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天还未亮, 齐商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提着灯笼, 嘴里不停地着呵欠。
昨天大宴结束的有些晚, 赶着宫门落锁回了府,把世子送到西边院他才回了自己住的地儿, 待到洗漱完上床已然将近子时了, 统共也就睡两三个时辰。
这几日接连着圣上寿辰南罗来使还要兼顾督御司的事,又忙又累,每天都嫌睡不够, 实在是困得慌。
齐商到西边院的时候正好碰见从另一条道上过来的楚笏, 见她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的样子不由羡慕,“来的挺早啊。”
他晃了晃手里灯笼, “真想跟你换个活儿干。”
楚笏率冷漠地环肩抱剑, 率先走进了院子,齐商早习惯了她这副样子, 啧啧两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菊花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不散,齐商拎着灯笼在院子里照了照, 笑道:“世子真是越来越有情趣了,居然想起来叫人搬了这么多花过来。”他抬着胳膊肘碰了碰站在旁边的人, “嗨, 我跟你了这么久,你好歹吱个声儿。”
楚笏:“大清早的,你就不能少点儿话?”
齐商翻了个白眼, 叫了声已经起来的丫鬟, “屋里怎么没亮灯?这个时辰了世子还没起?再慢些可是赶不上早朝了。”
丫鬟有些诧异, “世子不在这儿,齐侍卫往西锦院儿去,昨晚世子歇在少夫人那儿,少夫人身边的青苗姐姐昨晚已经取了朝服过去了,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齐侍卫过去想来正好赶上的。”
齐商:“?!!”
不是……
他不是亲自把世子送回院子来才走的吗?不是头疼得厉害吗?不是动都不想动吗?大晚上的,怎么又跑到西锦院去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楚笏嫌弃的视线从齐商身上一扫而过,干脆利落地转身和他拉开距离,“还不走啊?”
齐商有些懵地哦哦了两声,一头雾水地跟着楚笏去了西锦院儿。
裴郅已经起了好一会儿,他站在床边整了整衣冠,盯着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宁茴瞅了半刻,有些无语地套好披风的系带。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大的人呢?
前一秒还慌得要死,下一秒就能睡的跟只猪一样。还好意思骂他是猪?
呵!哪来的立场???
“世子?”青丹瞥了瞥房中漏刻,眼看这个点儿已经有些晚了连忙出声提醒。
裴郅沉着脸点了点头,大步往外走去,空间里盯了一晚上的青青草原觉得自己的黑眼圈好像又加重了,它抱着头痛苦地蹲在水池边,缓了半天才跳进去洗了澡。
洗到一半实在是困得不行,调高了些水池的温度,趴在边儿上就睡了。
裴郅在外间吃着早膳的时候齐商和楚笏过来。齐商看到桌上的饭菜反射性地就要掏银针,手刚放进袖子就被那半含不悦的锐利视线定住了。
齐商有些无辜地收回手。
少夫人那边送来的东西世子你以前不是都要试毒的吗?习惯了都……
裴郅早上一向吃得少,没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漱口后便直接举步绕过屏风往院子去。齐商看着被青苗拉着坐下亲亲热热叫姐姐,手里已经被塞了一碟子糕点的楚笏,万分嫉妒地跟着裴郅跑了出去。
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外头罩着薄雾,脚下覆着秋霜,裴郅在石阶下微微驻足。
墙角的半人高树苗上挂着两片枯黄的叶子,要掉不掉的在冷风中发颤,裴郅走过去凝神看了会儿,罩在披风下的长臂一伸,骨骼明晰的手指将上头的叶子扯落在了地上。
“世子?”齐商凑过来,“哎,这是上次长公主送的树苗?”
他有些疑惑,“我记得上头的叶子不是掉光了?”
裴郅转身就走,“是掉光了。”
齐商:“可刚才我怎么看见上头挂着黄叶子来着?”
裴郅脚步微顿,一脸冷漠地看向他,薄唇微动,“眼瞎。”
齐商:“……!!”就不能是没睡醒吗?!人身攻击可还行?!
……………………
宁茴这个晚上睡得相当安稳,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来着,看来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本事。
一觉睡到自然醒不,晚上还做了个被鲜花砸死被绿植掩埋的美梦,宁茴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少夫人,今日天气好,外头太阳都出来了。”青丹给她准备好了衣物,“快起了,再不吃早膳就该用午饭了。”
宁茴被青丹硬拉着起了身,梳洗过后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昨晚上睡的舒服了,如今清醒过来就有些不大得劲了,宁茴郁郁寡欢,青丹青苗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便叫人将榻椅抬到了外头,拉着她出去晒太阳。
宁茴坐在院子里,日头不算大,但笼罩在身上暖烘烘的,她撑着头看着石几上琉璃盆里盛满的日光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少夫人,你看那树苗……”青丹寻着话叫她开心,知道她这几日喜欢守着梨花树苗便笑着开了话头,“像是长高了些,你看是不是。”
宁茴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不想话,听见这个就好丧啊!
她耷拉着头像是没多大兴致,青丹对着青苗摊了摊手,青苗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也是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春桃从外面进来,“少夫人,榕春姐姐来了。”
宁茴听到榕春两个字就想起了屋里的那一厚叠册子,飘回了屋里认真地坐在桌子前对着册子。
没关系,她还要挖更好的坑,种最好的草,她还要攒够绿化值,还要为水蓝星做贡献,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狗带的!
…………………………
裴郅到紫宸殿来的时候太子陆珏正好从里面出来,“父皇现在心情不大好。”
裴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张公公圆润的笑脸里举步入里。
昭元帝坐在御案前气息沉沉,殿内伺候的人个个都提心吊胆。今日早朝裴郅就发现了,不对,是自昨日起圣上的心情就不大美妙。要不是因为南罗来使须得在大宴上端着面子礼节,想来昨日就该是现在这种状态了。
“陛下。”裴郅请了安,昭元帝摆手免了他的礼,“起来。”
裴郅恭声道:“陛下叫微臣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昭元帝沉吟片刻,沉声道:“是有事。”
裴郅不言,静候吩咐。昭元帝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他这心里是又气又怒,缓了会儿才厉声道:“事情你也应该听了,你带着人亲自去趟南街安陵的府邸。”
听到安陵两个字,裴郅皱了皱眉,他没应是也没其他,只等着昭元帝的下语。
大概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昨日安陵郡主本应该返往江都,结果出了城门不久一行十几人连带着魏成晚全部出了事儿,宫里吴太医诊断是中了毒,不过沾的不多中毒不深又救的及时,除了一两个比较倒霉外几乎都没什么大碍。
当朝郡主遇见这样的事还是在京都地界,更涉有文嬷嬷毒疑似畏罪服毒身亡,昭元帝想起这些不可谓不恼怒。
这事儿得查,还得细查!
“你给朕好好查!”昭元帝压抑着心里头的火气,“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妖魔作祟。”
天子脚下就敢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无论是谁,都绝不姑息!
昭元帝垂目掩住内中厉色,如果……如果是安陵为了留在京都自导自演,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的忍耐是有限度有底线的。
裴郅拱手应诺,随后告退。
他站在紫宸殿外面,眉眼带着冷笑,在他看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魏成晚做的,但万事都讲究个证据,只是以魏成晚的警觉和抹掉首尾的本事,这个证据大概率不好找。
不过没关系,这个世上找证据难,造证据可简单得很。
裴郅慢慢地下了台阶,疯子的戏他在天牢里看过不下百场,无聊又乏味,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一个根本听不懂人话不知道分寸的疯子。
既然不懂得适可而止,那他就好心地帮帮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