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老夫人气得不出话来, 要不是榕夏慌慌忙忙上前抚着她前襟顺了会儿气,估摸着要一口气背过去。
老夫人青筋明显的手扣着身上精绣吉祥雀鸟的毯子一把拂开了榕夏去, 榕夏被这么一丢开微有些踉跄, 手扫到了桌几上宁茴刚放下的那盏茶,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哐哧一声落到了老夫人的怀里, 洒了人一声的茶水。
旁边瞧着的裴珍裴悦等人低着声惊呼,老夫人狠狠地将茶水倒尽的茶盏扫落到地上, 手猛拍在桌几上,连着上头摆放蜜饯儿果子的蓝面儿瓷盘都颤了颤。
“混账!!”
榕夏是被吓着了, 连忙跪地请罪握着手帕给老夫人擦拭, 周姨娘也这一声唬了一跳,有些埋怨地向着宁茴道:“老夫人本就是在气头上, 少夫人又何苦火上浇油些惹人恼的话呢, 做晚辈的还是得顺着长辈的心。”
宁茴掀了掀眼皮,反问道:“我都什么了?我这每一句话不都在顺着祖母的话?”
老夫人身边围着伺候的丫头手忙脚乱也没有宁茴可操作表孝心的空间,她便两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坐在她下首的周姨娘慢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姨娘话的时候可得细细琢磨了再出口才是,平白的冤枉指责可莫想往我头上扣。”
她明明这么孝顺, 句句话都顺着老夫人的口的。
“少夫人你……”周姨娘又是要开口,裴珍却是在旁边拉着她一把,低声道:“姨娘别了。”
周姨娘瞪了她一眼,“你做什么呀?”
“够了,都给我闭嘴!”老夫人如今是真肝火大动,看这一屋子里谁谁谁都不顺眼, 被淋了一身茶水都浸到衣裳里头去了,她是没心思跟这群女人瞎咋呼了,指着门帘子怒道:“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听见可以滚了宁茴心里头一喜,但面上还是恭顺地平着声儿对着老夫人道:“你别气,孙媳这就滚。”立刻顺从你满足你。
老夫人:“……”这一听更气了好不好!
老夫人梗了一口老血,抖着手指了指她,“滚!”
宁茴连忙起身屈膝,“那孙媳就先告退了。”着便头一个掀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夫人喉咙里嚯嚯了两声,看着屋子里的姨娘姐们横看横不顺眼,竖看竖不是个人,周姨娘张姨娘几个见如此状况也不敢多待了,宁茴一没了身影她们也麻溜地告辞。
裴昕走在裴珍裴悦后头,柳芳泗夜梅夜竹主仆三人都不同程度地伤了腿,动作哪里能比得上她们利索?
裴昕嘴角牵扯起两分冷笑,看都没看柳芳泗一眼就由橘杏掀着帘子出了门去。
柳芳泗落在后头,每走一步膝盖都针扎似的疼,她方才行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老夫人夹杂着残余怒火的声音,“这两个月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己身,没有老太婆我的意思,你若敢踏出来一步,就领着我国公府的休书滚回你们柳家去。”
柳芳泗身子一僵,步子也顿在了原处,紧咬牙关半天才在夜梅夜竹两人的暗声提醒下不甘不愿满心怨愤地应了声是,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你瞧是不是换这件褂子?”待到柳芳泗一走福安院便闭了门,榕春几人有条不紊地给裴老夫人换一身儿干晌的衣服。
老夫人烦躁地摆了摆手,“一大把年纪了还挑什么颜色花样给谁看。”
榕春惯是会揣摩她的心思,知晓这个时候不话笑笑最好,她拿着褂子上前动作轻柔地替她换衣。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侍女走了进来低声与老夫人了两句话。
老夫人细细听了,皱眉道:“莲桑死了?”
“是,世子叫人施以杖罚,没捱多久就撑不过去了,叫人随手裹了,现在已经往乱葬岗送去了。”
老夫人挥退了给她整理衣襟的榕春,扶着桌几一角。她有些浑浊的眼珠子在有些干涩的眼眶里动了动,“我这大孙儿一向不管府里的事,就是国公府的牌匾叫人砸出个洞这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这样行事还是头一遭?”
那侍女颔首认同道:“可不是吗。”她似想起什么了又启声,“对了,老夫人还不知道,世子这些日子好似都歇在西锦院儿呢。”
老夫人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侍女低声道:“有些时候了,只是每日过去的有些晚,多数时候西锦院都歇灯了,府里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老夫人神色变换来变换去,轻哼了一声,“这宁氏还真是个厉害人,这是叫母猪都上树了。”
母猪上树?这话侍女不敢出声儿往下接,她不话老夫人也不再开声,这屋子里霎时便沉寂了下来。
柳芳泗被禁足两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里上下,不其他人诸如裴昕等反应如何,青丹青苗知晓后收拾东西的动作都麻利不少,还没到晚上就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想着明天就要启程上路,宁茴躺在床上扯着被子有些激动地滚了两圈,“青青草原,我睡不着。”
青青草原着呵欠,顶着熊猫眼无语道:“睡不着不睡不就好了,瞎嚷嚷个啥呀,傻了唧的。”
这只熊猫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宁茴瞪了它一眼,关上屏幕不看它那张大肥脸,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自娱自乐。
裴郅从西边院儿梳洗完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被窝里瞎折腾,他伸手把人从里头捞了出来,难得好心地给人顺了顺头上的毛。
“明日走?”
宁茴点头,“是啊。”
裴郅轻嗯了一声也进了被子里,她在里头搅和了半天暖和得很,这甫一进来哪怕灌了些凉风也不觉得冷。
青丹很快就进来放了帐子熄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本来挺精神自己睡不着的宁茴自脸很快就入了眠,倒是裴郅没什么睡意。
昨日睡得早今又起得晚以至于到现在他都精神奕奕。
裴郅侧身看着旁边的人,借着几分透过雕花窗格照进帐子里的昏暗月光盯着她瞧了会儿,好半天才慢悠悠偏转了回来。
齐州,有什么花有什么草还是有什么树?
他嘴角轻扯了两下,想着这人明日就要往外头去,便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听得人轻哼了两声这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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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之地和京都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这冬日天寒风冷的,路总是不大好走,速度便尽可能地减缓了些。
这是宁茴自到这个世界来头一回出远门,和千叶山京郊庄子那点儿距离不同,往齐州去一走就得走好几天,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兴奋,后来就恹恹地躺在马车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本来坐马车坐的就快要吐了,路上又吹多了风着了凉,这下是真的难受得吐了。
宁茴躺在马车里垫着的褥子上,整个人都缩在皮毛毯子里也仍旧觉得浑身发凉,冻得发抖,身乏力怠感觉自己被掏空。
水蓝星环境恶劣,适者生存,水蓝星人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在宁茴的记忆里她的身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糟糕的状况了。
不过才连了几个喷嚏,就喷的她都快眼冒金星往地上栽了。
她难受,青丹青苗看她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样子也是担惊受怕不大好过,青丹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水喂她喝了,坐在边儿上掀开车窗帘子朝着外头喊了声被裴郅叫来随行的楚笏。
楚笏还是一身黑色的劲装,坐在红棕色的马匹上听着其他几个随行的侍卫侃大山发时间,听见青丹的声音她立马便回神动了动缰绳靠近,见她面有焦躁,直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青丹反问道:“还得多久才能进入齐州平春主城?路上那大夫开的药没什么用处,少夫人这风寒没转好不反倒越发加重了。”
楚笏去过几次齐州,对这条路很是熟悉,大概估算了一下路程回道:“快了,顶天儿两个时辰。”
青丹紧绷着的心微微松缓,“那就好。”
济安堂位于齐州主城平春城东十二街之一的长引街,这几日温度骤然猛降,城中不少人都身体不适,往济安堂来看病取药的人比起往日多了两倍。
刻着韩家标志的马车在门口慢悠悠地停下,身穿着樱花白底交襟束腰广袖裙的年轻女子扶着婢女的手踩着下马凳缓缓地落了地。
她正是最好的年岁,雪肤樱唇,容貌只算得个中上,但这周身气质倒是极为独特。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对她似乎都很是熟稔,不断有人唤着韩姐,她也一一应了,末了含笑与拎着药包最后走下石阶的大娘问了声好方才走入了济安堂内。
堂内的学徒正各自扫,时不时弄出哧哧的声响。
见她进来便有人放下手中东西半弯着腰恭请她在一边挂着的帘子后头就坐,“韩姐今日这个时辰怎么有空过来义诊的?”
韩意兰落座在椅子上微微一笑,“府里有事,不过与我没多大干系,趁这个空挡就出来了,你去外头把坐诊的牌子挂上。”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