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伯估计是被他三弟那么不要脸的话, 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

    老爷子好好的在家待着，是三弟妹闲的没事儿上门闹, 这才不心把老爷子给推倒了，现在居然一毛钱都不出，最后还能舔着大脸让他做个大哥的先垫付！

    他真要垫付了，可能要的回来？

    老三家确实困难些，可要一分钱没有, 绝对不可能，三弟妹都上了几年工了, 他家老大早就毕业了, 就一个儿子还在念书，没钱谁信？

    方大伯当时无论怎么劝, 他三弟都一口咬定没钱, 因着两家这几年闹来闹去，兄弟之间早就没有情分了，方大伯自然不可能傻不拉几的垫付，于是兄弟几个就耗上了。

    好在卫生所里的人还讲究个救死扶伤的精神，没有不交钱就不救人的法, 老爷子因为是摔断腿，卫生所只能简单处理，花费的钱就几毛钱而已。

    就这几毛钱, 几个兄弟还是谁都不愿掏, 他们都怕老爷子的腿是无底洞, 会被卫生所、其他两个兄弟给赖上, 后来闹的没办法，还是把在公社这边工作的方爱国给叫过去才算完。

    老爷子是腿摔断了，脑子还清楚着呢，听着几个儿子在外面空地吵的越来越大声，那心里能好受的了？

    方爱国现在想起那时候看老爷子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淌眼泪，还心酸的很。

    他原先还以为大伯是个好的呢，两年相处下来，两家还算是很融洽，大伯娘市侩了些，可大伯看来还是挺孝顺老爷子的。

    他因为平时不在家，每次从公社回来没给大伯家好东西？难道他钱多的烧的慌，还不是就盼着大伯一家能多照顾着些老两口。

    没想到，那次大伯连几毛钱都不愿意给，诚然有点赌气的成分在，但嫡嫡亲的老父亲躺在床上，亲儿子连个几毛钱都不愿掏，不过去，无论什么借口，不过去。

    包括方有牛在内的几个儿子跟着他随后进去的，都应该能看见老爷子在那儿躺着眼泪直流的，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心里是啥滋味，反正都低着头，方爱国没看见。

    可就是如此，除了方大伯支支吾吾了句他们兄弟三个一起给老爷子看病的话外，其他两个就只低头根本不接方大伯的话茬。

    刚才医生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好几百块钱呢，就是每家平分下来，那也得掏空家底儿了。

    他们俩家不像大哥家富裕，都得攒着钱过日子，老爷子既然那么大年纪了，断了腿在家歇着影响不大，他们养就是了。

    最后方大伯也不吱声了，他就是愿意给老爷子治腿，可两个弟弟都不应承，光靠他一个人也没办法。

    而且就是愿意，他家也没那么多钱，难不成还要他背债不成，凭什么？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爸爸，再这事儿要是回去被他媳妇儿知道了，他家也得散伙儿了。

    方爱国当时是冷眼看一了一圈，两个伯伯还有他爸都低着头装傻充楞，他一辈还能什么，安抚了老爷子就出门缴费，又跑去单位请了两个礼拜的假。

    他们几个去市里的车费都是方爱国掏的，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既然伯伯爸爸不出钱就出力吧，方二伯是第二天就回村里了，一方面是报信，一方面是他觉得那事儿跟他没关系。

    后来进了市里的花费那就大了去了，吃喝拉撒都要钱，就是方大伯也再不提一句几兄弟一起出钱的事了。

    前前后后在市里呆了十多天，车费，伙食费，住宿费和医药费一起，花了不到150块，当时方爱国使了个心眼子，现在想想，他还是很得意。

    要不是和医生演了一出戏，她妈肯定还以为他就是出了150块的医药费，还剩下不少钱呢。

    从公社他就想好了，老爷子好了身体也肯定下不了地，他必须得算计好，人家医生听老爷子的医药费都是他这个孙子出的，很乐意帮他一把，毕竟在哪儿不孝子都是不讨喜的。

    他当时当着大伯还有他爸的面，将295块钱亲手交到医生手里的。

    因为这费用在公社医生那里是已经提醒过的，兄弟俩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都觉得侄子、儿子花光积蓄还欠了单位的钱就为给老爷子治腿是疯了。

    正常人谁干的出这事儿！

    方爱国当时还记着他爸看着那些钱的时候，嘴角都要抽了，可能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吧。

    好在他一看情况不对就那些钱都是跟单位借的，他怕再晚半句，他爸就要动手抢了。

    好在事情一切顺利，老爷子在遭了一场大罪后，命保住了。

    方爱国看着老爷子这会儿正高兴的帮他擦自行车，由衷的笑了起来，老天待他不薄！今生这个世界又多了个真心爱他的人。

    “方爱国，方爱国，妈来看你了，你快点出来。”

    方爱国听二弟本事大的弄回来了一辆自行车，就急急忙忙的催着他妈一起来了，他今年都19了，别人跟他一边大的都结婚成家了，他到现在还没着落心里早就急了。

    如今有了弟弟的自行车，虽然是二手的，但也值不少钱，如果他能拿着这样的当聘礼，什么样的姑娘不是任他挑拣啊！

    “儿子啊，是妈呀，你快出来看看妈呀，你大伯娘不让妈进家门，你出来看看妈吧，妈想你了呀。”

    这三年，蔡三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她现在也跟着上工了。因为之前她没和村里人处好关系，后来也没送礼。

    就是上工，队长给她安排的活计也是最累的，不管她咋样干，队长就是经常不满意，不是返工就是扣工分的，还有好些人给她使坏，一天下来，累的她的骨头都要散架，

    回了家照样一堆的事情，半刻闲工夫都没有，有时她都有点恍惚，曾今的日子真的存在过吗？

    老爷子一听外面的叫唤就气的站不稳，要问他现在最恨谁，那是非儿子一家莫属，就是老太太敢一句儿子的好，老爷子都要和她闹离婚的。

    可见老爷子有多恨了，俗话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老爷子年纪大了，一百天哪能好？去年10月底出的事，到现在还不利索呢。

    他以后就是好全乎，也肯定下不了地了，如今他们老两口吃的粮食大多还是自己去年的老本呢，剩下是孙子从黑市淘换来的细粮，几个儿子可是连一个红薯都没送过的。

    他现在对儿子都寒了心，就更别提儿媳了，他已经算和支书，算从他们工分里直接把该他养老的一部分给扣出来呢。

    老爷子想明白了，想指望儿子儿媳们主动孝顺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找支书，以前他能挣，可如今他已经丧失劳动能力了，总不能他有三个儿子，却只靠一个孙子吧，没这道理。

    “二子啊，你让你大伯找支书去，你别跟你妈闹，你的对，她就是个浑人，咱不跟她讲道理，讲也讲不明白。”

    老爷子扶着孙子的手，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挪回屋子。

    黄家

    “你找那子过了吗？”老太太看见儿子一回来就急吼吼的拉着他问。

    “妈，人家里为了那辆自行车都快起来了，我还咋问啊？”

    黄爸爸听了他妈的话就一刻没闲着上他家去了，可还没进门呢，就见方家老宅围了一群人看热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家了。

    “啊？架了，谁跟谁架啊，的凶不凶？是不是他妈又来闹了？”

    老太太一听架就来了精神，立马双眼放光的盯着儿子，一副你赶紧的样子。

    “妈哎，我看见了躲都来不及，哪会上赶着往前凑？再我一当老师的，跑人家里看热闹，不跟那些长舌妇一个样了，这让人看见了，怎么议论我啊。”

    黄爸爸记得给他启蒙的老头曾过“君子不重则不威”的话，据那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老人家还中过举人呢，在他印象里，那是他认识的学识最好的人了，所以他的话他一直记着。

    “儿子，你不是教书教傻了吧！”

    老太太一脸便溺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就当个老师么，人家高中生都从城里下放到村里来了，傻儿子还当多读点书有多了不起呢。

    人家就是教授都去睡牛棚了，儿子一初中生这样把自己当回事儿，真得好么

    花花看老太太那么爸爸，忍不住笑了出来。

    “奶，这你就不懂了，爸爸那叫装相，你还别，在学校里，人家都怕爸爸呢。”

    自从连他们村都分了知青后，村里送孩子上学的就更少了，5个年纪的学生加在一起都没有100个。

    黄爸爸是花花见过最会摆谱的老师了，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明明就是一个民办老师，管那么点学生，却总让人觉得像后世几千人学校的教导主任。

    老太太听着也跟着笑了出来，算了，既然儿子想摆谱就随他去吧，指望儿子不成，那她下午去老姐姐那儿听听吧。

    花花不担心方二会处理不好，但不担心归不担心，她还是好奇事情到底怎么样，于是下午就跟着老太太一起去孙老太太家去了。

    “哟，你们和好了？”

    一进孙老太太家的堂屋，就见着俩老太太正凑一块儿不知道啥呢，也不嫌热的慌。

    老太太现在日子过的好了，早就不计较当初李老太太的“造谣生事”了，不过她不计较也是因为两个老太太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矛盾。

    当初这俩老太太闹翻，她可是亲眼看见的，这咋才几个月没串门，两人就和好如初了，甚至瞧着比以前更好了，老太太很纳闷呐。

    “呵呵，我们都好了有一阵子了，前些日子，我不是想姐姐了吗，你我们俩邻居住着，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初不就为了孩子拌了几句嘴么？我早就跟老姐姐赔不是了，我们俩家挨着，几十年的交情，跟有些外来户可不一样。”

    李老太太从接生婆一进门，就盯着她的身上穿的新衣服看，好不容易回过神，又看她满面红光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儿不平衡，出的话就变味了。

    “秀啊，你可有阵子没来了，这是你孙女呢，好福气啊，儿子出息，孙子孙女都能跟着上学，将来的前程肯定差不了，我还听人你孙女每次都考满分，瞅瞅，这将来铁定又是村里的一个中专生了。”

    孙老太太看黄老太太来了，有点儿不好意思，黄老太太好几月没找她玩了，就是她找过去，也是次次都错开了。

    前些日子，隔壁李桃拿了几条鱼跟她赔礼，她就顺势和她和好了，这些她都还没来得及黄老太太呢，本来她就有点儿理亏，这会儿看李老太太的越来越不像样，连忙岔。

    “老姐姐，那不一定的，中专很难考的，咱村里几十年就考了一个。”

    李老太太看孙老太太断她的话来拍接生婆的马屁，心里就又不舒服了，不就一丫头片子么，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城里的高中生都在种地，就她还想考中专，不是做梦么。

    “别人我不知道，就我孙女的聪明劲儿，人家读书费死劲儿，我孙女读书就跟玩儿似的，闭着眼睛就把书给读了。”

    “也就现在不兴高考了，不然我家孙女肯定能考上大学，不就中专么，那就考着玩儿的，意思的事儿，我孙女儿指头动动就行了....”

    黄老太太听李老太太酸话，心里也只当她嫉妒，听了老姐姐的圆场，刚才还咧着嘴笑呢，本想就这孙老太太的话头谦虚几句呢。

    她家外来户就罢了，怎么连她孙女也诅咒上了呢，不知道她家孩子是福星啊？

    老太太不乐意了，什么人呐，她都不计较了，咋一点儿眼力见没有呢？她孙女儿又没碍着她，咋的还见不得人好了。

    花花刚才进了屋，就老实的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没想到老太太之间还有这么多事情，这李老太太，她记得可清楚了，当时不是和孙家老太太都闹翻了么，咋还背着老太太两人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