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细致安排, 刑侦分成若干组，分别蹲守可疑对象。杨队大手一挥, 和手底下人一起蹲着去了。

    照这个凶手一天一个的速度, 今晚他肯定要出来。

    严瑕悄悄问顾明深：“你告诉了杨队吗？”的是凶手性别的事。

    “了，他支持我的看法。”

    “为什么？他认为你最专业？”

    “原话是‘直觉’。刑侦做久了，总有一种直觉。而我的理由是, 这种伤口不可能是女性造成的。这是这个被害人的法医报告。”

    严瑕翻了一下, “这是……”

    “这把匕首有断口。事实上，伤人的匕首都很容易折断尖角, 人类的身体比想象中要刚硬很多。但是这个角度和深度，是女性的肌肉无法达到的。”

    严瑕恍然点头。

    他们蹲守的是其中一家的楼底下，另外三个人蹲别家去了, 孙和他们一组, 正好三个人。

    孙没少干过蹲守的活儿, 挺熟练的，还和严瑕聊天：“你真的很厉害很坚强啊，我遇到许多妹子, 一听要值班要蹲守，就做内勤去了，离外勤远远的。”还冲她比了个赞。

    严瑕知道他是闲得没事，瞎聊天解闷, 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顾明深抬眼：“有人来了。”

    他们霎时收声, 紧紧盯着那个走近的人。

    这是个挺有年代感的区了, 临街的外墙涂了水泥, 但院内的还是红砖。他们的车停在一排车子中间，反正也没物业管理，爱怎么蹲怎么蹲。

    没有物业的另一个后果就是路灯坏了也没人修。等那人走近了，严瑕才发现是个苗条的女人，长发披肩，还穿着裙子。

    车里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男的，都盯着自己。女人路过车边时，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四下环顾，连忙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前赶。

    “这个？”

    “不是，太瘦了，她连捅人的力气都没有。”

    这之后一直到半夜2点，他们只蹲到了两个老头子，一个下晚班回来的年轻姑娘。除此之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顾明深给他俩预防针：“时间差不多到了，别睡着了。”

    严瑕揉揉眼睛，顾明深抓着她的手，“不许揉。”

    “哦……”她委屈巴巴的。

    孙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坐得笔挺。

    他就不该来这一组，跟那一组混不好吗？

    熬夜还吃狗粮，嘤。

    大约过了半时，2点24分，顾明深听到楼上有关门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一般只有归家的倦鸟，谁会出门呢？

    他们耐心地等待。大概5分钟后，那人终于出现在楼下。

    这栋楼只有6层，他是怎么花了5分钟才下楼的？

    顾明深向那人投去审视的目光。

    那人似乎佝偻着腰，在垃圾桶边徘徊了一阵子。

    严瑕声问：“他在干嘛？”

    “好像是翻垃圾。”

    他们正着，就看到那人从垃圾桶里拎出来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女式内裤。

    严瑕顿觉恶心。

    早就听过有人会翻垃圾桶，但是亲眼见到的时候，真的很有冲击力。

    这人翻了几分钟，没找到什么东西，摇摇头，失望地上楼了。

    严瑕听着楼上的关门声，“我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什么都可能缺，变态从来不缺。”顾明深难得冷幽默一次。

    他们蹲的人物和这个垃圾狂魔同一层。然而他们等到了凌3点多，也没有什么动静。

    初步行动计划是蹲守一晚，如果当晚没有行动，那就等到次日清敲门找人。

    “会不会今天不来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一天一个的规律，只是他们的推测，但没有确切的把握。

    顾明深看了一眼上面，窗户里黑漆漆的，“再等等吧。”

    孙皱眉，“他真的在家？”

    严瑕：“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看到这家开了灯吗？好像是11点多的时候关灯了。”

    “那也有可能不在家，要不我还是上去看看吧。”

    他刚刚解开安全带，就被顾明深按住了手，“别动。”

    孙一愣，见顾明深对他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顾明深的示意下，他们往左前方看去，只见一个鬼祟的黑影躲在一辆车边，似乎在琢磨什么东西。

    “严，你继续盯那栋楼。孙，看清楚了吗？”

    孙眯着眼，“好像是想敲窗子，偷东西……”

    这个区的私家车以中低档为主，两人注视着他，见那人沿着路边停车慢慢走，见到稍微上档次的车子，就趴在车窗上往里看。走到他们前面两辆车时，他们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到他脸上失望的表情，看来是没找到什么好东西。

    严瑕只瞥了一眼那人，目光不敢从目标楼栋移开，悄悄地问：“这种情况能逮吗？”

    “没抓现行，而且我现在还没看到他的工具，他要是好奇，看别人的车，我也拿他没辙。”孙的表情就像是猫看到了耗子，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你的车子是什么型号？”顾明深不紧不慢地问。

    孙顿时懵圈了。

    前段时间家里给他凑了点钱，买了一辆十来万的车。虽然算不上高档，但是在这一溜车里，非常鹤立鸡群。

    不、不会吧……

    顾明深盯着那人，“我觉得，就算我们不抓他，他也要来碰我们了。”

    这是盯梢最麻烦的情况。

    逮了吧，怕惊动盯梢对象，不逮吧，平白放走了，真的憋屈。

    孙简直想求爷爷告奶奶拜托他别过来。

    他神经高度紧张时，严瑕忽然：“灯亮了！”

    顾明深立即抬头看着楼上，孙也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偏偏这个时候，那个鬼祟的人放过了前面那辆车，看向他这边，眼神都发绿了，仿佛他车里藏着黄金。

    “X你妈的让你别过来你还来……”

    工作需要，孙的车贴了黑膜，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人看不清里面，都走到跟前了，都没看清楚车里坐着几个人。

    车里三人静默着，都默默地往里移了一点。

    严瑕紧紧盯着楼上，只见楼上灯灭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轻微的关门声。

    她声叫他：“……组长！”

    “我知道。”顾明深瞥了旁边一眼，“你冷静一下，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动，不要怕。”

    严瑕不知道他指什么，然而下一秒，车窗前就贴上来一张人脸，顿时吓得她呼吸骤停。

    就是刚才那个意图撬车窗的贼，他想看清楚里面有什么，所以整张脸都贴在了车窗上，五官都被玻璃挤压变形，滑稽又惊悚。

    严瑕心跳一沉，大口呼吸，不敢出声。顾明深一手搂着她，轻轻往后一拖，同时叫了一声“孙”。

    孙看着稚嫩，但关键时候真不掉链子。趁着那人在观察车里，他轻轻拉开车门，探出去半个身体，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对方拖进了车里，同时带上了车门，快得两人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

    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也跟着飞进来，顾明深捡起来一看，是根撬棍。

    好家伙，人证俱获啊。

    那人瘦猴似的，长得不高，让孙一带就飞进了车里，捂着嘴吓唬了两句，就不敢出声了。

    很明显，这瘦猴也被吓坏了。

    做贼心虚，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抓个正着，还被人搂进车里，按得死死的，他魂都吓飞了，孙什么就做什么，不敢乱动，只是目光会往严瑕身上瞟。

    顾明深知道他在寻找突破口，严瑕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最弱点，便轻声警告他：“你要是想来后座，大可以试试。”

    孙嫌这人多事，给他反手铐上了，顾明深提醒他：“人来了。”

    借着微弱的路灯，他们看到有个高瘦的人站在垃圾桶边，迟迟不走。

    严瑕：“他不会也要翻垃圾桶吧？”

    上了手铐的瘦猴眼珠子一转，“这附近就一个翻垃圾桶的变态，这时候已经睡觉去了。警察同志，你们行行好，我不会出去的，放我走吧，我可没做什么。”

    “少啰嗦。”

    他们继续盯着那个人，孙：“要上不？”另一只手还没忘攥着瘦猴，生怕他跑了。

    “再看看……他在抽烟？”

    凌3点多，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那人抽烟，一根又一根，再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有几根没抽几口就丢了，孙露出心疼的表情。

    “你动什么动？！”

    瘦猴在旁边不安生，孙警告他。瘦猴嘿嘿一笑，“警察同志，你们要盯他是吧？盯得好，就该盯他！”

    孙一脸嫌弃，“你再一遍？”

    瘦猴涎着脸凑上来，“不是我，我蹲这儿好久了，附近情况我很清楚。真不骗你们，那就是个变态，纯的，假娘们。”

    正是这时，那人往旁走了两步，离路灯更近了。这时候，他们才看清楚，那人留长发，女性扮，只是身材有些魁梧，给人诡异的感觉。

    可是，除了身材之外，对方的体型、动作、姿态，都很有女性特点。

    严瑕瞬间陷入了混乱。

    这人……是男是女？

    顾明深问瘦猴：“你刚他假女人，怎么？”

    “那就是个男人！”瘦猴面露鄙夷，“我看过他进男厕所！不要脸，变态！”

    孙冷笑：“你偷东西的骂人家不要脸，可真有脸啊？”

    瘦猴立刻不吱声了。

    顾明深轻声和严瑕：“记得那孩子的吗？”

    严瑕慎重点头。

    应该是坏人叔叔，却成了坏人阿姨。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那就得通了。

    孙：“你俩帮我按着这人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对方可能带了凶器，你不能一个人去。”

    顾明深瞥瘦猴一眼，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理他。

    瘦猴赔笑：“几位警官大人有大量，我安安静静待车上，不给你们添乱了。”

    把这人单独留车上肯定跑了，可不管谁留车上都不合适。

    严瑕很紧张：“他要走了！”

    那人已经离开了路灯的光亮，似乎要消失在黑暗里。

    “你俩都留着吧，我去追。”

    孙顾不得那么多了，悄悄地顶开了一线车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旁边的瘦猴身上，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穿过开的车门，破了黑夜的寂静。

    瘦猴尴尬地解释：“我刚拿的……”

    孙气得差点踹他一脚。

    这帮做贼的精明得很，自己的手机肯定是震动或静音，否则很容易暴露。这时候能响，除了刚偷来的手机，还能是谁的？

    铃声就像一道呼唤，那人也听见了，严瑕似乎感觉到他站在黑暗中，默默地看向这边。

    隔着浓重的夜色，严瑕似乎觉得黑暗中有针芒，刺得人眼睛发疼。

    那人静默两秒，随即迅速拔腿就跑。

    “你给老子记住！”

    孙就差指着瘦猴的鼻子骂了，让后面两人坐稳，便猛地一方向盘，车子灵巧地拐出了停车位，径直追向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