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豆酱为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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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的雨,没完没了,妙清独坐在一处亭台水榭的长椅上,听着雨声,看着雨水落在湖面,这是大通镖局内的一处园区,景色别致,少有人来往。

    温如玉顺着廊桥来到亭台下,走到妙清身后,道:“原来你在这里。”

    妙清回头道:“你找我?”

    温如玉道:“我感觉这里有点怪,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妙清微微点头,又将目光移回湖面,道:“我只是不想跟那些人坐在一起。”

    温如玉看着湖中荷花,道:“来奇怪,洛阳城里有名气的人也不少,怎么他找的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有听过,就连刚来的那几个,我也没听过。”

    妙清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全江湖不认识的人忽然都聚在一起了。”

    “是有这种感觉。”温如玉笑了笑,接着道,“除去我们三个,已经来了二十多人,陆总镖头,还有几人没到,我曾悄悄试探过几人的内力,算不上太高,可也不是弱。”

    妙清道:“你在怀疑什么?”

    温如玉摇了摇头,道:“还不清楚,只是感觉不太对劲。”

    妙清将伸出亭外,青葱般的玉瞬间被雨幕包裹,她微微曲掌,并拢五指,在掌心形成一个窝,窝里眨眼间就存满了水,在雨水的持续浇淋之下,窝中雨水不断沿着掌缘往外溢流。

    温如玉见此情景,微微一笑,道:“水满则溢。”

    妙清道:“话是没错,可我想告诉你的并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温如玉微感惊讶,“难道你是想这场雨,或是荷塘?”

    妙清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这么大一条链你没看到吗?”

    温如玉愕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个,往她皓白如雪的腕上看去,不禁睁大了眼,道:“这是”

    妙清将缩回来,道:“不错,就是你做的那条。”

    温如玉道:“那是我随便做来玩的,这些年你一直戴在身边?”

    妙清将链摘下,递到他面前,道:“有两颗石子坏掉了,你再帮我补上。”

    温如玉接过链,看了好一会,这是他当年用捡来的圆形石子穿起来的,中间穿插上几个贝壳,实在粗糙得很,当年没玩多久就扔掉了,想不到还在她这里。

    “还是扔了吧,这种东西怎么能带呢,你若喜欢,我再给你买一条就是了。”温如玉完便要抬往湖里扔。

    妙清大吃一惊,忙拽住他臂,道:“不用你补了,快还给我!”

    温如玉笑道:“已经扔掉了。”

    妙清瞪着他,道:“你休要骗我,你没扔,快还我!”

    “咳,咳——”

    妙清正拽温如玉的掌,听见咳嗽声,忙退开两步,转身面向池塘,仍不断用眼睛“威胁”温如玉。

    温如玉假装看不见,向来人迎上去,道:“贾仁兄,当日黄鹤楼一别,想不到今日又在这里见面了。”

    贾仁笑道:“看来温贤弟还没忘了我,哈哈。”

    温如玉笑道:“贾兄才高八斗,当日在黄鹤楼以口衔笔,以酱为墨,以楼为纸,作那黄楼飞仙帖,我怎么会忘记呢。”

    贾仁挥了挥,笑道:“此等丑事,不提也罢,当日被人穷追猛打的场景,至今仍记忆犹新,还要多亏温贤弟出相救,不然,我命休矣。”

    两人哈哈大笑。

    妙清回头瞧了一眼,见这人约莫五十来岁,一身青衣布袍,十分邋遢,黄面瘦削,一看就是个穷酸书生,又见温如玉里还攥着她的链,不由哼了一声。

    她心头生气,这一哼声,自然没有刻意压制,温如玉和贾仁都听到了。

    贾仁向妙清看了一眼,对温如玉道,“这位可是弟妹?”

    “弟妹?”

    温如玉惊得不出话来,妙清的脸顿时红了,本来还想回身问个好,现在甭问好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贾仁见两人同时露出窘态,忙陪笑道:“实在抱歉,我刚才看你们唉,老眼昏花,不中用了,温贤弟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

    “不怪贾兄。”温如玉向妙清一指,“这位是龙虎山正一观的妙清仙子,与我是儿时玩伴,所以才失了礼数,让贾兄见笑了。”

    妙清回过身来,微微点头,表示问候,又狠狠瞪了温如玉一眼。

    贾仁拱了拱,道:“原来龙虎山妙清仙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荣幸之至。”

    妙清又恢复那副清冷的姿态,道:“我一个道士,见我又有什么荣幸了,久闻大名就更不敢当了,这温如玉抢我东西,我要正讨回呢,你可不要误会,更不要出去什么不该的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温如玉抬捂住脸,实在不知道该什么好了,本来就没事,越描越黑,他现在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贾仁干笑两声,神情很是尴尬,道:“在下自幼眼疾,什么都没有看到,唉,我这记性,刚才走得急,倒忘记吃药了,你们接着聊,我先回去了。”

    “贾兄别走”还不等温如玉完,贾仁早提着下襟,灰溜溜地逃了。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看你,初次见面就对人家不客气,把人家吓跑了吧。”

    妙清气呼呼地看着他,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温如玉笑了笑,引开话题,道:“想不到他也来大通镖局了,此人武功一般,才气却高人一等,就是性子有点古怪。”

    “有才气的人往往不都这样吗。”妙清看着他,“刚才他你救过他,那是怎么一回事?”

    温如玉道:“那日,他提了两罐豆酱登上黄鹤楼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豆酱为墨,挥笔疾书,以狂草写下黄楼飞仙帖,全文洋洋洒洒共计三百二十六字,字字带势,又如行云流水,谁知一书作完,不但没人称颂,反而惹得人群激愤不已,被人给打了一顿,差点像那俩罐子一样,让人从黄鹤楼上给扔下来,唉,来也是好笑。”

    妙清微微一笑,道:“这人脾气还真怪,有笔无墨,却用豆酱代替,这一想法倒是出奇,不过,好好的一座观景楼,被他抹得满是豆酱味儿,不挨打才怪。”

    温如玉目视远方,悠悠道:“以天地为纸,以豆酱为墨,正因如此,他才能作出黄楼飞仙帖那样的旷世奇作,写在纸上,反倒显得俗不可耐,如笼中困兽,毫无灵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