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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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定下房子拿了钥匙后,严瑕就约了搬家公司。本来定在早上9点见面,但直到8点55分,她才被白吵醒。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睡过了头,等搬完东西,想喝杯水,却不心翻了杯子,严瑕才发觉自己昏昏沉沉的。

    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烧得还挺厉害。

    客厅里堆着好几个大箱子,严瑕没力气收拾,躺在沙发上,几乎要秒睡。白在旁边叽叽咕咕的,还啄她手指玩,被她戳了头毛。

    给她一天时间,她能睡个天昏地暗。

    可惜,没有。

    林队一个电话将她叫到刑侦队,她接过日记的时候,忍不住问林队:“不是好下周进组吗?”

    可怜的姑娘掩盖不住的疲惫,林队耸肩:“案子不等人嘛,而且……”

    他想到顾明深的“秘密”,欲言又止:“我只是转达专家组给你的任务。如果有疑问,可以问问顾……教授。”

    严瑕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去。百叶窗外,十来个人挤在会议室里,严瑕在其中认出了几个大佬。而主持这个短会的,就是顾明深。

    她在G市有名气,也办过几个案子,但她不是学心理学的,只能算半路出家。所以对顾明深这种学界大佬、青年才俊,抱有特殊的崇拜之情。

    虽然昨天租房的时候,这种崇拜摇摇欲坠。

    然而此时此刻,透过玻璃看见他从容淡定的表情,崇拜巨石的裂痕迅速消失了。

    大佬就是大佬。

    怎么呢,感谢顾明深吧。房子租得正是时候。

    严瑕叹气,抱着日记出去了。

    另一头,把严瑕叫来后,顾明深也没闲着,挨个电话把专家组叫来,将目前三起案子摊在桌上给他们看。

    “很抱歉提前请大家过来,但案情紧急,我长话短。”

    警员给每个专家发了一份资料,有人刚刚翻开,就皱起眉。

    在座的都听过臭名昭著的“塔罗杀手”。然而拿到第一手案件材料,看见现场图片,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塔罗杀手’在十七年前首次作案,前后一共杀害9人,对象均为年轻的成年男性,或外表符合特征的未成年。每次作案,他都要将被害人摆成塔罗牌的造型,按顺序,分别是隐者,正义,皇帝,女皇和魔术师。”

    “1、2号死者为隐者,3、4号为正义……以此类推,最后第9名死者为魔术师,当时警方赶在他杀害第10人之前将他抓获,现场搜出了他给第10人准备的‘魔术师’衣物。”

    “凶手是裁缝,警方根据衣物来源等抓到了他。凶手落网时36岁,一直未婚。据人反应,凶手对神秘文化一直很感兴趣,多次鼓动不同的相亲对象加入‘他的事业’。在审讯时,他解释,是通过这种方式和神明沟通,并且声称是塔罗牌的继承人,有典型的妄想症状。”

    有人提问:“最近的三起案件,除了被害人的姿势,还有什么线索指向‘塔罗杀手’?”

    提问的是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男人,也是顾明深的老朋友,程世贤,曾经是精神科医生,现在专门研究行为侧写。

    顾明深:“从第一次案发到现在,警方没有公开承认过三起案件和‘塔罗杀手’的联系。”

    也就是,所谓的“塔罗杀手卷土重来”,完全是媒体一厢情愿的联想。

    但也无法证明两者没有联系。

    于是另有人提问:“那,顾教授,您怎么看前后的联系?”

    这回提问的是个年轻女性。在一众简洁朴素的大佬中间,她的扮格外靓丽动人,一头波浪卷的长发别具风情。顾明深也认识她,韩璃,痕量分析专家。

    顾明深没有直接回答,“三次案件,前两次是愚人,这次是倒吊人。之前‘只死过一次’的魔术师,这次没有出现。这不符合他的作案模式。”

    虽然没有表态,但在大佬们心中,这已经得很明白了。

    这次不是“塔罗杀手”死而复生。

    程世贤问:“你认为是模仿犯罪?”

    顾明深摇头:“也不尽然。因为案件细节非常相似,相似到可以怀疑当年的‘塔罗杀手’还有同伙。”

    这话一落,在座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真凶已经死了,当年没有未知同伙,也不像模仿犯罪,那……会是谁?

    顾明深提早请专家组集合,就是想集思广益,尽快查出凶手。

    有些连环杀手直至被警方抓住才会停手,S市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慌。这种杀手在连续犯案的过程中,变本加厉的同时,作案手法也会越来越严密,给警方留下的线索也会越来越少。

    而有些连环杀手会计划杀人数目,一旦达到目标就会停手。一旦凶手沉寂,破案的概率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真凶逍遥法外的后果,他们更无法承受。

    所以,要尽快。

    明早八点,专家组将再次集合开会。顾明深前脚刚送大佬们出门,后头就响起个懒懒的声音:“哎,我你叫他们来就算了,怎么连我都叫来了?本萌新瑟瑟发抖啊……”

    顾明深挑眉,坐在那人对面:“至于这么谦虚?”

    那人摊手,声音懒洋洋的:“拜托,我本来就不是相关专业的,你请我来是凑数吗?”

    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半张脸都埋在领子里,露出很有少年感的眼睛鼻子。

    被顾明深注视着,他眨眨眼,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顾明深笑了笑,“你呢?”

    这人悻悻起身,环视四周,摇摇头:“明知故问。”就转身走了。

    偌大个会议室就剩顾明深一人,他目送那人离开,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将视线投向玻璃外的单间——在他印象中,严瑕正在那里分析日记。

    然而单间里空无一人。

    顾明深一怔,快步走过去,开单间门一看,严瑕和日记都不见了,只有一个背包。

    他转身找林队,“人呢?”

    林队满脸懵逼,抬起日记扬了扬,“刚走,跑得飞快,哎你去哪……”

    他话还没完,顾明深转身就走,眨眼不见了人影。

    -

    翻开日记的第一眼,严瑕就发觉出这本日记的不一般。

    她飞快看完日记,写下要点,还拍了几张照。将日记还给林队后,她按照日记中经常出现的地点,挨个摸索过去。

    从语言的角度来,不同年龄层次,不同社会身份,语言习惯都会有所区别。

    死者是个大一新生,在他的日记中,严瑕没有发现明显的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或者对大学生活的感想,反而有一种诡异的接近死亡的错位感。

    最起码对于严瑕这个语言侧写师而言,这本日记信息量很大。

    现在是下午四点,冬日阳光稀薄,勉强提供着温度。

    严瑕看了地图,先选了他常去的公园。

    在死者的日记中,这个公园离太阳花区和学校都很近,地图上与家和学校呈三角形。他有不顺心的时候,就到这里来走一走。

    这个公园有些年头,里面绿树成荫,草坪连绵,还有个不大的人工湖,现在还加装了健身设施。天气变冷,里面锻炼的人少了很多,显得有些阴寒。

    严瑕抱着手机,一边走一边翻看拍下的日记片段。

    【冬天是肃杀的,给我死亡的快感。躺在草坪上,会让我产生窒息的错觉,让我难以自拔,让我变得贪婪而丑陋……】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代替这里,我爱它,我恨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死者几乎篇篇日记都会提到这里的草坪。严瑕略感好奇,蹲下身闻了闻,感觉和别的草坪没什么不同。

    那只有一种解释了:这个公园对死者来有特别的意义。

    她在备忘录写了两段话,又赶往死者的学校。

    这所大学放寒假的时间很早,学校里只有一些留校的学生,显得很冷清。

    死者不是英语系学生,却在日记里详细描述了他起早贪黑背单词的生活。严瑕注意到,他甚至提到自己刻意逃专业课来背单词的事,逃离的情绪也很重。

    【我想逃离这个环境,逃走,越远越好】

    【我想逃,逃掉!】

    提到逃离时,死者就很难控制住情绪。严瑕不是笔迹鉴定专家,也能看出他在写类似的词时很激动,笔迹很重。

    严瑕看过他全本日记,初步判断他不是愤青,这种情绪和社会环境无关,所以逃离的原因可能来自家庭。

    死者身为大学新生,尚未完全脱离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同龄人对他影响应该很深。然而日记只是偶尔提到和同学的往来,一笔带过。

    然而发泄树洞式的日记在两个月前有了变化。

    死者频频在日记里提到了“一个人”,而严瑕翻遍他的日记,也没找到他和“他”的认识过程。

    严瑕对死者的侧写是“孤僻、偏执、压抑的大学新生,成长过程缺乏安全感,对周围环境充满不安”。

    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提到“他”时,充满了尊敬和温情。

    这个“他”,是个关键人物。

    看来,有必要查查死者的电脑手机了,不知道鉴证科那边有没有收走。

    她想个电话问林队或顾明深,才想起来没存号码没加微信。幸好学校离太阳花区不远,严瑕冒着寒冷步行过去,在等红绿灯时连几个喷嚏。

    她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自己今天发烧了。

    ……一遇到案子就上头,什么都顾不上了。

    严瑕叹气,在附近药店买了药,又晕晕乎乎地拐向了太阳花区。

    电视上报道的连环杀手居然出现自家附近,居民都炸了锅,区内热闹异常。

    现场附近的警戒线还在,但只留下了值守警员,看上去,鉴证科已经撤了。

    严瑕抱着一丝希望:“鉴证科走了吗?”

    两人定定地盯着她,其中一个十分警惕:“你哪位?这是刑案现场,不能随意出入。”

    “我是新调来的专家。”

    “有证件吗?”

    严瑕为难,“还真没有。本来得下周报道的……对了,我以前在G市工作,还有那边的工作证。”

    她反手去摸包,然而腰畔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严瑕这才想起来,她出来得急,抓了手机就跑,好像把包落在单间了。

    面对警员们怀疑的眼神,严瑕只得放弃:“那算了。”

    一只手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正拎着她的包。

    “在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