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家降雨难困农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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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端着一个粗瓷盆出现在门口,女人的嘴角挂着微笑,眼睛如秋水荡波般将屋里的人扫了一遍。

    田和禁不住发出“哎呀”一声低叫。

    四位书生虽然穿着衣,但衣尽湿,薄衣沓贴在肌肤上,几乎与裸露无异,如此突兀地站在女人面前,俱都是慌得面红耳赤,忙去搭在绳上的衣衫后面躲藏起来。

    只有刘五没动,他正坐在凳上烤着炭火,似是并不在意被女人看,只将两腿一拐,身子侧到一边,不使自己的下身正冲着女人而已。

    见几个书生像老鼠一般乱窜乱躲,女人“咯咯”地笑出声来,脚下不停就进了屋,将盛着姜汤的瓷盆搁在桌上,而后挺起身,抬腕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眼神一瞟,正瞟见躲在衣衫后面,还怯怯地向外探头看的田和,目光相碰,田和的眼神立刻就拉直了。

    女人嘴角一翘,轻眨了一下眼。

    田和的头随之一晕一旋,几乎要摔倒,猛地似从梦中醒来,急将头缩到衣衫后面去了。

    滕七皱了皱眉,对女人道,“好先歹喊一声,我去端进来就是,看看把人家吓的,人家是读书人,面皮薄。”

    女人白了滕七一眼,,“行了,客人来咱家,咱不得好好招待着嘛,厨房里还有五个碗,你去端,我就不进来了。”

    罢,一扭身就出去了。

    滕七摇摇头,见四个书生还躲藏着,就苦笑一下,对刘五,“乡下妇道,不懂得规矩,你们可别见怪啊。”

    刘五呵呵地笑,摇摇道,“大嫂好着呢,是副热心肠,咱感激还来不及呢。”

    滕七也干涩地陪了两声笑,就出去了。

    四个人又围到了炭盆旁,因穿着湿衣,此时也觉得寒凉,就都把身子靠近了炭盆。

    刘五笑道,“瞧见没,这婆娘长得还真挺不错的,那腰身,让人看了就着迷,那眼睛,谁要碰上就勾走魂,真是,嗳,我看你们光顾着躲去了,你们瞧见了没有?”

    卢正板住面孔道,“我们读书之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时时都要慎言慎行。”

    刘王道,“你们读书人的规矩真的是太多了,还都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条条框框,幸亏我不读书,否则就生生闷死了。”

    过了一会,滕七端来了碗,几个人盛了姜汤喝下,顿感身上暧热,又不免向滕七道一番感谢之辞。

    雨一直在下,虽没有开始时的骤急,但也是纷扬不歇,看上去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此时,几个人的衣也都烘干了,外衣也烘得六七成干,再看看门外,已集了满地的水,雨打在水上鼓起一个个水泡。

    刘五瞧瞧天色,道,“看来这雨是住不了了,天也快黑了,弄不好咱还要在这里过上一夜。”

    “这里过夜?”田和瞧了瞧简陋的土炕,咧了一下嘴,道,“我恐怕睡不着。”

    李骧道,“将就一晚也不妨,只是还不知道主人家愿不愿意留我们住?”

    刘五道,“留咱们不成问题,乡里人都实在,你不留下,他们还不高兴呢,过一会儿,他保准会来留咱们的。”

    卢正道,“嗯,免不了还要费主人家的一顿饭,走时一定要多留些银两。”

    “在这里吃饭?”田和瞅了瞅屋内简单而破旧的陈设,“这里的饭我可能吃不太多。”

    “出门在外,不要讲究得太多。”徐阳道,“就算是粗食糙饭也别有一番意趣,你在家中想吃也未必能吃得到。”

    刘五笑道,“嗳——,这位公子得是,知道几位公子平日里吃得都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估摸着也吃腻了,正好吃吃这乡下的粗食,也许吃了这次你们还想下一次呢。”

    田和用指夹着土炕上的草席揭起寸许,立刻有一股酸臭气呛入他的鼻中,他拧着眉头道,“若是天黑前雨能停下,还是往前赶的好,即使住普通的舍馆也强过这里。”

    李骧看了看外面依旧不停的雨,转而问刘五,“此地是什么所在?前面可有镇店?”

    刘五想了想,“这是什么地儿?我还真不知道,估摸着,再往前跑就该到新安县了,这个地方应是两县交汇的地方,有一段属渑池县管辖,不知道这里属于哪一段?”

    “渑池?”徐阳道,“莫非是秦王与赵王会盟的那个渑池?”

    卢正点头,“除此,别无第二个渑池。”

    徐阳一脸向望地道,“若能得见秦赵会盟古址,也是一幸事啊。”

    卢正又摇头,“寻找会盟古址的事,我听人过,他们是根据本地乡人的传去寻的,寻到的未必是真的古址,想那时,因耻于赵王无奈抚瑟,蔺相如逞五步溅血之威迫秦王击缶,此何等气干云霄之场景,惜也,斯人已逝,斯事已没,几经沧海桑田,茫茫数世,原址究竟在何地,已无从考证,只能随史书所载去想像了。”

    者悲凉,听者黯然,几个人又为此嗟叹了一番。

    未到傍晚,滕七果然就来留客了,晚餐准备得也并非十分粗糙,至少田和是吃得下去的,只是卧炕睡觉时令他十分为难,同样为难的还有卢正和李骧,这三个人都是家境富裕,未曾与人同挤在一张床上睡过,而且还是在这样一张粗糙的大土炕上。

    刘五很知趣,没上土炕,他抱来些干草铺在地上,向主人家要了一面厚麻布铺在草上,和衣而卧,很快就睡熟了。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李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他很别扭地翻来覆去很久,他也感觉到另外三个人和他一样都在翻来覆去,当他睁开眼时,正有一束朝阳透过窗纸的破洞斜投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心中一紧,忙坐起身。

    过去,他很少会睡到朝日升起的时候,往往在二遍鸡叫时,就被父亲或兄长喊起去习练武艺了,而这一夜并不舒适的昏睡,竟然连鸡叫声都没有听到,更难接受的是,被晨光照到了脸上,若这事被兄长们知道了,一定会责备他的。

    李骧扭脸去看地上的车夫刘五,刘五不在,此时,有马蹄踏地和吐气声从窗外传来,猜是去照料马匹去了。

    再去看同炕睡觉的同学,都还在呼呼沉睡。

    李骧正要下炕,忽发觉有些不对劲,再细看炕上的人,除他之外竟只有两人。

    田和不见了。

    田和是实实在在的不见了,屋里屋外都没找到,卢正和徐阳都慌了神,刘五倒还镇静,,“我起来的时候,没注意炕上少了一个人,只急着出来看我的车马,莫不是他起得更早,出去转着玩去了?”

    不过,很快另一个消息令这几个人的心中为之一紧,以致他们不敢猜测田和的去向。

    滕七的妻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