一起训练。学一些本领,也可回乡教导村民,以后再有倭匪劫掠,便能御敌了。”
段钦差感慨,“大将军当真是一心为民啊。”
穆三叹道,“原也是我分内之事。”
段钦差细瞧了一回,见这些人亦是练的有模有样,不由微微颌首,想着,怪道泉州有些两遭大胜,这位林大将军,当真是个人才。这样的人,若叫孔家得了,就太可惜了。
如此想着,段钦差的眼睛不由再一次的落到了一身玄色劲装的穆容身上。
确切的,穆容当真不算个美人。
她十七八岁的时候,相貌也仅是清秀一流。如今二十五岁,段钦差于心下品评了一番,觉着这女人还不如他家的二等丫环水灵。好在,穆容的价值,并不是那些个侍女可比的。
何况,看这女子虽面貌一般,不过,细腰长腿,想来也当别有滋味。
段钦差这般想着,嘴上不禁道,“都穆姑娘女中豪杰,倘非亲眼所见,焉能信世上有此奇女子!”
倘若不知段钦差其人品性情,只听这一番感情极是真挚之言,徒三也得以为,这位钦差大人是真的对穆容极是欣赏呢。
可一想到段钦差这些时日于闽地所为,再听他这一番言辞,以及对穆容的那些个心思,徒三着实给其好生恶心了一番。
然后,徒在便忍着恶心,看完了段钦差的一番表演。
段钦差感慨,“我虽自幼习得圣人文章,平生最为欣羡的却是英姿飒飒、武功高强之人。我们文人,可辅佐君王治国理国,可起来,治国一道,既要文治,亦要武功。文治授人以仁义道德,使人知礼懂礼,不违律法。武功则可抵御外敌,保国安民。按理,这保国安民,原该是咱们男人的事,今竟有穆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不惧辛苦,无畏战火,杀倭匪保平安。怎能不令人赞叹感慨呢。”
因已看完军中训练,也到了午间,徒三已命人备了酒席,请段钦差往大帐中去。徒三亦是个机敏人,他如何不知段钦差来军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徒三轻声笑道,“我看大人还带了礼物,这礼物,怕不是送给在下的吧?”
段钦差叹口气,“不瞒大将军,我倾慕穆姑娘久矣,已托人向穆姑娘提亲,只是穆义士尚未到泉州,故而,我俩亲事尚未定下。昨日,我想着,天气转寒,她一介女子,独自在军中,不禁起了怜惜之心,遂发人给穆姑娘送了些衣料,想给她裁衣裳穿。也是我关切之心太过,一时忘了礼法,倒是唐突了穆姑娘。今日我想着,总该给穆姑娘赔个不是,以免他误会了我。”
徒三道,“那我把穆姑娘请过来,大人与他话。”
段钦差心下一喜,“如此再好不过。”
徒三发人去请穆容,穆容对于段钦差之事也做过一些了解,反正,在穆容心中,这着实是个不堪之人。不过,初见段钦差时,穆容却是不禁一怔,暗道:这等不堪之人,竟也生得这般人模人样的。
段钦差并未着官服,他就穿了一身墨灰色的长袍,腰间束寸宽的黑色织带,发须齐整,腰身笔挺,目光湛湛,虽则已是五十许人,由于保养得当,望之不过四十出头,鬓间几缕银丝,相貌却仍有几分年轻时的斯文俊秀,可较之真正的年轻人,又有着一些年轻人所没有的气度端然。
作者有话要: ps:上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