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蒋毅顿了顿, 再瞄虎皮,他似习以为常。
“杜哥不是出一半的钱买石头么?”
“跟他赌输了不就行了。”
蒋毅不动声色,没好也没不好。
“吃完饭虎皮取钱, 取出来我们四个现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凭什么给他白跑趟子。”虎皮端杯和他碰,“喝酒喝酒!”
金刚看他若有所思:“挣钱和忠心是两回事, 我对他忠心,但不能妨碍我挣钱,反过来一样,我挣他的钱也不妨碍帮他做事。”
“杜哥要是知道这事,可没什么好下场。”
虎皮不屑的笑:“你傻吗, 我们不你们不,他怎么会知道?”
“他现在和以前不能比,除了我们几个没人替他做事,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就是!大不了干他狗日的,谁怕谁!喝酒喝酒,喝完了分钱!”
虎皮酒量大,为人简单粗暴,待你热情便一个劲叫你参与, 不容人迂回。
蒋毅被他灌得多了,头晕脸红有些醉。哑巴担心有个好歹, 便不再喝了, 闷头一个劲夹菜吃,任虎皮得天花乱坠也不喝。
虎皮来劲:“我跟你喝酒是看得起你, 你怎么不识好歹?”
哑巴微埋着头,姿态很软,却很僵持。
“他就一孩子,你计较什么,不爱喝不喝呗,我陪你喝不就完了。”
蒋毅掏出支烟递给他。
他接过烟抽上,还指点哑巴:“跟毅哥好好学学!”
饭后金刚结完账,递给虎皮银行卡。虎皮揣了卡往外走,去找附近的银行。蒋毅思考了几种方案,还没决定用哪一种,虎皮便回来了,从怀里抖出一堆钱。
“老子算是晓得了,中午人最少,取钱最快,以后都赶中午去,不用排队。”
金刚一面数钱一面趣他:“你还用排队?你站在那儿一句话不,就喘气声稍微大点儿,至少让开一半的人。”
他也没细数,差不多搂一搂分成四捆,一人面前放一捆。
蒋毅道:“算了吧,下次我带上钱你教我赌,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这次的份你先拿着。”
“……这次我就不拿了,要分你们分,我就当不知道。”招呼哑巴,“走了!”
却被虎皮横了身体堵住:“哥儿们好心给你钱你不要,什么意思?”
蒋毅不当回事:“我跟哑巴的那份让给你,再给你老娘买辆车。”
罢还往外走。
虎皮个头大,动作起来轻不了,原意是想挡住他,一步迈出去却颇显挑衅之势。哑巴急,往出走时带翻了椅子,那椅子是木头做的,虽不重砸在脚上却也不轻,好巧不巧偏偏砸中虎皮的脚。
虎皮天性暴躁,加之酒劲上来,大骂一句狗日的,抬腿便是一脚,哑巴无防备吃不住,磕在桌上翻了碗筷,霎时玻璃瓷器碎一地,惊得刚踏进店门的客人又退了出去。
蒋毅惩强扶弱惯了,素来见不得欺压之事,何况哑巴于他还不是旁人。一时也上了火,扑上去就和虎皮起架来,哑巴也凑上去,半点不含糊,一旁的金刚着急火燎的劝,但没人理他。
这么一闹腾,方才的钱也飘起来,落得到处都是。那店主认识金刚,不敢贸然劝架也不敢报警,默默躲进厨房等待风波平息。
这厢金刚劝架无门,随手拿了笤帚想把二人隔开,蒋毅却拽了那东西猛揍虎皮,棍棍在身上,虎皮块大躲不过,结结实实挨了几下,不知是太胖经不住耗还是酒劲晕了头,蓦地就那么停了手,任凭棍子落在身上。
金刚借机箍住蒋毅:“行了行了,再下去就死人了!”
他这才收手,泄愤似的将那笤帚撂得老远。
再看虎皮,鼻青脸肿的赖在地上睡着了。
金刚安抚他:“他喝多了酒就变疯子,你和他什么。”又招呼店主,“躲那看什么热闹,快过来帮忙把人抬走。”
那店主才领着两人出来,把醉倒的虎皮抬上车。
蒋毅往地上啐了口牙血:“杂种,弄不死你!”
金刚拾掇着钱,看他眼睛都红了,喘气时也散着酒味,料想也醉得不轻。他还想什么,话蹿至嘴边却出个酒嗝,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听不实在的字儿,舌头都撸不直。
金刚想了想,凑近拍了拍他的胸膛:“等他清醒我再帮你骂他,你什么安排,回家吗,我送你?”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在嗝,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冲他摆摆手。
金刚示意哑巴照顾他,接着便走了。
饭局就此散场。
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半下午的阳光仍然充沛,晒得胳膊发烫。因四周环山空气敞快,蒋毅渐渐舒缓了不适,脸上的红热也逐渐褪去。
“没事吧?”
他问鼻青脸肿的哑巴。
哑巴摇头,指指他红肿的胳膊。
他垂头看一眼:“没事儿。”
又走了一阵,他伸进裤兜掏出手机,因先前和虎皮架,那手机屏角已龟裂,他按键半晌开不了机。
哑巴以为他要电话,便掏出自己的。
“不用。”
他眉宇舒展带着笑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顺理成章扔掉这烫手山芋,这场架值了。
回去后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冷毛巾往脸上一敷,就那么仰面靠着沙发醒酒。
秦淮进家时看见他头上盖着毛巾一动不动,笑:“你就不怕把自己捂死了?”
他这才揭了毛巾甩甩头,她不经意看见他的脸,蓦地收了笑。
“怎么回事?跟人架了?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有哪里受伤吗?”
她把他翻来倒去,似不从他身上找出个伤口不罢休。
蒋毅懒洋洋的任她动作,脸上挂着笑:“受伤了我还会好端端坐在这儿吗,我没事。”
却被她翻着了,抓着他的胳膊摊出来,那胳膊上的印子指头粗,又红又肿还鼓胀出颗透亮水泡。
“这叫没事?”
“喝多了,和虎皮了一架。”
她顿了顿,去卫生间又弄了条湿毛巾出来,却瞥见沙发上他的外套露出一沓粉红的角,抽出来一看是一把钱。
“你不是为了钱和虎皮架吧?”
“他们用老杜的钱试我,我不收就找事儿,完架后金刚以为我真醉了,偷偷把钱塞进来,我装不知道而已,先让他得逞,明天再把钱给老杜送回去。”
“……一个桑雅不够还叫这些人来试你,这些混蛋的心都叫狗吃了。”
他摸她的头:“他刚回来,跟踪的事才没两天又用钱来试,我和金刚虎皮才见第二面就亮了底牌,正常人不会这么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不管背后什么原因,都明他等不及了,越着急越容易露出破绽,这下就等他们行动,来个人赃俱获,任务就完成了。”
“我只希望完成任务时你能安然无恙,别再受伤流血。”
她正埋头替他冷敷,声音自下而上传递,闷闷的听不太真。
他看她神色专注,头顶不规则的几根新发毛茸茸的浮起,不由目光平和,像油画里柔软的色。他伸手摸她的发,似要把那浮起的几根压下去,手势标准严谨,力道却很温柔。
她埋着头不出声,任他动作。
半晌,他闲聊起来:“你知道老杜他们为什么总失败吗?”
“为什么?”
“他们看似团结,实际互相不信任,还总是试探人心,人心是最不能试探的。”
“因为经不起试探么?”
“试探这件事出发点就不对,试出来和期望的有差距就别人不好,可一个人如果心地善良,又怎么会去试探别人。”
秦淮问他:“你试过别人吗?”
“没有。”
“我就试过你。”
“那你很不善良。”
她抬眼看他:“你爱吗?”
“爱。”
她郑重摇头:“你也不善良。”
他展颜笑出来,干脆揉乱她的发,刚被抚下去的几根不规则瞬间又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