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没有记错的话,周一韩远在健身房工。现在, 工作辞了?沈因忽然想到黄一诺, 心里对他升起无限的歉意。
这期间,黄一诺给他发过好几个短信, 但他自己心烦意乱的,也没怎么好好回复。
“晚上不去健身房?”沈因问。
“上次橡皮住院后, 没怎么去过。”韩远。
橡皮已做完第二次手术, 朱青也给了他不少费用,他已没必要在金钱上过份操心。想起当时沈因让他收下朱青的卡, 还是正确的。
前些天他以高考将近为由,向馆长提出减少课时的申请。
馆长与江师父也算是有些交情, 对韩远的状况也大致有个了解。当初让韩远在他那里工,也有个接济的意思。现在韩远这样一, 他一口应允。并让他以高考为重, 但同时也热烈恳求他有事没事过来玩。
有他在,邵林才去得勤快,馆里也才热闹。馆长是个明白人。
而韩远, 如果不是因为时不时地要去陪邵林玩两把, 他本也不算在健身房继续下去。
韩远一直随着沈因走了很久, 都没听到回复,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 路边高大的木海棠正开得芬芳而繁茂。
过了会儿,沈因回头,“我还要准备周考卷子, 你先回去。”
“你怎么吃饭?”韩远问。
“这你别管。一会儿我自己买点吃。”沈因。
韩远停驻了脚步。
沈因扔下韩远直奔办公室。里面已是空无一人。下班早,依然是这里的惯例。
沈因开电脑,找出他收集的各种题型,开始准备周考题目。
这两天,他一直在挣扎着要不要辞职。但高考前期还不到两个月的关键时刻,他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做出这个举动。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下决定,沈因算把手头的事先做好。
等他把题目捋得差不多了,已近8点。
他揉揉眉心,靠在椅背上,才想起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几口水。
歇了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向窗户。校园的路灯已亮了起来。教学楼下那株巨大的海棠在路灯下,粉红的花蕊显得安静而美好。
沈因静静地看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
韩远背着书包,站在海棠树下。他低着头,似乎在翻看手机。
沈因愣怔了会儿,有些不知所措。
他并不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没有那种夸大其辞,充满诗情的浪漫情怀。韩远的等待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算稍稍放置一下他与韩远的事情,给两人设置一些距离。这样,他好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而韩远,也可以给他一个好好思考的空间。
但现在,沈因心却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他迅速地收拾好办公桌,锁门下楼。
韩远收起了手机,抬起头,表情淡然地看向他。
韩远发现沈因的眼睛一直流连在路边的木海棠上。
八中校园里种植着大片木海棠,每到四月底五月初,整个校园被点缀得花团锦簇。特别是从校门通向操场的那段海棠大道,每年常被市电台、摄影协会前来采风取景。而一些游客却伪装成学生家属,偷偷进来观赏拍照。
张驰上任以后,干脆把每年五月第一个周五定为“海棠花会”,校园这天对外开放,颇受好评。
算起来,也就是这周了。
沈因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看够了没?”
韩远勾了勾嘴角。在沈因看花的这段路上,他是一直在看沈因的。
“本周五海棠花会……”沈因。
“我姐过来。”韩远。“每年都是她过来。”
沈因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他挺怕见韩远那个看起来粗犷爽快的姐姐的。
正着,就看到韦城与简方,一前一后,顺着海棠大道走过来。这么晚了,他们好像从后面的宿舍楼那边过来。
看到沈因,两人都吃了一惊。
韦城几步迎了上去,“沈老师,这么晚?”
“你也不早。”沈因笑答。
韦城有些不好意思,沈因晚是因为工作,他晚……是因为私事。
“这是去牌?”
这个时间,两人肯定已在食堂吃过饭,看来,他们是要找个茶楼摸牌通宵了。
“嗯。”韦城应了声。“沈老师,你要不要一起来?”
简方也看向沈因。韦城性格大大咧咧,而简方心思细密,但两人私下关系倒是挺融洽。
“不了。”
这种客套,还是可以不必当真的。
虽然沈因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但还是不自觉地跟着韩远回了区。
两人一进屋,韩远已一把把沈因拥在怀里,热切地去寻沈因的嘴唇。沈因也很投入,一整天积累下来的,被压抑的情绪与欲望,让他也急于想要有个释放。
而韩远更是有些急不可耐,像是要补偿刚才他让倍受煎熬的两个时的等待。
两人的手都伸进对方的身体摸索了很长时间,直到沈因整个人都软在了韩远的怀里。
周五一大早,整个校园已人声鼎沸,既像旅游胜地,又像菜市场。学生、学生家长,以及游人把学校堵得人仰马翻。
学校全体师生在操场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海棠花会”,校长张驰做了重要发言,各年级的班主任针对现阶段学生存在的问题,做了典型发言,会议结束。
接着,是由各个班级各自开展的学生家长会。
8班的学生家长也蜂拥至教室里。平时这些家长五湖四海,鱼龙混杂,但一坐到课堂,也只是一个个为孩子成绩发愁,又怕被老师点名批评而提心吊胆的父母。
家长会的时候,学生自己在外面玩。但有几个心里不踏实,要么成绩上不去,要么上课爱捣蛋的,躲在教室外面偷听里面会议情况。
至少沈因从窗户中看到了陈大伟,史子铭,还有韩远。
韩远就靠在栏杆上。从沈因的角度,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
他选的位置倒是挺好。
沈因也看到了韩远的姐姐周笑语。坐在最后一排,白上衣,长裙子。脸上挂着适宜的笑容,如果不开口话,看起来倒是典雅娴静。一开口,可就了不得了。
看到沈因,周笑语热情地向他挥挥手。沈因也含笑回应。
家长会照例千篇一律。先由韦城向家长介绍一下学生存在的问题,以及家长们现阶段应该做的事情。然后由各科老师,有针对性的对一些学生提出表扬或是建议。这个环节是家长最害怕,也是学生最担心的。
受表扬的飘飘欲仙,而点名批评的则就是如坐针毡了。
轮到沈因。他没有讲任何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倒是表示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希望并建议家长们多关心孩子的生活与心理,少注意成绩。
家长们不由都点头称是。
周笑语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专注地考量着沈因的一举一动。
今天的沈因给她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那个慵懒地躺卧在沙发上,皮肤因为欲望而染上绯红的年轻男性,与现在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气质洁净的优秀教师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哪个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周笑语的眼睛有着隐藏的忧虑。
台上的沈因讲完了,直接走出教室。靠在栏杆上的韩远一见到他,嘴角勾了勾,“你要怎么关心我的身心健康?”
“我又不是你家长。”沈因。
“但你要对我负责。”韩远。
沈因斜睨了他一眼。
这孩子现在已学会在他面前撒娇,耍赖了?
这给惯的。
“韩远!”身后有人叫道。沈因一惊,冷汗差点没出来 。
周笑语已跟着出来,冲沈因嫣然一笑,“沈老师。”
沈因含笑点点头。
“不还没开完么,怎么出来了。”韩远。
“我这不有事要交待你嘛。”周笑语十分恼火地。
“你们姐弟聊吧,我先走了。”
沈因转身离去。
不知为什么,他有点难于面对周笑语。
由于时间还早,沈因也无所事事,加之他也挺喜欢校园的海棠春丨色,就四下闲逛。
但校园最好的一段景色,是一进校门大路两旁的海棠大道。品种好,树直,花多,颜色正,十分娇艳。所以架着摄相机,背着单反的记者或是摄影爱好者,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一段采风创作。
当然,披着丝巾,做出种种广播舞造型的大妈们也在树下争地盘,抢位置,十分热闹。
但学校其他地方,海棠也零星分布,到处都有。沈因边看边转,就转到了校园背面的杂树林。
杂树林做为学校教工的一方休闲乐土,造得还算不错。修了石子路,石椅石桌。一面造了人工湖,背后是城墙,倒挺安静悠闲。周末,一些住宿舍的年轻教师,在这里约会的也不少。
只是由于园艺师修剪不及时,里面的各种树木花卉长势猛烈,蓬蓬然,有种遮天闭日的幽深感。但一些春季花树也不少。广玉兰、含笑、木海棠,间或其中,颜色红红白白,十分绚丽。
沈因边看边转,就听到韩远的声音,“沈因。”
一回身,韩远正向他大步跑了过来。
“怎么没陪你姐?”沈因问。
“你不需要我陪?”韩远轻笑。
沈因瞄他一眼:“你姐难得见你,你该带她到处转转。”
韩远有些好笑,抓起沈因的手。沈因下意识地想要甩掉,但韩远把他的手攥得死死的。树林里四下无人,沈因也就由他。
“你连我姐的醋都吃。”韩远低声笑着。
沈因的耳尖有些发烧。
“沈因。”韩远的声音十分轻柔。
“嗯。”沈因抬头看他。韩远揽住他的腰,去吻他。对四下环境的担心以及无法自拔的情l欲,让沈因有些发抖。
韩远放开他时,沈因的眼睛已十分潮湿迷蒙。
韩远那里又有些反应,他轻轻咬着沈因的耳垂,“要不,现在回去?”
沈因幽幽叹口气,把韩远推了出去,并让他与自己保持一米的距离。
当然,韩远并没有听从的算。
两人在林子里走走停停。一开始韩远急着想走,但树林里环境幽静,空气芬芳,拉着沈因的手在里面散步,便有一种私奔与夜会的感觉,还挺不错。
但韩远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树林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下一刻,他们已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角度有些倾斜,在花草掩映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两个人赤条条的交叠在一起。一人爬在地上,另一人骑在那人身上。
树林里光线阴沉,两人精光的身子,看起来白花花的,十分晃眼。
忽然,骑在上面的人一抬手,拍地一巴掌在下面人的屁股上,爬着的那位,不由尖叫了一声,听起来却是痛中带着兴奋。
沈因把韩远一拉。韩远回头,脸上似笑非笑。
他们都想不到在这儿会看到一出活春宫。韩远甚至脸上带着好玩的神情,大有驻足观瞻的意思。
沈因挺郁闷,这孩子这段时间憋得太过难受。
他挺担心,目睹这场活春宫后,他自己也想操演一番。
他拉了韩远的衣角,示意走开。
就在这时,上面的人忽然开口,“你这欠操的样子,这几天想要得快发疯了吧。”
沈因呆了呆,这是韦城的声音。再偷眼一看,那身形、侧影果然就是韦城。
底下那个人,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是啊,我想你想疯了,你想那个沈老师,也想疯了吧。”
当沈因意识到下面那人是简方时,已是在脑子轰响几秒种之后了。此情此景,从他们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沈因是崩溃的。
沈因明显感到韩远握着自己的手用了力。
但他没好意思去看韩远。
“瞎什么。”韦城抬手对着简方的屁股又是一巴掌。简方又尖叫一声。接着是更大的让人的酥骨的呻|吟声。
他边哼边,“那个,沈老师,挺对你胃口的吧……啊……”
沈因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在这个地方,微妙的场合。只是,韦城平时与自己与简方走得这么近,自己居然没有一点觉察……
正凌乱间,身子一带,韩远已把他拉了出去。
出了树林,韩远也没话。
“韩远。”沈因轻轻咳了声。
韩远回过头,似笑非似地看着他。
“我……你姐刚交待你什么?”沈因。他的脸红了。
“就让我这两天没事去给她看看菜地。”韩远。
韩远的那“菜地”,应该是上次提到的薰衣草庄园。
“那你记着把作业带上。”沈因恢复了常态。想起了他作为教师的职责。
“你也和我一起去。”韩远,他并没有征求沈因的意见。
沈因瞅了他一眼。
事实上,韦城前两天已约了他与简方,还有杜老师,到附近的温泉县城,摸两天牌,算是给自己放个长假。
但刚发生这种事件,如果再从自已嘴里蹦出韦城|的名字,还不定韩远又怎么看他。
沈因没再话。
这算是默许了?
韩远勾了勾嘴角。
对沈因的态度,他很满意。
中午,沈因想着天天麻烦韩远做饭,便在外面找了个可口的馆子,吃完午饭才回去。
韩远拎着背包,捡了几件换洗衣服与洗漱用品,也不骑车,两人搭乘了公交,去城市西郊周笑语的薰衣草庄园。
这路车的乘客本就少,出了城后,车上基本没几个人了。
天气晴好,天空少有的湛蓝,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时间都跟着缓慢下来。
韩远的手抓起沈因的手,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沈因坐了会儿,干脆头枕在韩远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公交车一路摇晃颠簸,沈因也一直枕着韩远的肩膀,似睡非睡。
真希望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沈因朦胧地升起一个念头。自己被自己惊住。
一个时候后,两人抵达目的地。
实话,薰衣草庄园位置挺不错,城郊边缘,交通便利,背靠山丘,环境优美。但沈因还是觉得挺吃惊。
倒不是因为美景当前,而是这种混合了混乱与震撼的视觉冲击。
花倒是挺多,以薰衣草为主,山边路还间歇种植着月见草、波斯菊。也挺梦幻。但仅此而已。
周笑语的本意是要弄个休闲娱乐场所,但显然欠总体规划与后期投入,相应的配套设施都没跟上。只有一畦畦的薰衣草,看起来又荒又野。
如处荒原。
沈因有些替周笑语发愁。
难怪韩远过得这么艰难。继一个不可谱的亲妈之后,他还有个不靠谱的姐姐。这投入与产出绝对不成比例。
周笑语看起来像是个因头脑发热而行动的人,只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十分的莫测难解,大有深意。让他面对她时,居然有想逃的冲动。
或许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粗枝大叶,漫不经心。
幸好,这个地方虽然被周笑语开发得十分荒凉,但并不算寂寞。田畦路边靠停着四、五辆照相馆商务车,几亩见方的薰衣草旁倒有个七、八对新郎新娘在照结婚照。
平时周笑语对这里疏于管理,来这儿采风取景的照相馆也乐得来去自由。
新郎基本千篇一律的礼服,新娘却个个花枝招展,千娇百媚,虽然沈因喜欢男性,但并不缺乏对女性美的欣赏与赞叹。
一回头,看到韩远漂亮的侧颜,忽然就被击中一样,挪不开眼。
看来在他的心里,最好看的还是韩远。
韩远知道沈因在看自己,转过头,看着他,轻轻一笑。
庄园背靠山坡有间两层楼房,平时周笑语住在这里管理花花草草,周末她老公张子峰过来帮忙。
房屋装修十分简单,但物件摆设却秉承了周笑语的风格,舒适而宜居。没去成温泉,在这里渡个假倒也不错。
而且,沈因喜欢屋后的那片竹林。竹子一杆杆粗直而修长,看起来有些年头。
虽然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似乎地上还有不少冒出尖尖角的竹笋。如果采摘几个,在韩大厨的手艺下,一定鲜嫩可口。
韩远本来要拉着他四处转转,但一来外面照结婚照的新郎新妇,还没散场,二来沈因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也一直懒洋洋的,韩远就窝在屋里陪他。
沈因看他实在无所事事,这么个地方,一来就让他做作业,他心里肯定也不乐意,就发他去拔竹笋。
在沈因的授意下,韩远真的拎了个菜篮去拔笋子,竹笋细嫩新鲜,竹林也幽深阴凉,韩远摘了晚饭备用的份量,就转身进屋。
进去的时候,沈因躺卧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
这段时间,看来他像自己一样,没怎么睡好。
韩远在沈因的面前蹲了下来。
沈因睡着时的感觉与醒着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醒着的时候,理性、克制,对韩远而言,大部分时间充当着老师履行教化育人的职责。
而现在,他闭着双眼,低垂着眼睫,微张着嘴唇,身上的衣服,被他睡得凌乱,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
他全身都像是散发着一种慵懒而缱绻的气息,激起韩远无限的爱与情|欲。
韩远蹲在沈因面前,留恋地看了很长时间。直到茶几上沈因的手机,在不停地闪动。似乎有人在不停地给他发送什么东西。
韩远一开始并没在意,但手机闪了多次,韩远忽然有些介怀,这些短信会不会是来自韦城。
上午的那一幕委实意外而震惊。
一开始,他还只是带着旁观者的猎奇,当简方嘴里吐出沈因的名字那一刻,他即震惊又恼怒。
他知道不关沈因任何事,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去担心,去妒忌。
韩远知道不应该,但一下刻,手已不自觉地伸向手机。手机没上锁,一划拉是十来个微信信息。
韩远看了一眼沈因,他依然睡得很沉。
韩远的目光移向手机。还没有看文字,目光已落在最后一副图片上。韩远并没有点进去,但手已有些抖动,手机几乎都有些把握不住。
韩远把手机像抛一样丢回茶几。
图片中,沈因几近全|裸地躺卧在床上,垂着眼睫,神态慵懒,如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