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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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林靖设计把关二逮了来, 关庭宇简直是日夜不停的攻城。与关庭宇面对面的较量, 关外军要是自己占优,那是吹牛, 但是, 据北靖关隘, 险要之地, 城坚池固,据北靖关之利对抗关庭宇,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关庭宇花样百出的攻城手段,也是令北靖关上下这些土路子出身的将领们大开眼界。

    北靖关外战火不断, 林靖开始炮制第二封给朝廷的书信,这一封书信,被林靖称为——与关大将军书。林靖在书信里细述了与关家的情分, 包括当初荣家要对关家下手,是他林靖重情重义出手救了关家一家老妇孺的性命,还写了林靖对关庭宇本人从军事才能到人品性情的欣赏, 以及林靖同关二竹马竹马的交情,总之是, 忆往昔情义无限,而今是兵锋相见, 虽你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你无义。还有关二,林靖也保证了, 他就是请关二到关外做客,绝对不会伤关二分毫。因为,关二在他心里,依旧是他少时相交的兄弟。就是关大将军在他心里,亦如他的亲人一般。虽然大家在江南过一仗,但,情义是不会变的。

    这书信写的,甭提多情深义重了。

    以至于,徒三看后还醋了一回,问林靖,“你跟这关家子这么好啊?”

    “关二考中秀才还是我给他辅导的功课哪。”来一叹,林靖道,“真是世事弄人,以前关大将军也挺欣赏我的。”

    徒三醋的,当林靖面儿不好直接,怕林靖批评他没心胸,私下却是让人克扣关二伙食。他家阿靖竟然还亲自给那关子定伙食,一日三餐的大鱼大肉,徒三让人给换成清粥咸菜。

    这事儿,徒三自以为机密,结果,没三天就叫林靖知道了,把林靖气的,徒三,“你是不是傻啊,我正要把关二养胖,你就这么拆我台!”

    “他本就是咱们的俘虏,没把他关大狱,就是看你面子了,还想一日三餐大鱼大肉。”徒三都怀疑,林靖是不是见着老相好要变心。

    “你少想些有的没的,我跟关二就是要好的朋友,除些之外,什么都没有。看你这心眼儿的劲,关二都成亲十年,儿子生仨了。”

    徒三一听关二都有仨儿子的事,心胸立刻就宽宏起来,唇角一翘,“哎哟,原来这样,阿靖你怎么不早同我。既如此,随你吧,你就天天给他炖老参也没关系。”

    林靖瞪徒三一眼,徒三对林靖嘘寒问暖一番,还倒一耙,“自回了关外,尤其是逮了这关二,你就待三哥冷淡多了,能怪三哥多想?”

    林靖根本不上这当,“你少没事找事,我都是同以前一样。”

    徒三拿出证据,“你想想,你多久没关心过战事了,我这成天出去跟姓关的仗,你也不问问我顺利不,可有什么难处?”徒三甭看人高马大八尺大汉一条,来,只是长得粗犷健壮,其实内心深处纤细的了不得。

    林靖没好气,“你是不是傻啊,你都有空吃这种没影儿的老陈醋,战事能不顺么。这种还用问,用脑子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吧。”

    徒三当下给林靖怼了个哑口无言,徒三半晌方拉着林靖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阿靖,咱们俩的事,可是已经好的,你可不能反悔,嫌三哥笨啊。”这种伴侣比自己聪明什么的,真是叫人有压力。哪怕有事业如徒三,都难免有些不自信啦。

    林靖开他手,笑,“你少想些有的没的,有空还是多想想以后生计。”

    徒三眼睛一亮,“这么,姓关的要退兵了?”

    “倘朝廷直接让关庭宇退兵,于咱们并不是最大利益。”林靖道,“陈柒宝这人我很了解,他这人,疑心太重,我们抓了关二,关庭宇还死活攻不下北靖关,陈柒宝嘴上不,定会疑心关庭宇是太过关心关二的安危而不肯竞全力。其实,我是盼着他能派个监军什么的,关庭宇不好对付,要是能来个扯后腿的,不得能把关外军给灭了。或者,另派人过来也成。我还挺担心朝廷直接退兵的。”

    徒三想了想,“万一朝廷认定你是在离间关大将军与朝廷的关系,而执意让关大将军留在北靖关跟咱们拼命呢?”

    林靖道,“三哥,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的故事你都读过,陈柒宝自然会知道我是在离间关大将军与朝廷的关系,他最初自然不会中计,就是林国公,也会在陈柒宝面前力保关大将军。可是,会有更多的人到陈柒宝耳边去,白首相知犹按剑,陛下不得不防?何况,还有一事,三哥你或者不知道。当初荣家当道,要害关家,彼时,关大将军远在边州,是我把关家人藏到林家,才救了关家一门性命。”

    “这事儿我知道,要不我姓关的没良心,你当时对他家有大恩。”徒三对关庭宇的本事自然是佩服的,就是关庭宇想要他命,徒三也不会因此事不悦,原本就是敌对,关庭宇想要他命太正常不过。但,他家阿靖不是,阿靖对关家有大恩!

    “不是这事。”林靖同徒三道,“听我,荣家委实不像话,后来,荣家一夕倒台,满门连株,方是今上上位。陈柒宝收拢人心上很有一手,当时荣家要对关家动手,自然是关家不忠。可陈柒宝上位后,他直接把关家女眷孩子都送到了边州,让关大将军一家团聚。你,关大将军能不感激?”

    徒三方知此间内情,不禁道,“那以前陛下脑子也挺灵光的,如今现下这般昏头昏脑?”这位皇帝陛下给徒三的感觉,尤其是徒三第一次陛下,彼时徒三还觉着陈柒宝是明君来着,当年率关外军平金陵王之乱,徒三虽然时常被林靖灌输些陈柒宝啥啥不好的思想,可那时,徒三因官高位显,还挺愿意做朝廷顺民的。徒三第一次认知到陈柒宝的昏馈,是在泉州之战时,明明林靖天大功劳,朝廷硬能视而不见,更有接下来章总督之死,徒三才下定自立决心。倒不是徒三天生反骨,实在是,跟着这种昏庸君王,你略明白的人,都没出路的。

    徒三就想不通死了,以前看着还算明理的皇帝陛下,是如何走到这昏馈边缘的?

    尤其如今听林靖起陈柒宝当年收拢关大将军忠心一事,这一手,称得上漂亮。

    “当年的陈柒宝与如今的陈柒宝,焉能一并而论。”林靖淡淡道,“当年他能上位,很大原因是因为襄阳王府早已落败,甚至因谢太妃之故除了爵,陈柒宝无依无靠,而我家,与他却算有些渊源。所以,林国公选了他,而其他朝中大员,则是看中陈柒宝毫无背景不,还在宗人府坐了好几年的牢了,偏生陈柒宝还有个替父坐牢的美名。如当年汉时权臣霍光,在汉昭帝过世后,迎立昌邑王刘贺,结果,刘贺不听话,霍光立刻废了刘贺,改立后来的宣帝刘病已。刘病已是汉武帝曾孙,出生在掖庭,后来在民间长大。未被迎立为帝之前,是平民都不为过。难道汉宗室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归根到底是因为,相对于其他宗室,刘病已有血统而无背景,更符合当时朝中权臣霍家的利益。当年的陈柒宝,处境也没什么不同。”

    “甫一登基,他有什么呢?是朝中有心腹,还是手边有能臣?他一无所有,就是这江山,原也不是他的。他自然会冒一些险,做一些邀名之事。能收拢到关大将军之心最好,收拢不到,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证明关大将军的确于朝不忠罢了。”林靖道,“你以为他当真信关大将军啊,要我,关大将军也忒实在了些,若是政治经验丰富,关大将军便应该立刻带着家人回朝请安陛见,然后,把家人继续留在京城,关大将军就能回边州继续领兵了。可是,当时关家险被荣家所害,估计关家人也受了惊吓,关大将军上了一封表忠心的请安折子后,就把家人留在了身边。”

    林靖着都笑了,“我当时还想,要不要提醒关二一声,可关二也一直很想去军中历练。当年是因他年纪尚,才被关大将军留在了京城。待他去了边州,给我写过许多信,都是他在边州如何如何的。正赶上我跟陈柒宝向来不对付,我就啥都没。毕竟,就是我了,时机已过,哪怕关大将军再把家眷送回京城,其效果也是要大折扣的。”

    “你以为陈柒宝还真的信任关大将军啊?”林靖摇头笑叹,“正因他不信关庭宇,才不得不在登基后维持着孔谢两家共同执政的平衡。若他信关庭宇,当立刻令关庭宇接掌禁卫军,在关庭宇掌禁卫,收拾孔谢两家,跟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差别?他早便能大权得掌,可就因他对关庭宇不信任,他一直放关庭宇于边州。关庭宇这些年,平金陵王之乱、还有先时的江南之战,再加上边州这些年稳稳当当的,这是何等样的战功,可是,关庭宇于朝再难更进一步,便是他始终未能取信陈柒宝之故!”

    “就是林国公,你也不必担心,上回是叫他和关庭宇联手坑了一回。可是,林国公太过愚忠,他一向深信,君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听着好像个明白人,可陈柒宝是拿准了他这一点,陈柒宝只要信他,林国公必然要报答到底的。真正离间不了的,是陈柒宝与林国公。”林靖着不禁皱眉,同徒三道,“你也怪,我与陈柒宝互看不顺眼,他对林国公可是真的好。按理,我和林国公也是嫡亲的兄弟啊。”

    自从林翊逼的徒三林靖跳了乌江,林靖就不肯再称他为大哥了,直接喊官称林国公。

    徒三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看你很好,看林国公一般。”

    林靖摇摇头,“反正这事很怪,不过,陈柒宝真是比信他自己都要更信任林国公。”

    “那你先时写的那什么《谢兄长不杀之恩书》岂不是没用了?”徒三现在也非常厌恶林翊。

    林靖道,“这原也不是给林国公和陈柒宝用的?只要有这封书,咱俩还活着,江南论功,必然要大折扣的。东西大营可是京城一等一的老爷兵,他们这么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跟着林国公南下,结果,议功时要被清流挑三挑四、大折扣,必然生怨的。何况,还会有更多的人怀疑,当时的确是林国公故意放水,才没有活捉你我。”

    徒三摸摸下巴上的青胡茬,很实诚的同林靖道,“来,林国公也不好对付。”

    “他成不了大事。”林靖道,“别看他仗还成,为人亦算有谋略,在政治上比关庭宇也强的多,甚至比陈柒宝更清明。可是,他太过愚忠,他一心想着的都是明君贤臣那一套,他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他在官场太过软弱,不然,依当年姑妈在宫中的权势,我们林家,早该是当朝第一权臣。可是,许多机会,他都没有把握住,或者,他从来没有想像过执掌一下这万里江山。”

    “伊霍之事,许多文人都视为美谈。可其实,历史当年是什么样的,大家都不清楚。不过,毋庸置疑,这两人,都是当时权臣,甚至权力大到可废立君主。这于君主,自然是极为忌讳的,所以,权臣亦大多没有好下场。其实,儒家讲究的是,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现在的官员,都太油滑了。林国公虽非这等油滑之辈,却又太迂腐了。江山,是最难权衡与执掌的,许多人将权臣视为窃天子权威之人。可当君上无道之时,倘有个明白人能暂掌江山大权,于江山,于百姓,都不是坏事。反是于权臣自己,却是莫大风险。如今,林国公宁可尊奉陈柒宝这样狭隘的人,他看到的,不过是他自己的生前身后名。好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倘君主昏庸,这样的君主又有何可侍奉之处?他也是仗的人,竟不明白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之理?只要他肯听陈柒宝的吩咐,还怕没有他失败那一日?”

    林靖对朝廷的了解,便是徒三,也时常是叹为观止。

    因为,林靖这话还没三天,朝廷已令关庭宇退兵北靖关,重回边州,执掌边州安危。

    作者有话要:  ps:大家下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