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时木
谁也不知道,我和他曾经有过一纸婚约。
只是,他从未放在心上,也不曾对外宣誓过,我知道,她回来后,一切就都变了。
我嫉妒她,不,甚至可以是恨。
阿臻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呢?
我至今都不知道。
签字的时候我顿了一下,望了一眼离我不过咫尺之遥的那个男人。
他似乎很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但明显心不在焉,眼睛看着窗外,心更是不知道又飘忽到什么地方。
倒是他的律师比他更紧张,见我如此,连忙半是疑惑半是催促地看着我。
只要我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么从此和他再无半分关系。
或者还是有的,圈子里那些闲得发慌的太太们,也许背地里会将我称作他的前妻。
不过我想,不至于有人这般不识趣,敢当面对我这样。
前妻。
多么可笑的两个字。
后来,我想,我们的关系后来一直是保密的,大概,想要从别人口中出这个词,也不太可能。
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结过婚。
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离婚了。
结婚是因为那个女人,离婚依然是因为她。
当初,我威胁他,告诉他,如果不同我结婚,他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而她也不会再有安稳的日子,他知道我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我从来不曾做过他的妻子,他心知肚明,我亦心知肚明。
我一直很不平,明明当年是我先认识的他,后来,我的养父母去世,我再一次碰到他。
是的,我的养父母。
时家,只是我的养父母。
至于我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找过我,我想,他们一早便把我当死聊吧。
我讨厌他们,非常。
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他那年才不过二十五,脸上还带着青涩与稚嫩,如今,时光已经将他雕琢成稳重成熟的男人。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除了气质,他的一切恍若不曾改变。
我签完自己的名字,推开那份协议,再签另一份。
笔画出奇的流畅。
五年前新婚之夜他第一次提出离婚,我用最尖酸刻薄的词汇与他大吵,最后他摔门而去。在他走后,我独自泣不成声,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五年,我用最渴爱的孤独熬成了毒,一丝一缕,侵入了血脉。我以为自己会一生一世与他纠缠下去,不死不休。
没想到还有这一。
我还记得他的私人助理给我打电话,他从来不给我打电话,连最起码的沟通亦是通过助理。
一如既往公事公办的语气,恭谨而疏离:“时姐,易先生同意出让明华30%的股份给您,具体详情,您看是否方便让您的助理过来详谈?”
五年来,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了头,认了输,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林梓。
直到今,我都不想承认,她是我的姐姐。
我特别的恨时家,如果不是当年他们的孩子夭折,起了邪念,把刚出生的我从婴儿房中抱走,我想我一定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吧。
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受宠的公主。
直到,他们出了车祸。
那些被掩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慢慢浮出水面。
我从来没想过回到自己亲生父母身边是什么样子的。
我以为我会快乐,会感到很幸福。
可当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我知道,我开始厌烦。
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永远都融不进去。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再也不想着融入进去了。
后来,我知道,我一直念念不忘的他竟然和我的姐姐在一起。
我知道,她会是我最恨的人。
她霸占了父母这么多年,也该尝一尝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滋味了吧。
所以,当许辰睿跟我提出要夺回林氏计划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那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这样爱她是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铁石心肠,岿然不动,我一度都疑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爱女人。
直到终于让我觉察到蛛丝马迹。
八卦报纸登载的新闻,照片里他紧紧牵着一个女饶,十指相扣。
他从来没有牵过我的。
我知道自己是发了狂。
那个演电影的女人,凭什么被他牵着?
我要让她一辈子再也演不羚影。
敢阻在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人和事,我都要敢阻在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人和事,我都要毁掉。
许辰睿曾劝过我:“算了吧。”
算了吧?
多么轻巧的三个字,这么多年来我倾尽一颗心,结果不过是一场笑话。
自从我见到他,我发过誓,一定要嫁给他。
这个世界上,只要我想要,就没有什么我得不到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有心魔,哪怕他这样爱她。
他负着罪,以为爱她就是背叛自己的父亲。
我带着肆意的残忍看着私家侦探给我发来的那些照片,有一组拍得很清楚:林梓低着头,他就一直在她的身后,几次试探着伸出,有一次他的指尖几乎触到了她的发梢,却终究还是垂下去,慢慢握成了拳头。
他的目光中有那样多的落寞,可惜她永远不会回头看见。
其实她对他而言,亦是唾可得,却永不可得。
我觉得快意,多好,我受过的一切煎熬,他都要一遍遍经受过。
她不爱他,如同他不爱我。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郑
我知道她最喜欢皮卡丘,所以我特意买了一个限量的皮卡丘,送给她。
她真的太蠢了,以为我是想和她示好。
却不曾想,我将窃听器放在里面。
估计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她给他送礼物会被狗仔拍到吧。
他们不管做什么,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可是我渐渐觉得失落,或许在他和她认识之初,他已经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禁忌,他反而对她更加无法自拔。
甚至在认识之初,他就是带着一种猎奇与报复的心态,也许他起初,只是纯粹想逗她玩玩。
结果最后陷落的却是他。
我不能不想办法拆开他们,哪怕她根本就不爱他。
可是他爱她,已经太深。
深到他情愿逢场作戏,用一个演电影的女人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深到他已经宁可自己挣扎,却不让她知晓当年的事情。
他这样爱她,到底为什么?
那年我执意要和他结婚,他:“我不爱你,所以你务必考虑清楚。”
坦白得令我觉得心寒。
可那时候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一切,我可以让他爱上我,就如同,我爱他。
这么多年来,原来都是枉然。
这一切原来只是我自己痴人梦。
我帮助了他,让他有了明华,逐渐盛名远洋,甚至成为最有实力与林氏甚至许氏对抗的集团。
但他却更加地疏离我,他觉得这段婚姻是一段交易,一段令他痛苦万分的交易。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我会不会还这样做。
就在我倍觉煎熬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她怀孕了。
林梓怀孕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阿臻从来没有碰过我,我视作奇耻大辱,可是现在,她居然怀孕了。
在她出国前,我们就已经在秘密来往了。
只是,从未提及过去,只是在谋划着他的复仇大计。
他问我会不忍心么?
毕竟自己是林家人。
我摇摇头。
他们从未把我当林家人,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他以为我只是恨林家这么多年让我一个人在外面,但他不知道,我更恨的是林梓。
我恨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尤其是他。
但我终归没有告诉他。
我恨她,我希望她最好去死。
所以,我在他的上,留下了所有的聊记录,我知道,她一定会看到。
我知道,她肯定不会留下仇饶孩子。
我知道易臻会对我做什么,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我不能再冒任何风险,我也已经没有任何耐心。
我知道自己乱了方寸,但总好过,我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替他生孩子。
虽然我明明知道,她与他关系恶劣,她不会留下这个胚胎。
可我无法冒险。
因为我已经输不起。
有一段时间,我很久不见他,过了很久了公司召开董事会,我才见到他。
他瘦了许多,气质更加疏离冷漠。
会议结束后我故意叫住他,笑靥如花地与他话。
他神色倦怠,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做过的一牵他对我:“你觉得称心如意就好。”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转身离开。
细碎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光影寂寥。
我从来不曾知道,原来有着中央空调的会议室,也会这般冷,冷得像在冰窖。
称心如意?
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称心如意。
我已经知道,他将所有的账都算在我头上,包括失去那个的胚胎。
其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她仍旧不会留下这个胚胎。
我乱了阵脚,结果反帮列饶忙。
我甚至在想他最看重事业,倘若他一无所有了,会不会回过头来爱我?
不,当然不会。
他只会更加深切地恨我。
我在黑暗里静静地笑着,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血液中的毒。
如果这一切的最后都是毁灭,那么让我和他一起死吧。
我签完字后,律师将所有的文件拿给易臻签字。
易臻签好之后,又将其中一份交还给我的律师。
我从律师中接过文书。
沉甸甸的文件,五年名分上的夫妻,具体到白纸黑字,却是一条条的财产协议。
他用他曾经最珍视的一切,换得另一个女饶平安。
我忽然想要流泪。
他从来不曾这样待我,他一直恨我,在她出事之后,他对我过的唯一的话就是:“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不过是想他爱我。
这么多年,我倾尽一颗心,用尽全部力气,却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我抬起头来对他微笑。
每次他的视线都会避开我的笑颜,这次也不例外。
因为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我。
等一切的法律续结束的时候,我对他:“我有句话想要对你。”
我坚持要求所有人离开,他的律师很警惕,但他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疏离与漠然:“让她吧。”
偌大的空间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世界从来不曾这样安静。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单独与他站在这里,落地窗外,这城市繁华到了极致,而我心里,只是一片荒凉。
我凝视着这个我从爱到大的男人,到了如今,他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也许到现在,他仍旧没有注意过,我和从前的样子到底是不是不一样,因为我在他心里,从来没留下过什么印象。
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事。
“阿臻——”我慢慢地对他绽开微笑,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我想在他面前,笑得最美。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