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整个理科A班都知道顾明深和张立闹矛盾了。张立甚至向老师提出换座位，传作业试卷都没好脸色。

    他俩是入校以来的好朋友, 张立老是凑到顾明深跟前去, 大家默认他是顾明深的跟班。但篮球社了个比赛回来，事情就变了。

    有同学问张立，张立啥都没。至于顾明深, 谁都不敢问他。

    接下来一星期, 整个学校都知道他俩闹矛盾了。

    同学们疯传，顾明深是因为女朋友郝君君, 才和张立闹掰，其中肯定有各种三角恋关系。

    这话很快传到茜茜耳朵里，张立同学很不幸地被分手了。

    于是真的应验了顾明深的话, 张立的初恋永垂不朽。

    篮球社日常训练, 指导老师训斥两人：“你俩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 还想好好球吗？不就滚回去上课！”

    张立分手又挨骂，第二次联考排名还掉了不少，什么都不在状态, 心情糟糕透顶，直接顶回去：“反正不好，回去上课就上课。”完还真的要走。

    老师生气了，“张立！去跑十圈！跑不完别来见我！”

    张立闷闷地去活动手脚, 临走还瞪了顾明深一眼。

    每次都训他, 明明两人都没什么状态, 就是不训顾明深。

    顾明深现在根本不想搭理他, 正在向新入社的高一学弟们讲解动作。

    指导老师有事离开。没过多久，学弟们纷纷惊呼，他转头，只见一个篮球朝他砸来。

    顾明深拦住了球，皱眉：“你发疯了？”

    张立刚刚跑完十圈，满身大汗，脸色难看，“讲解动作有屁用，实战啊，哥哥跟你一场敢不敢？”

    顾明深眯眼，随手把球扔给学弟，站在了他面前。

    “你的。”

    张立昂着头，“对，我的！”

    气氛剑拔弩张，学弟们瑟瑟发抖。

    两人各挑了两个学弟三对三，张立毫无悬念地败了，站在篮球架下不吭气。

    顾明深忽然觉得这样的张立很可怜。

    两年多的朋友，变成这样，很没意思。

    他摆摆手，没让其他社员围观，继续带他们练习。

    他正准备走，听见张立在背后嘀咕：“谁知道你喜欢那个丑人哪一点……”

    在一众精英范儿的A班同学中，郝君君既不娇，也不可爱，至今都不太适应仁华的氛围。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成绩，能在A班排个中上。张立听过别人叫郝君君“丑人”，这会儿不自觉地叫出了口。

    郝君君当然也知道这个称呼，不过她尽量让自己不在乎。

    顾明深停住脚步，转头，静静地盯着他。

    气氛不能更紧张了，学弟们手足无措，生怕他俩就这样起来。

    张立嗤笑：“干嘛，听我骂你女朋友，不爽了？”

    顾明深半个字都没，一抬手，把球高高地抛了出去。

    篮球从他手心划出漂亮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了张立肩膀上。

    张立捂着肩膀，瞠目结舌：“你他妈疯了吧？”

    他好歹和顾明深朋友一场，知道顾明深对同桌没意思。不就随口一怼吗？就因为这个，他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篮球砸他？

    顾明深疯成这样，不会真的喜欢上同桌了吧？！

    顾明深冷冷地：“是你疯了。”

    张立气得半个字都不出来。

    顾明深沉默片刻，径直走向了场外。

    “顾学长你去哪，老师等下就回来了……”

    “有事，就来。”

    -

    顾明深不是个在乎流言蜚语的人，反正还有半年就毕业，他们得再多，都影响不到他的生活。

    可是情况与他预料的有些不同。

    这帮人很欠收拾。

    挺拔帅气的篮球服在校园里格外扎眼，不少女生从他身边路过，都会偷偷看他，对同伴窃窃私语，有些还很兴奋。顾明深全都无视了。

    自从知道自己背着自己谈恋爱这事，他和郝君君聊过几句，知道都是别人八卦，也知道她住校。他球的时候，她要么去食堂了，要么在自习教室。

    食堂找了一圈，没人。顾明深返回教学楼，在自习教室门口看到了她。

    顾明深没多少和异性同学交流的经验，所以没有急着上前。

    他在考虑，怎么话，才能既商量出合适的解决办法，又不伤害到她的自尊。

    他正要叫她，却看到自习教室里走出来几个女生。她们没有郝君君高，却在路过她身边时，刻意大笑出声。

    郝君君发觉了，转头要什么，她们却飞快地跑开了。

    顾明深一怔，鬼使神差地往旁一步，站在了廊柱的阴影里。

    郝君君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叹了口气，才准备往里走。有人从自习教室出来，与她狭路相逢。

    顾明深觉得那个女生很眼熟，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是谁。

    他离得很远，听不见她俩什么。但从郝君君隐忍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顾明深从廊柱后走了出来。

    她们完全没注意这边，陆续有学生从自习教室出来，那个女生忽然踉跄一下，撞向了郝君君。

    郝君君毫无防备，手里的资料哗啦啦飞了一地，几个同学都愣住了，远远围观，女生却忽然开始揉眼睛。

    仁华校服是西式设计，冬天也是衬衫长裙，很适合娇可爱的女生。郝君君有一米七多，要不是她偏瘦，一定虎背熊腰，视觉上很突出。

    所以，两人似乎有矛盾时，几乎所有人第一眼都是看向郝君君，之后再看班花。

    顾明深皱眉，越走越近时，听见了她的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后面有人开门，我吓了一跳……”

    其他同学可不怕她，脸色不好看，嘀咕两句就走了。她对着郝君君似乎要哭，忽然扭头就跑。

    戏多。

    这是顾明深唯一的想法。

    她没跑两步就僵住了，因为顾明深恰好站在她面前。

    这个时候，顾明深终于认出了她。

    张立过的所谓的隔壁班花。他俩的座位靠窗又靠门，她路过窗边的时候，张立曾经拉他看过。

    顾明深一句话都没。

    已经初冬，他穿着篮球服，吹着有些冷。可他的眼神比风更冷。

    班花已经傻了眼，顾明深一直没开口，她尴尬好久，只得半捂着脸跑走了。

    两人对峙时，郝君君已经在捡资料。走廊里风很大，资料吹得到处都是。顾明深稍稍踮脚，抓住了一张试卷。

    看见他帮忙捡，郝君君想什么，却不敢开口。顾明深整理好所有的资料，交还给她，她才轻声了一句谢谢。

    顾明深本来想找她聊聊澄清关系的事，可看她这样，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难得开始思考人际关系的问题。

    如果这时候他俩从来不是男女朋友，郝君君会不会遇到更大的恶意？

    仿佛知道他的担忧，郝君君低着头，轻轻地了句对不起。

    顾明深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摆摆手。

    “没关系。”

    ……

    -

    “那，后来怎么样了？还有人欺负她吗？她考上了吗？”

    绵绵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虽然在顾明深的叙述中，这个故事已经隐去了很多细节，变得很平淡，但绵绵经历了类似的事，感同身受，特别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顾明深笑了笑，“我没有刻意否认，但也没有接近。还是维持之前的关系。虽然还会有人欺负她，但比一开始好很多。尤其是被我教训以后，就不敢当面做什么了。”

    绵绵眼神亮晶晶的：“那，顾老师你怎么教训他们的？”

    “男生之间，方法比较简单粗暴。我想八卦我，可以，考过我再。不过，直到高考都没有人成功。至于女生，有之前的例子，都不敢再来了。”

    绵绵听了有些失望，“但是我成绩没那么好，万一他们还我坏话，要怎么办……我做错了什么呀，他们就这么坏，专门欺负我……”

    眼见她又要哭了，韩璃有些急，被严瑕拉住。

    她笑着摇摇头。

    顾明深一定有办法的。

    “绵绵，有人欺负你，不是你的错，是你太好。”顾明深温声解释，“人的从众心理是无所谓好坏的，尤其是是非观念不成熟的时候，有人这么做，他们就跟着做，是他们傻。你是个很成熟懂事的孩子，你有光明的未来，肯定不会被一群傻孩子牵着走。”

    绵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绷的脸色总算放松了点，又问：“顾老师，你为什么不否认关系呢？是不是……”

    “如果我否认，其他人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要么是‘她被甩了’，要么是‘本来就不配’。无论是学校还是社会，对女性的恶意猜想是少不了的……虽然我和张立不再是朋友，但他有句话没错，我的确不会狠心在高三时伤害别人。”

    顾明深看懂了她的表情，委婉地笑着：“我是认真的，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坚持。”

    他伸手，十分绅士有礼地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

    “就像这样。”

    仿佛被拨动了一根无形的弦，绵绵先一愣，随后莫名其妙鼻子一酸，边哭边笑，泪水和鼻涕擦得满脸都是，十分狼狈。

    “她考上了不错的学校，虽然这么多年没联系，日子应该差不到哪去。你也要加油啊，绵绵。”

    绵绵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顾明深悄悄起身往外走，却发现严瑕在看着他。

    隔着玻璃门，也能看到严瑕亮晶晶的眼神。

    就像夏夜的星海。

    ——怎么了？

    顾明深的眼神询问中略显尴尬。

    他头一次把这件事出来，还有这么多人在。虽然李聪早就识趣地站到旁边去了，只留了他们心理调查组的人。

    情势所迫，但他顾明深也是要面子的……

    严瑕轻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的很温柔。”

    她觉得，他耐心和绵绵话的侧脸特别温柔好看。

    顾明深罕见地红了脸，不自然地轻咳：“是吗。”

    “当然啦，我从来不这样的客套话。”

    严瑕笑得灿烂，忽然踮起脚，贴在他耳边：“顾明深，我发现，我真的开始喜欢你了。而且啊，是那种无法自拔的喜欢哦。”

    然后歪着头，在他颊边轻轻啄了一下。

    虽然外表很冷淡，可他内心很温柔，很有原则，还有足够强悍的能力，不会因为善良让自己受伤。

    这么出色的人，居然是她的男朋友。她真的太幸运了。

    严瑕笑眼弯弯。

    韩璃已经在旁边看呆了。

    她内心刷满了弹幕，哆嗦着掏出手机给喻浩叹吐槽：

    【卧槽卧槽我居然看到组长脸红了，脸红！！！】

    【严太生猛了】

    【她亲组长的时候你看到组长后退了吗，都挨着墙了】

    【亲懵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喻浩叹捣鼓半天，给她发了张图。

    是他抓拍的组长被亲瞬间。

    韩璃沉默片刻，给他刷了一串的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