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辰心里升起不妙的情绪来。

    莫爸莫妈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莫非是……吵架了？

    从到大从未见证过两人吵架的莫北辰，心里响起了警报, 悄步上楼，窝在他们的房门外，企图听到些什么。

    之前他们是去参加了校庆, 紧接着又是老同学聚餐，完事后回来就这种状态了……莫非是莫爸遇到了前女友？

    不对……莫爸没前女友啊, 这事莫妈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了，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噢。

    莫北辰把耳朵贴在门上, 奇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才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点话的声响, 听不太清晰，似乎是莫爸问了句“真的不是你”之类的话。

    下面却也没听到莫妈话。

    “当初那个人真的不是你？”

    莫北辰听到莫爸又问了一遍。

    莫妈依旧没有话。

    可她沉默的态度似乎是已经告诉了莫爸答案，于是下一刻莫北辰听到的还是莫爸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要冒充她骗我？”

    这一次，莫北辰终于听到了莫妈了一句话，“……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怕她抢走你。”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就是这样啊……”莫妈的声音有些发颤, “就是这样啊……我们结婚那么多年了, 现在你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就后悔了吗？要和我离婚了吗？所以你那么多年来的好，究竟是对我的，还是对你心里的那个人的？”

    莫爸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早几年前杨丽告诉过我，你高中的时候很嫉妒叶珊珊，我没有相信过。”

    “……所以呢？现在相信了吗？”

    莫爸自顾自地继续道，“她还，你也没多么喜欢我，你只是知道叶珊珊喜欢我。”

    莫爸顿了顿，“我觉得她很荒谬，在今天之前。”

    “我的叶子怎么会不喜欢我呢……”莫爸像是在一个骗局里被傻傻地蒙骗了20多年，现在回想以往的一切，有些可笑，但又不是没有一点苗头。

    至少叶珊珊的好友杨丽就曾跟他过好多跟他心里眼里完全不一样的莫挽秋，但是因为相信莫挽秋，或者他太相信他心里的叶子，所以从来都是觉得杨丽的话是在挑拨。

    站在门外的莫北辰听得眼皮一跳。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莫爸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当初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叶珊珊喜欢我？”

    几秒后，莫妈：“有什么区别吗……就像你对我好也不是因为我是你老婆啊。”

    莫北辰听得眉头紧皱，谈话听得断断续续，但他也听明白了一点……莫爸当初认错人了？或者莫妈冒认了莫爸心里的那个人？

    他正在整理思绪，猝不及防地房门一开，莫爸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莫北辰一愣，“……爸。”

    莫爸此时的脸色阴沉，莫北辰也是第一次见到脸色那么难看的莫爸，感觉要变天了。

    “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莫爸扫了他一眼。

    “那个……我来问问你们吃不吃水果。”

    莫爸抬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我不吃，你进去问你妈吧。”

    “……哦。”莫北辰呆呆地应道。

    莫爸侧身绕过他，就往楼下走。

    “爸，”莫北辰赶紧叫他，“你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莫爸没应声，不过莫北辰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悄悄往楼梯口挪了挪，发现他爸没走呢，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莫北辰松了口气，又回到莫妈的房间，“妈，你没事吧？吃点葡萄不，我刚洗的。”

    莫妈抿了抿唇，“你爸出去了？”

    “没呢，”莫北辰赶紧道，“他就坐在楼下呢。你们吵架了啊……夫妻间吵吵架很正常啊，哪对夫妻不吵架的。”

    莫妈看了看他，却是问他，“我要是和你爸离婚了，你要跟着谁走？”

    “……啊，那么严重吗？你们之前感情不是挺好的。”

    “因为他一直把我当成了别人啊！”莫妈，“他哪是对我好，他从头到尾都是对他心里的那个人好啊……”

    莫北辰刚刚在外面隐约听到一些，不过还没完全搞清楚，莫妈起了话头，他赶紧顺着问了下去，“什么意思啊？”

    莫妈摇了摇头，“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莫北辰心里突然有点焦躁，虽然心里是有些不妙，但没想到莫妈连离婚都出来了。

    “妈，你真不跟你儿子啊……我给你出出主意啊，”莫北辰道，“怎么就要离婚了，我爸这不是还在楼下等着你去哄哄他么。真闹到那个地步，我爸早摔门走人了。”

    莫北辰这番话却是没劝动莫妈，他心里给急的啊，只好下楼去找莫爸问问情况。

    莫爸又扫了他一眼。

    莫北辰干笑两声，“爸，我来找你聊会儿天啊。”

    莫北辰等半天，莫爸都没接茬，他只好自己尬下去，“那个……我妈刚刚认错人了是什么意思啊？”

    莫爸还是没吭声。

    莫北辰有些坐不住了，“那什么，不管是哪里搞错了，但这二十多年来跟你一起生活的总是我妈没错吧。”

    莫爸的静默无声，让莫北辰心里更没底了，“你不会真算和我妈离婚吧？那不管怎样，也得考虑考虑你们的儿子我啊……”

    莫爸总算有回应了，“离婚？你妈的？”

    “……我妈那不是，担心你一时冲动就……”莫北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都不会话了，“要不你跟我你那光辉而又美好的青春？以前光听妈老念叨来着，从来没听你起过。”

    其实虽然莫爸嘴上不提，可心里却偶有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尤其是高中时候的某些事。

    高中，在他而来，其实更多的是阴暗。

    他高二那年，父母外出不幸遭遇事故身亡，家里只剩他和他老迈的奶奶。那段时间，他的人生都是灰暗的。

    除了“叶子”。

    他每天上学都会看到他的桌子里头塞了一张可爱的Q版人的画，每次都是画的不同的情景，但无疑都是在鼓励着他。

    落款是一片叶子。

    后来莫挽秋突然追求了他。

    他一开始并没有那个心思。

    只是某一次莫挽秋和他聊天的时候，突然了一句“这个世界上还有我喜欢你啊”，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叶子”曾经对他过的话。

    ——别怕，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其他的人在默默地喜欢你，你不是孤独的，你不是被抛弃的。

    巧合吗？

    也许是。

    所以他当即就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每天给我画画的叶子？

    莫挽秋的反应呢，她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被你发现了啊。”

    和莫挽秋确定关系那天，莫挽秋迫不及待地在班上公诸于众了。

    第二天早上他来上课，第一件事就是习惯地往桌子里掏，今天的那幅Q版画上只有一个胖嘟嘟的可爱姑娘和一个萌萌哒正太。

    姑娘对正太：我好喜欢你。

    他一直以为那是莫挽秋对他的表白。

    也是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收到过叶子的画。

    他问过莫挽秋，莫挽秋，我们都在一起了，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给你画画了吧。

    他想，也是。

    每天画不同的人儿，编着不同的安慰他的对话，肯定也很费时间很费精力。

    叶子在他的人生中是完全不一样意义的存在，她是他走出灰暗的慰藉。所以当莫挽秋承认她就是叶子的时候，他想，就算对她好一万分也还是不够。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莫挽秋从一开始就对他了谎话。

    而他也愚蠢地认错了人。

    竟然有足足二十多年。

    今天是他们高中70周年校庆，整年庆，有不少老同学都来了，莫妈对校庆很有兴趣的样子，几乎是每年都请假去参加。

    莫爸下了班特别去接莫妈，顺便还能赶上晚上的聚餐。

    在聚餐的饭店门口遇到了叶珊珊。

    他早就听叶珊珊嫁人后去了国外定居，所以这会儿见着她，还有些惊讶。高中的时候，他和叶珊珊不是很熟，所以也不过是跟她点点头，了个招呼。

    两人一起上楼，叶珊珊突然对他了句，“听同学们你现在还是很宠莫挽秋啊……其实我有点羡慕她。”

    没出国前，她曾经看到莫挽秋笑着跟同学们分享她的幸福，所有人都知道应庭对她有多好。

    出国后，她偶尔会在群里看一眼。应庭事业有成，对莫挽秋又好，让莫挽秋成为了班上大多数女生都艳羡的对象。

    那时，她总会想到自己那无疾而终的暗恋。她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有莫挽秋那样告白的勇气，现在如此幸福的就会是自己吗？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想到这儿，叶珊珊语气带点释然的笑意，“你大概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其实喜欢过你。”

    莫爸没有太惊诧，因为叶珊珊的好友杨丽曾跟他过这事。

    但是很快，让他诧异的来了。

    “都过去了……”叶珊珊，“莫挽秋确实比我有勇气，出了喜欢，所以她值得现在的幸福。而我……当年却只会懦弱地给你画画，甚至连名字都不敢留……”

    叶珊珊的话对莫爸来，就是一道惊雷。

    叶子是什么意思？

    莫爸曾经问过莫挽秋。

    莫挽秋，就是秋天的落叶啊。

    而事实是，叶珊珊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