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仙家的孩子长得快,何况姐弟俩是半神半仙之体。过了十来天，灵力较高的凤崽率先能化成人形。

    凤崽化作人形这日，季朝云正在屋中打坐。

    凤祁外出未归，灵虎变回白猫模样,陪着自家两个主人在庭院里玩。

    是龙崽哭声将季朝云从入定中唤醒的。

    龙崽性格活泼外向,还从没见它这么哭过。季朝云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朝外走,刚打开房门，一条龙扑进他怀里。

    “呜呜呜呜哇——！”已经逐渐长出银色鳞片的银龙尾巴紧紧缠住季朝云的腕,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哭得直打嗝,“嗷呜！嗷呜呜呜”

    季朝云听懂了它断断续续的话，一怔：“你什”

    他的视线抬眼看去,便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趴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胖乎乎的,眼神有些茫然。

    白猫乖乖坐在男孩身边,同样茫然地看向季朝云,似乎不明白龙崽为什么忽然哭得这么伤心。

    “凤崽？”

    听见季朝云唤他,男孩抬起头,歪了歪脑袋,脆生生道：“爹爹爹！”

    男童五官尚未张开,却已能初见俊美的眉宇轮廓。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依旧是浅色的，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十分漂亮。

    ——简直就是个幼年凤祁。

    季朝云被可爱得头晕目眩,正想上前把儿子抱起来,龙崽忽然用尾巴用力拽他：“嗷呜嗷呜呜呜”

    季朝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别怕，那是弟弟啊。”

    龙崽抬眼看了看他,又偏头看向庭院里的男孩，哇的一声钻进了季朝云怀里。

    “”

    可怜的龙崽，方才明明与弟弟玩得好好的，谁料弟弟忽然变了个模样，吓得大哭起来。

    见姐姐哭得这么伤心，凤崽眼里也泛起水雾，委屈地眨了眨，似乎想忍耐却又没忍得住。

    下一刻，庭院里响起新的哭声：“哇——！”

    “”

    凤祁踏出传送法阵时，恰好听见这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一个踉跄，险些从传送阵里摔出来。

    片刻后，季朝云抱着女儿，凤祁抱着儿子，忙脚乱地哄着。

    好在两个孩子平时并不怎么哭，两位父亲稍哄了哄，便将场面控制下来。

    但龙崽还是不敢靠近弟弟。

    银龙大半身体缩进季朝云衣袖里，只露出个的脑袋，好奇又害怕地盯着凤祁怀里的孩子。

    凤崽脸上还挂着泪珠，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抽抽搭搭的抽气。

    “这可怎么办？”季朝云低声问。

    他往日恨不得把这两个孩子捧在心里，此刻见他们这么哭，心里难受得要命，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祁腾出来安抚地摸了摸季朝云的头发，试探地抱着凤崽靠近：“龙崽，你仔细看看，这就是弟弟啊。”

    龙崽无声地往季朝云衣袖里缩。

    见姐姐不要他，凤崽抽了抽鼻子，眼里又泛起水雾：“嘤。”

    凤祁连忙把人抱开。

    “不然”凤祁思索片刻，轻轻问，“施个法，让龙崽也变出人形来？”

    龙崽只是还不适应弟弟变了样子，若两只崽子都成了人形，不定更容易接受。

    季朝云却摇了摇头。

    大部分仙兽都具有化形的能力，能够成功化形，什么时候化形，是仙兽是否能进一步修炼的证明，也是仙兽出生后的必经之路。

    他并不想出干涉。

    季朝云低下头，将龙崽从衣袖里抱出来。

    “龙崽，听爹爹。”季朝云温声道，“弟弟化成了人形，可他还是弟弟。弟弟这么喜欢你，你不理他，他会很伤心的，你舍得让他伤心吗？”

    龙崽看了看凤祁怀中的男孩，脑袋低下来：“嗷呜”

    季朝云：“还有，龙崽以后也能化成人形，你希望我们都不理你了吗？”

    龙崽连忙摇头：“嗷嗷！”

    季朝云笑起来，拂去它脸上的泪珠：“那就勇敢些，去向弟弟道歉。”

    “嗷”

    龙崽慢吞吞从季朝云心滑下来，来到凤祁身边，它四个爪子顺着凤祁裤腿爬上去，在凤祁大腿上直起身体。

    凤崽朝它伸出圆乎乎的胖。

    龙崽先是本能地往后躲了下，回头触及季朝云鼓励的目光，终于鼓起勇气，仰头在凤崽指上啪嗒亲了一口。

    季朝云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孩子用自己的方式嘤嘤呜呜交流了一会儿，龙崽已经敢爬到凤崽藕节般的臂上玩耍了。

    凤祁把凤崽放到地上，让两个孩子自由去玩，自己则坐到季朝云身边，把他揽进怀里。

    “累了么？”凤祁轻声问。

    季朝云看着摇摇晃晃、总忍不住像鸟儿一样蹦跶两下的凤崽，和盘在他上、专心注视着弟弟学走路的龙崽，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实。

    他靠在凤祁怀里，摇摇头：“不累。”

    季朝云顿了下，又问：“盟军那边如何了？”

    凤祁眼眸稍稍敛下。

    仙域联盟在青丘一役后终于组建成功，可内部的分歧却从未减少。

    凤祁回归神位，魔域封印得以填补，加上白秋月一死，越来越多人开始建议就此休战，省得再闹得生灵涂炭。

    对此，凤祁还没什么，季朝云率先就不同意。

    当年那道封印几乎耗尽凤祁毕生修为，重归神位后也只是临时填补，若想彻底重塑，又不知要耗费多少力量。想以一己之力困住整个魔族，这个中难度可以想象。

    仙域各家自扫门前雪，从三百年前就是如此。否则当初也不会因凤霄离开短短三个月，便有这么多人倒戈魔族。

    这些时日，仙域盟军屡次集会，来来去去的都是那一套。

    见凤祁这副模样，季朝云何尝猜不到今日又是如此。他心中当即来了火气，愤愤道：“他们就是一群懦夫！”

    两只崽子皆是一愣，齐齐看向季朝云。

    凤祁连忙给季朝云顺毛：“别生气啊，吓着孩子了。”

    季朝云气鼓鼓道：“早知就不该救他们，让他们归顺魔族去好了。”

    凤祁哭笑不得，把人搂得更紧。

    “我就是有些气不过。”季朝云把头埋进凤祁怀里，“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可他们这样对你，难怪神域不让你回来，你就不该回来。”

    凤祁道：“什么气话，我不回来，你和孩子怎么办？”

    “而且，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那一两个人。”凤祁温声道，“这世上的人本就各不相同，有一往无前的勇士，也有委曲求全的人，他们混杂在一起，才是这众生百态。”

    “难道要因为那一两个人，便放弃这无辜的芸芸众生吗？”

    “更何况，你和孩子，凤族所有子弟，鸿蒙书院的同窗们，还有众多依旧在支持我的人，大家都与仙域息息相关，我不可能放弃他们。”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这样想。”季朝云声道，“可我又很喜欢这样的你。”

    他仰起头，看入那双俊美的眸子里：“我最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是哪个契，让我如此爱慕你。”

    “想来想去，总是会想起我第一次见你时的场景。”

    季朝云声音放得极轻，一字一句缓缓道：“那时魔域刚刚攻入，一个个宗族遭到灭顶之灾。谁也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不知第二日一早醒来，还能不能见到亲人好友。就在那个最黑暗的时刻，是你出现了。”

    “我在深海龙宫中，听了那个会来拯救我们的大英雄的名字。我当时在想，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英武而伟大的神明，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我溜出灵渊海，藏在你下界的必经之路，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你。”

    季朝云闭上眼，轻轻道：“我直到现在都记得那时你的模样，你屹立于云层之上，统领着无数神兵，那样气宇轩昂，那样高不可攀。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忘不掉那个身影，忘不掉那张脸。”

    凤祁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在季朝云唇边吻了一下：“原来你这么早就开始觊觎我了？”

    季朝云偏头躲开：“孩子还在呢。”

    凤祁一扭头：“龙崽凤崽。”

    两只崽子同时回头。

    凤祁正色道：“爹爹们有正事要，你们去外屋玩。”

    凤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带着姐姐摇摇晃晃往外走。

    “你怎么骗孩子唔——”季朝云话还没完，被凤祁用力堵住了唇瓣。

    凤祁把他压到床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本。

    “谁让你今日与我这些。”凤祁掌在季朝云身侧摩挲着，声音低哑，“要不是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一定收拾得你下不了床。”

    季朝云耳根通红，声音紧张得有些发抖：“我我其实”

    龙族生产后几日便会恢复过来，他的身体更是早在灵力修复下恢复如常，其实早就可以

    二人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而滚烫，凤祁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流动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可就在此时，外间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响。

    “”

    凤祁与季朝云无声地对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无奈。

    这两只崽子就不能安生一会儿吗？！

    凤祁无可奈何地把季朝云拉起来，帮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二人一起绕过屏风走向外间。

    刚走出去，一个的身影猛地扑到季朝云怀里。

    是个与凤崽一般大的女孩。

    她整个脑袋都埋进季朝云怀里，只能看见泛着一头柔顺光泽的长发。

    季朝云有些发懵：“龙崽？”

    女孩抬起头，额前一对龙角晃了晃，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银色龙鳞。

    她模样与凤崽完全不同，却季朝云有七分相似，眉宇线条柔和，一双金色的眸子明亮灼人。龙崽笑了起来，眼尾弯弯的，格外漂亮：“嗷嗷嗷！”

    “”

    怎么变成人了还在嗷。

    两个孩子同时破壳，虽有灵力强弱之分，但相差不大，因此同日化形并不奇怪。

    季朝云与凤祁一人抱起一只崽子回到里屋。

    龙崽变成人形，开心又好奇，在季朝云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嗷呜！嗷嗷嗷呜——！”

    反观凤崽则是淡定许多，安安静静坐在凤祁腿上。两人默默看着季朝云怀里的龙崽，就连脸上细微的神情都相似得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龙崽一刻也闲不下来，头顶那对龙角晃啊晃，附着一层软软的绒毛，看上去感极佳。

    凤祁看得痒，刚伸出，被季朝云啪地打下去：“龙角不能随便摸！”

    “”凤祁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正色道，“好了龙崽，该变成人后不能再嗷嗷叫了，要叫爹爹。”

    龙崽安静下来，一双眼睛里带上困惑：“嗷？”

    “是爹爹。”季朝云摸了摸龙崽的头发，偏头对凤崽道，“凤崽教姐姐一遍？”

    凤崽乖巧唤道：“爹爹。”

    龙崽俊秀的眉头皱起，艰难道：“嗷爹爹？”

    她尝试了几次，终于能顺利叫出来：“爹爹爹！爹爹！”

    凤祁戳了下自家儿子的脸：“还有我呢，该叫我什么？”

    凤崽仰头看他，却是沉默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也是他的父母。而且凤崽还记得，还在蛋壳中时，便是身边这个人一直守着他们的蛋，直到孵化出来。

    可是应该叫什么呢？

    凤崽困惑地眨了眨眼，试探地唤道：“娘亲？”

    凤祁：“”

    季朝云：“”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寂，唯有龙崽欢快地跟着道：“——娘亲！娘亲！”

    &p;p;lt;/&p;p;gt;作者有话要：凤崽：生蛋的是爹爹，孵蛋的是娘亲！

    龙崽：弟弟的都对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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