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早, 调查组一齐出发时，韩璃特意来问严瑕：“那个面馆好吃吗？”

    “味道很正宗呢, 顾明深都觉得很好。”

    韩璃微笑, “真的吗？那就好。我跟你讲，我们昨晚吃狗粮也很开心。”

    “……”

    调查组今天的任务就是查看现场很多案卷上的文字，进了现场才会有直观感受。要是有时间的话, 再和那些人接触一下。

    杨队拨了孙给他们带路。孙比之前更热情了, 从今日天气到本市八卦，一路上都在, 完全不知疲倦。

    案发地点都在老城区，街道并不宽敞，有些街道还在做旧城改造, 显得交通七零八乱的。

    捱过了长长的堵车后, 孙把他们带到了一条老街的路口, 指了指那边的巷口，“就是那里。”

    严瑕第一反应是视野很开阔，凶手这么胆大吗？

    孙似乎知道他们的感受, 解释：“其实这里以前还有一些店面，但是前两年改造，就拆了。案子正好是那个时候发的，所以你们看后面那栋楼, 门窗都拆了, 空了好久, 就因为这个案子, 才拖到去年开始拆。”

    韩璃问：“那被害人是哪里被发现的呢？”

    他们现在看到的巷口，并不是一个齐整的路口，有一边的建筑物在后方十几米处，前方的空地，大概原先是孙的店面。

    “还要进去一点。”

    粗粗估算，如果当年还没拆掉前排店面，遇害地点并不在临街位置，还是比较隐蔽的。

    严瑕抬头，看见旁边这栋错综复杂的居民楼，外墙早就掉漆了，底下贴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还有喷漆的办/证/号码。缠成一团的黑色线路像蜘蛛网，蜿蜒着爬满了整栋楼。

    “这栋不拆吗？我看那边一路过来都拆了，只剩这一栋。”

    “市政规划目前只到这一栋，拆掉的这边要做商场和新区。”孙摇摇头，“当时最那边的房子一开拆，这边的楼就马上涨价，这么破的房子还要卖这个数，居然还有好多人抢着买。不过也有更多人不卖的。”他比了个数字，“结果拆到这一栋，不拆了，那些人都亏了钱。房子舍不得卖，也不想委屈自己住进来。”

    “是谁发现的第一个被害人？”

    “一个出摊做早点的，大概4点多发现的。隔了两条街就是酒吧，他还以为是喝醉的人，走近了一看，肚子上插了一把刀，吓得差点丢了早餐车。”孙想了想，“我那时候刚进单位两个月，是头一批到现场的。听那个做早点的，他发现被害人的时候，她肚子上的血还在往外冒，送去医院的路上没气的，没来得及问。”

    严瑕记得这是春天的案子，好像是四月底。这时候的夜晚并不暖和，她完全不敢想第一个被害人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流逝，是怎样的感受。

    韩璃：“其实，你就算到得更早，也问不到被害人。如果案发离发现很近，以她在路上死亡来算，她的出血量很大，很快就会陷入昏迷。如果案发有一段时间，也问不到，因为她完全可以在凶手离开后大声呼救，但是她没有，明她极有可能已经昏迷。”

    孙这才点点头，纠结的表情略微舒展一点。

    顾明深沉吟片刻，“到这个，你们问过附近的居民吗？当晚有没有听到呼救声？”

    “问过了，没人听见。根据推断的案发时间来看，当时已经深夜，被害人就算有呼救，声音也不够大。而且你们看这边，”孙把车子往前开了一点点，他们看到巷这边是一整面墙，一扇窗户都没有，“就算叫了也听不见，听得见的也看不到。”

    “还有一点，当时这边还在拆门窗，灰尘很大，有很多脚手架，所以很多人不愿走这边。就算是住在这栋楼里的，也习惯从另一边出入。”

    这边找目击证人的希望落空了，孙又带他们去往第二个案发现场。

    这个案发现场很快就到，转了两个路口，就是孙刚刚过的酒吧一条街。

    这是一条步行街，不允许机动车出入。孙停车去了，严瑕看着满目的酒吧，有点不知所措。

    “嗨严妹妹，”韩璃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嘻嘻笑着捏捏她的脸，“想进酒吧玩玩吗，姐姐带你去约帅哥呀。”

    严瑕红着脸，慢慢拍开她的手，“不要这样啦，最帅的那个就在我旁边嘛……哎呀。”被顾明深捏了捏耳朵。

    孙回来了，带他们往步行街里面走。大概走了5分钟才到。

    他指着两个酒吧中间的位置，“喏，就在那里。”

    这边的酒吧都装修得很有风格，两个酒吧凑一起，中间只有一条只能过一个人的通道，路口还被两边的招牌挡住了。从外面看里面，第一眼是绝对看不清的。

    孙：“第二个被害人就在这里面被发现，是一群从酒吧出来的年轻人看到的。有个男的喝醉了，跑来这里便，看到里面有个人躺着。”

    韩璃吐槽：“他不会是想捡尸吧？”

    “是啊，只是真的捡尸了。问话的时候脑子都不清楚，鉴证还找到了他的尿液，他还差点和我们的人起来。”

    顾明深退了两步，又站近了看，“这两块招牌的位置很厉害，近看远看都能挡住。凶手一定踩过这里的点。后面还有通道吗？”

    “后面是一堵墙，只能从这里出入。要是够瘦的话，勉强可以从酒吧和墙的缝隙里走出去。”

    顾明深继续问：“我记得鉴证没有检查后面？”

    孙记不太清了，严瑕自告奋勇，钻进去看了看，没两分钟就出来了，“大概比我胖一点点就能过去，再胖就过不了，走两步能磨破衣服的那种。只要走过这两个酒吧，就可以到比较宽敞的缝隙，基本上能走过整个步行街。”

    顾明深：“步行街的监控非常多，要想从这里躲开监控走路，还不被人注意到，难度很大。他有可能从后面绕路了。我们的侧写可以再加一条，凶手体型偏瘦。”

    韩璃想了想，“我有个问题，这么狭的地方，凶手要怎么带着被害人进去？肯定没办法强拖进去，那就是自愿进去的？组长，这是不是可以印证你的猜测？”

    “八/九不离十了。”

    孙接着带他们去了后面两起案发地点。一个在已拆区的死角，另一个在郊区，位置挺偏远的。

    站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区墙底下，严瑕：“这两个地点是不是有点太远了？和前两个不符。”

    前两个再怎么偏僻，也在城中心。后两个都是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放在一起比较，容易让人怀疑是否存在两个罪犯，地点的选择太不一致了。

    “不一定。”顾明深摇头，“可能警方加大了巡逻力度，让他在城区无从下手，转而选择郊区。他应该是被迫更改，而非主动降低风险。”

    严瑕：“那要修正教育程度低的侧写吗？”

    “暂时不用，如果我对被害人的归类成立，当她们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接触时，一般不会选择街头。凶手这类人才属于她们的目标‘客户’群体。”顾明深看向严瑕，“以前我在国外时，见过有些人出去鬼混，都是找的高级/应/召/女/郎。”

    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加上后面这句，韩璃他们是明白的，不禁都看向严瑕。

    严瑕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

    杨队他们还在忙前几天的案子。他们在外面转了大半天回去，杨队他们还没回来。

    如果是S市的案子，顾明深只用给林队一声，就自个查案去。但这是T市，他们只得先回去休息。

    依旧是那家饭馆，顾明深买了单，孙很不好意思地揉着肚皮，“蹭了你们两顿饭了，真不好意思。”

    严瑕笑着：“没关系，后面几天还要麻烦你了。杨队他们还得忙一阵子吧。”

    “对啊，不过听进度快了。严老师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孙巴巴地看着她。

    严瑕笑了笑，并没答应。

    顾明深夹了一块鱼，连筷子一起放下了，淡淡地看着孙。

    “……？！”

    孙肩膀一缩，讪笑一下。

    好像终于懂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点林队还没下班，严瑕发消息问林队，得知他还在大楼，就提出想看看白。

    “咕唧咕唧！”

    从手机里见到主人，白异常兴奋，叫唤个不停。

    严瑕看着却很心疼。白好不容易适应了家里生活，突然搬来办公楼，还得适应环境，这才几天就瘦了。

    晚上又是一碗阳春面，雾气氤氲间，顾明深似乎有话想。

    “那个，你别误会了……”

    “误会什么？”严瑕一愣，想起白天的事，顿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逗你玩的，你居然当真了？”

    然后果不其然地被顾明深弹了额头。

    结果，她当晚睡觉，真的梦到了顾明深。

    她梦到自己走在一条很长的街道上，这条街看不到尽头，两旁是花花绿绿的酒吧招牌。她漫无目的地游逛，鬼使神差地推开其中一家的门，看到里面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舞池里狂欢，也有人在牌。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看不到她。

    严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只是一直走，继续走，直到牌桌前才停下。

    这种牌桌是电影里常常见到的那种，一束强光从天花板下来，照在了满桌的扑克牌上。牌桌边围着许多人，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等着他们出牌。

    她这边的人已经出了牌，手上只剩一张，等着对面。严瑕努力看他的脸，却看出了四双眼睛，登时吓得后退。

    “站稳。”

    背后冷不防有人撑了她一下，声音很熟悉。

    严瑕转头，只见顾明深穿着一套非常禁欲的黑色西装，还了个黑色领结，手里拈着两张牌，目光凛冽地看着她。

    “顾老师~”

    严瑕眼睁睁看着两个穿着暴露的兔女郎朝他围了上去，声音嗲嗲的，其中一个的耳朵还抖了抖，似乎挑衅地看她一眼。

    “……顾明深！”

    严瑕一个激灵，醒了，抱着被子直喘气。

    她连忙摸索着开床头灯，茫然地量着房间。

    难道是太认床了，没有安全感？

    她好久才平静下来，下床找水喝的时候，腿还有点发软。

    严瑕洗了个冷水脸，对着镜子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查案子查得疯魔了。

    要么就是韩璃那句话给她留了点心理阴影。

    严瑕叹了口气。

    手机显示现在是2点50分。大半夜的，睡一觉就好了，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她刚躺下，铃声冷不防叫了起来。

    “……喂？！”

    顾明深在那头有点喘，严瑕被刚才的梦影响，一下子就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你在干嘛？”

    “你醒着？”顾明深有点意外，“快穿衣服，准备出发，我刚接到杨队电话，新的被害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