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畏神技群匪散逃(下)
任回和杨涣走出大门,见他们的坐骑仍栓在门口的石柱上,那个不爱话的山匪依着门框正瞧着他俩。
任回向他拱一下,道,“辛苦了。”
那人只“嗯”了一声,斜身进庙里去了。
两人牵了马行到距山庙不到百步距离,这里正有一段凸起的石坡,回望山庙,也无密树遮挡,正可瞧得见庙门。就解下行囊,放马自去吃食,铺下毡布,两人盘膝而坐,从囊中取出酒食分了来吃。
两人也着实的饿了,急吃一阵,方觉微饱,便缓下嘴来。
杨涣道,“任兄神能,令涣大开眼界,兄有这般的能耐,足可以成为国家之良将,何以埋没在这僻壤县,做一狱史?”
任回苦笑着摇头,“这天下奇能异士甚多,可为良将的人多如繁星,如今国家太平,民意思安,良将多了却并非是好事,上天赐人之能必有其用,无所用,亦是天意,对我来,使之护得一方安宁,便是遂心愿了。”
杨涣也不免叹息,道,“兄之能胜涣何止十倍,怎耐时运不济,未遇风云,只是有能而不使之施展,是辜负了上天的眷顾,此次事毕,我当向县府大人力荐任兄。”
任回道,“这类事不可勉强,县府大人知人善任,用与不用,自有他的道理,杨兄好意,回心领了,只是不要在此事上劳费心思了。”转而望向山庙,见山庙后升起袅袅饮烟,就笑道,“你看,他们正做饭呢,不知他的那个厨子能做出怎样好的饭菜,竟成了让他们留下的原因。”
那股饮烟一直飘着,很长,很细。
杨涣瞧着那饮烟,皱了皱眉头,道,“这群山匪真怪啊,聚在一起吃喝,竟然不出一点动静。”
任回忽地跳起,道,“不好——”
拔脚就往山庙跑。
杨涣也立即反应过来,跟着向山庙跑去。
山庙里已空无一人,前院后院每间屋都搜尽,只留有凌乱杂物。灶间里的火压得很好,缓缓地烧,所以,饮烟也就一直没有断过。
杨涣竟然笑了,显然是气笑的,他骂道,“这龟鳖孙子的,就这么溜了?竟然溜了?这还绿林呢,连在井市里混的贼都不如。”
杨涣边骂边在殿中来回疾走,忽飞起一脚,将摆在殿堂正中的兽皮椅踢翻,几张神符飞飘起来,又落到地上。
王六正附在山岩的缝隙间,这里的地势颇高,向下望去,便可将整座山庙收在眼底,只是那庙内庙外树茂叶密,将庙院的大半都遮挡住,只庙前无树,庙门附近则是一览无余。
他是眼看着任回和杨涣冲进庙里的,等了约半个时辰,才见两人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在门前似是仍不死心,回头又看了半晌,这才摇着头走开。
不多时,又看到这两人牵了马沿着上山的路向山下去,越走越远,最后两个人的身影变得依稀,依稀中,两个人已到了山下的大路,骑上马,摇鞭催马而去。
王六并没有动,仍只是看,看那条上山的路,看了约有半个时辰,终于确定那两个人不会再回来,这才从岩缝间爬出,趟着深草,向山庙走来。
山庙里没有人,这他是知道的,就在一个半时辰前,他一向敬重,被他视若半人半仙的上官大哥突然宣布要带大家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他们正兴致勃勃地准备看过午那场枝条较技呢,难道不比了吗?为什么不比了?所有人都在疑问,他们在疑问中议论,终于有人想通了,他们头领害怕了,根本就没打算再比下去,所以要逃走。于是,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头领一下子跌落成一个怯懦缩头的鳖******领走了,仍有六七个人坚持跟随,余下的便各走他路,王六就是别选他路的一个,其实,他没有别路,他的别路就是留下,他是不折不扣的本地人,在几轮山匪火并和合并后,在山匪窝里的本地人只有他一个了,别人可以另投他地,唯有他没有投往别处的想法,他想留下来,那座山神庙仍是他的家,家里还有许多东西。
他走进庙里,看着空荡荡的殿堂不禁有些伤感,伸扶起兽皮椅,将兽皮重又搭好,然后坐了下去。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坐在这兽皮椅上想,从此,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他就是这座山以及山下这条路的主人,来往的过路费仍由他收,那将会带来多少收入?想想就会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这事一个人恐不太好办,应该再拉来几个人一起干。
“做梦?”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王六没在意,他想那大概是梦里的声音。
“是做梦,还是挺美的梦。”声音又在响,和刚才那个声音不一样。
王六心道讨厌,梦里怎会有这种声音?
“嗯,坐在这把椅子上,不做美梦才怪。”前一个声音又出现了。
天呐,我并没有做梦,一直没有,这根本就不是梦境,王六突然醒悟,急睁开眼,便看到了站立在面前的两个人,令他魂飞天外的两个人。
约在一个时辰前。
任回瞧着落在地上的那几张神符,思忖片刻,道,“这个上官琦虽是走了,但他的下未必都跟着他走,他的位子并不稳,他多是靠一些故弄玄虚的段哄骗这些人跟随他,比如,他的刀法,他的下曾向我吹嘘一番,那刀法是如何神奇,我竟也就信了,所以,我才要替杨兄接他的枝条较技,可我也没有把握,所以就想先震慑他一下,令他有所顾忌,因而才会发狠将大虎甩出去,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个唬人的空壳,这一吓,竟给吓跑了,足见他的所谓神奇刀法也是假的,只用来哄骗他的下,如今他这一逃,那些下必也看透了他的本相,有些人是不肯跟随他走的,他们走时又如此匆忙,必然有东西没能带走,我想,应该会有人再回来取,他们可能并没有走远,就在附近远远地看,只等着我们离开。”
“那么我们就离开给他们看。”杨涣道。
于是,任回和杨涣就走出庙门,走出来时,还要显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然后,两个人牵马下山,并骑上马前行一段,寻了个草肥地僻的地方将马栓住,徒步回跑,从他道返到山庙,在一处密草中隐下身,专候再返的山匪。
王六的双膝滑下坐椅直接跪在两人脚下。
“人该死,人有罪,人人其实是来等两位差官爷的,人是打算来投案的。”
王六是用哭腔在话。
“既然是来投案,就老老实实地回话。”杨涣厉声道。
“是是,人都,什么都。”
“你家上官头领呢?”
“走了,走了呀。”
“去哪里了?”
“去哪里,人真的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只带兄弟们到一个好去处,没哪里?很多人都不信他,没跟着他走,可这里又呆不下去,就散伙了。”
“他带了多少人走的?”
“有六七个,都是平时紧跟他的。”
“向哪个方向去了?”
“往北,噢对,是往北,我想起来了,他曾对我们过,他有个族叔在柔凶坞,经营着一大片产业,去柔凶坞就要往北去,莫非他是去柔凶坞找他的族叔去了?”
“柔凶坞?”任回思道,“我听过这个地方。”
“距此不远,”杨涣道,“但要从这里去走的却尽是山路,曲折百转的,要走差不多一天才能到,只是,他能去那里吗?”
任回瞧了瞧跪地的王六,一笑,“穷途未路,他别无选择时,只能去最有把握收留他的地方,我猜,他必去柔凶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