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
林靖一句“章总督安在”, 从内阁到陈柒宝, 当时的感觉,完全一致:仿佛被人当头一巴掌抽到脸上!
那种难堪, 够他们记一阵子的了。孱
不过, 对于政客, 纵是难堪的一巴掌, 也不算什么。朝廷焦急的是,北靖军这是什么意思!陈柒宝更是道,“北靖军这是反了吗?”
不论北靖军反是不反,可北靖军对于朝廷的出兵旨意,敢回这五字, 也必有拿大之意。朝廷终于意识到,江南军这一支在战火中粹炼而出的猛兽,终于在朝廷危急之时, 向朝廷呲开了它森然雪白的利齿。
朝廷的判断非常准确,他们认为北靖军这是挟兵自重胁朝廷了。且不章总督之案是一本糊涂账,要算起来, 自皇帝陛下到内阁诸人到孟刘二位前总督,都有责任。这个责任要怎么算, 再者,就算有责任, 也不能由北靖军逼着朝廷算。若不是江南战火连天腾不出手来,怕是朝廷就要直接发兵北靖关了。
陈柒宝立刻调关庭宇大将军率边州军平江南平叛,同时向北靖关发了一道措词严厉的诏书。
林靖见关庭宇是去江南平叛, 很是松了一口气,徒三都,“幸而关大将军不是朝咱们这里来。”
林靖道,“现下就希望江南那些个叛军能拖住关庭宇方好。”
对于关外军而言,江南战事,自然是越激烈越好。至于朝廷措词严厉的诏书,不论徒三还是林靖,都未多理。徒三将精力都放在训练兵士上,包括对江南军洗脑,一遍遍的起章总督如何功高,如何受冤而死的事。至于林靖,林靖将精力都放到了海外倭匪头领张夫人这里,他通过水离,在诸多贸易上都格外优待张夫人。
以至于水离都以为,林靖是不是对张夫人有意啥的。
张夫人为人亦颇知礼节,既与关外军合作愉快,张夫人还送了份重礼给林靖。晚间,林靖把玩着几粒滚圆珠子,突然感慨道,“这等奇女子,不知何人堪配啊?”
徒三刚沐浴完毕,正在扎棉袍的带子,听林靖这话,不禁道,“你这又想什么呢?”
“过来,与我想一想,你觉着,咱们这里的老光棍们,可有人配得上张夫人?”林靖拉过徒三一道想主意。
徒三道,“那张夫人不是个寡妇吗?”
“你这叫什么话?”林靖不爱听这个,“世间多少男人,死了媳妇立刻就续弦的。张夫人丈夫过逝,自然也可另嫁。寡妇怎么了,张夫人这等家业,多少男人要是能娶到她,不要这辈子,就是儿孙也不必愁的了。”
徒三便晓得林靖是想找个人娶了张夫人,与张夫人联姻的好处,徒三略一想,也不禁心动。徒三道,“你看水离如何?他与张夫人交道最多。”
“我也这么寻思,倘他能与张夫人结缡,真是三辈子的福气。”林靖同徒三商议,“江南叛军看着轰轰烈烈,可琢磨着,他们不一定是关大将军的对手。他们皆是江南豪族,手里不晓得多少家财。咱们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银子。”
“你是,自海上叛军个愣不防?”徒三有些明白林靖的心思。
“若是他们个愣不防,他们如何能把银子交给咱们呢?”林靖笑,“咱们得做他们个退路才好。这人哪,是只肯把身家性命放到退路上的。”
徒三道,“让张夫人出面?”
“对。只是,这有个前提,现在咱们与张夫人的关系,还只是寻常的商事来往,利益关联而已。想再进一步,短时间内,唯有联姻可行了。”林靖将自己的盘算告知徒三。
徒三道,“成,那我明儿问一问水离。”
徒三要给水离做个大媒,水离一听徒三要他去娶张夫人,水离虽是读书人出身,到底家里以前是做漕帮的,这些年他又在关外海上讨生活,早把读书人的那些个臭讲究去了七七八八。水离听徒三提这事,道,“我倒是无妨,就是不晓得人家张夫人愿不愿意?”不要以为男人就重色了,男人看重的,家财,实力,往往比美色更为重要。像张夫人,人家是个寡妇,可只要想到张夫人海外势力,水离都没一个“不”字,反担心人家不愿。
徒三道,“你以往也中过举人,又是这样的一表人才,她能不愿?”
水离道,“那是三哥你不晓得,张夫人在海外何等威势,她只要想嫁,倭国国王也嫁得的。”
“那些倭国人懂什么,学识不比你,相貌也不及你,你好生努力一二。”徒三还给水离鼓了鼓劲。水离以往倒是没想过与张夫人过日子的事,可经徒三一提,水离也觉着,张夫人是个不错人选。见徒三还一直鼓励他,水离便去努力了。结果,还没半个月呢,水离就与徒三道,“张夫人,对我无意。倒是她想生个孩子,因一直没有合适人选,问我咱们这里可有出众男儿,若是有合适的,倒可过去给她相看。”
徒三平生头一遭听这等言语,当下瞠目结舌,半晌方道,“真神人也。”
“我也这么。”水离因为被张夫人拒绝,很有些没面子,与徒三道,“不是我自夸,在咱们关外,比我还有才学的,没我生得好。比我生得好的,没我这举人功名。她连我都相不中,还能相中谁?除非三哥你亲自去试。”
“去去去!”徒三想,自己堂堂大丈夫,焉能叫一个女子这般挑捡。
不过,水离进展不顺遂,徒三还是与林靖讲了一声,林靖一琢磨,“这是个奇人哪,把水离叫过来,问一问,张夫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咱们可代为张罗嘛。”
徒三道,“略有尊严男子,焉能受此轻视?”
“行了,咱们这正经大事,跟尊严有什么关系啊?若孩子能有张夫人这样能干的母亲,还不知如何出众。”林靖叫来水离一问,结果,水离因为被张夫人拒绝,倍觉没面子,也没问清楚张夫人的条件,林靖干脆道,“下一回出海,我与你同去,见一见这位张夫人。”
徒三顿时紧张的了不得,待水离退去,方与林靖道,“这可不成。万一你被那女海匪扣住,当如何是好?”担心林靖给人瞧上,回不来怎么办?
林靖徒三,“买卖不成人义来。我就是亲自去瞧瞧张夫人,咱们想对江南有所行动,自陆路上走,是走不通的,必然要走海路。可这海路,咱们的将士不擅水战,何况,许多事情,也瞒不过张夫人。我就是去见一见她,与她把关系搞好,又不是跟她生孩子。”
徒三道,“我与你同去。”
“你一走,家里这一摊子交谁去?”林靖道,“咱们在江南这几年,你不在关外,难保人心思变。正因你回来,才该多在军中走动。我不过三五日就能回来,又没什么危险。”
徒三那叫一个不放心,对林靖是再三叮嘱,又亲自给林靖准备出行物什,简直是担心的夜不能寐,然后,他就又趁机与林靖一个屋了,絮絮的同林靖唠叨半宿,把林靖吵的,一宿没大睡,待第二日,顶着俩大黑眼圈儿与水离上了船。
要,人的缘份就是这样的奇特。
林靖的穿戴,其实也没有太过出众。他就是一袭玉青色锦袍,外罩一件玄狐裘罢了。周身除了腰间的一块羊脂玉,就剩头上一顶金冠,余者,再无其他佩饰,可就这般,都直接让张夫人眼前一亮,张夫人笑道,“听阿离起过林先生,一直以为阿离的那智计百出之人,起码也得是个有年纪的先生,不想公子这般俊俏出众,委实令我大开眼界。”后面就直接改作“公子”相称了,水离一听就心下微凛,想着张夫人不会是相中林靖了吧?
林靖笑道,“久闻夫人大名,今日一见,便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张夫人虽则言行较寻常女子大胆了些,但她生得身量高挑,虽肤色微黑,却是长眉秀目,极端秀的一张脸。且,这位张夫人眼神平稳清透,便知纵言行大但,却非随便女子。
二人寒暄一二,张夫人请林靖屋里话。
张夫人虽则居海外,起居用度较之江南豪族却也并不逊色,甚至许多地方都更是讲究。侍女捧上茶来,林靖观这侍女举止,这般进来,腰间佩饰竟无半点纷乱,也无半点杂音,可见是特意□□过的。
林靖心下一动,想着这位张夫人定是有些出身的。因为,这样的整肃,便是在总督府都不多见。
林靖端起茶嗅一口,见是极品龙井,道,“这样的好茶,寻常可不多见。”
张夫人笑,“此茶方配林公子人品。”
林靖微微一笑,“先时在江南,原以为穆姑娘已是难得女中豪杰,今见夫人,并不比穆姑娘逊色。”
张夫人笑意渐失,叹道,“倘不是先夫大意,也不能身死江南。虽则如今是我做主当家,这些江南事,公子还是不必提了。”
虽则张夫人脸色转淡,可只观她言语行事,便知,这位夫人是完全掌控了手下势力的。林靖微欠身,以示歉意。张夫人道,“以往都是水公子过来,今林公子亲至,想是有要事?”
林靖道,“有桩大生意,想与夫人商谈。”
张夫人道,“公子请讲。”
“夫人可知,当下江南情形如何?”
“我久不去江南,不过,听闻那里正在仗。”
“是啊,江南战火不断,以往你们也有人在江南做生意。毕竟,江南那里虽则远些,可不论是茶、是丝、是瓷,还是百样物什,都较关外价低,对于你们,更为划算。”林靖道,“今有别个海外朋友,姓江的,以往没有合作过,倒是找上了我们。我便知,江南那里的战事,怕是不轻啊。”
张夫人面无殊色,她道,“江大头领也是我们海上有名的人物,虽则江南战火不断,于公子却并非坏事。”
“于我不是坏事,可于夫人呢?”林靖反问。
张夫人继续道,“在商言商,于我如何,就得看公子你们的决定了。”
林靖笑,“我若是身怀恶意,不会亲自过来。江大头领的事,像夫人的,生意归生意,但夫人与我们交易的份额,永远占据第一位。”
饶是张夫人,对于林靖没有提任何要求便有这等许诺,虽则知林靖的条件怕是在后头,此时也得道,“那我先谢过公子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们在与夫人的贸易中也有不错的利润。”林靖摆摆手,笑道,“我是第一次来海外,海上的风光,来时见识过了。夫人所在,是一处海岛么?”
“是啊。”张夫人笑,“公子若有兴致,我带公子在岛上看一看风景。”
“那可是再好不过。”林靖道,“基本上我南北东西都去过了,独海外是头一遭过来。”
于是,林靖在张夫人这里略作一日休息后,第二日,俩人便有有笑的看风景去了。水离见这俩人的势头,肝儿都颤了,想到徒三临行前的吩咐,水离觉着,自己回去得叫徒三活剥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