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A+A-

    那房间朝南,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靠北有窗,阳光照进一览无遗。

    他极力保持清醒但毫无用处,彻底晕过去时那人翻掏他的口袋, 掏出一包烟和一支手机, 接着拔掉先前扎在脸上的碎茬儿,饶有兴致坐在地上翻看手机。

    屋外的人把哑巴拖去客厅, 不知该怎么处理便回来问他。

    他头也不抬:“你去问老板。”

    那人准备上楼,又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看看这人的来路,太奇怪了,他手机里没有通信录。”

    “通话记录呢?”

    “通话也不多,全是号码没有名字。还有不少短信, 全是垃圾广告。”

    那人想了想:“哪有人用手机不备注名字的,他是不是有问题?”

    “难。你上去见老板,正好和他情况, 我在这守着,这人不好对付,万一给他逃走就麻烦了。”

    先前那人便上去了。

    去时阿飞还在喝茶,见他来了便问他怎么样了,那人把情况一一汇报, 到哑巴时阿飞咧嘴一笑。

    “晕过去就算了,放他一马, 我烧香的, 缺德事不能做太多。”

    又到蒋毅。

    他把着茶杯转了转:“试试不就知道了,要真有问题肯定有人来救他。”

    二十四时很短, 不过睡一觉三顿饭的功夫,对蒋毅来却很漫长,以前办案碰上蹲点,多则两三天少则五六个时,数着时间过时间最难熬,何况现下这种情况。

    糟糕的是还不足二十四时,仅仅过去四时,那人看看时间,估摸着他快醒来,慢条斯理满上一针又给他扎进去,这一回他睡得更沉更久。

    夜里十点半,两百公里外的秦淮焦躁不安。她本贪懒,饿了也不愿下厨,等着蒋毅回来给她做饭,一直等到现在彻底忘记吃饭这件事。

    八点起,每半时她看一次墙上的钟,十点之后变成五分钟一次,指针爬向十二点时她已无法冷静,钻进卫生间洗澡。

    她劝自己冷静。以前秦汖不也经常不按时回家吗,他们随机应变能力很强,多半是碰上棘手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好处理罢了。她如是想。淋浴浇在身上唰唰的响,膨胀的烟气缭绕房间,视线模糊之际她心力全交给耳朵,一动不动听门外的动静,盼着钥匙进锁的声响或者他突发奇想推开浴室的门想吓吓她。

    但始终悄无声息。她待不住,匆匆穿了衣服又回去客厅,湿发包裹不整齐,有几撮掉出来,淌出的水顺着领口钻进脖子。她再次抬头看钟,差十分一点。

    她摩挲着手机,思索再三也没敢拨出去。危急关头,任何计划外的变故都可能致他于万劫不复。却更不敢睡觉,也睡不着,就那么坐了一夜。

    当年秦汖牺牲,消息是在他死后第三日才传到她耳里。她不敢坐以待毙,后半夜一直想办法,于是隔天天一亮,她去了张家坝的宅院找老杜。

    选择老杜之前,她想过崔礼明和郭建柱两条路。崔礼明无疑是最保险的,但她没有联系方式,郭建柱虽能联系上,但他已不管这件案子,况且蒋毅对他来只是个死去的毒贩,陶西平一事已致他与崔礼明不和,如果让他知道蒋毅真实身份还不一定能帮上忙,保险起见只能作罢,她转而想到了老杜。

    如果蒋毅昨夜未归是因为身份曝光,老杜一定早就杀上门来不会放过她,但她一夜平安,就此推断蒋毅至少还活着,她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

    到时门口两条大狗咆哮如虎,屋内老杜正不知为什么事呵斥桑雅,听见动静便抬头往窗外看,看见秦淮颇觉意外,却也紧着出去迎她。

    秦淮开口还算淡定:“杜哥,蒋毅昨天一早出去办事,好的晚上回来到今天也没回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杜皱着眉:“我刚给那边电话,是人被扣下了,妈的,我的人也信不过。”又看着桑雅,“你派不派,不派我亲自给你爸电话,把人弄回来你就滚回泰国去,别在我这待着。”

    桑雅拨了拨头发,看着秦淮:“姐姐,我如果答应派人去救毅哥,这一回什么你也得把他让给我。”

    秦淮不犹豫:“只要他愿意,我不阻拦你们。”

    “这可是你的。”

    她面露喜色,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通完话后看着二人:“我的人都准备好了,走吧,救人去。”

    秦淮有些意外,竟不知心思诡秘的老杜还能这么义气,看样子在她来之前他就已经在服桑雅帮忙。

    上车时老杜自嘲:“真他妈的风水轮流转,捞个人而已,放在以前这算个屁,今天竟要求一个姑娘帮忙。”

    桑雅不在乎:“人我给你出,被跟了抓你进去关我可不管。”

    “用不着你管。”

    “你就不怕万一有人跟来?”

    “不怕。叫你的人别掉链子,我保你们不出事。”又看着秦淮,“别紧张,我了解他们,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弄出人命。蒋毅聪明,出不了什么大事。”

    秦淮点头,忐忑不已。

    殊不知另一边,崔礼明也在为寻找蒋毅张罗布局。距他发来消息将过去二十四时,早赶到章凤的崔礼明便派出人手前往三象北路的集贸市场搜寻。

    因头一天蒋毅借挂电话之际开了定位,行至集市中央又趁着人多偷偷关了定位,崔礼明不知其最终位置,只能就近展开工作,却也不敢过于声张,去的同事都穿着便衣,悄悄排查。

    路边停着辆白色福睿斯,崔礼明看清车牌后走近,协助他的是当地派出所民警,也跟着一块儿走近。

    “这是受害人的车吗?回去查一查监控,找出嫌疑车辆,再追踪嫌疑车主,基本就能锁定嫌疑人了。”

    崔礼明围着汽车走一圈,伸脖子往里看了看:“先就这么搜吧。”

    那人知他是上级骨干,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只好按吩咐办事,沿着路向下走去。

    他还围着汽车研究,像检验产品的客户,可那车身光溜溜的一点儿污垢都没有。寻思半晌,他趴腰看向车肚皮,看不出什么便伸手去摸,沿着边缘摸一圈,至驾驶门底下终于摸着了,扯出来看,是胶带粘的白纸,白纸上覆一句话:如有意外,所有财产转给秦淮。

    霎时又惊又气,惊的是他竟和秦淮在一起了,气的是不知他何时做的这件事,这行虽徘徊在生死边缘,但刻意交待后事也是种忌讳。

    “就那点工资能有什么财产。有本事你就活个长命百岁,让我看看你能挣多少钱。”

    “崔队,这车有线索?”

    “没有。”

    他顺势收了白纸揣进裤兜。

    那人道:“我们所长这一片都搜完了,没有可疑人员,如果要继续就再往下走走,那里有新盖的别墅区,是可能犯罪场所。”

    “继续。”

    于是六人分两车从东西两个方向分别出发。

    就在他们赶往下一个地点时,老杜已带着人走进阿飞家里。

    那宽敞的水泥地院坝有人看守,忽见一辆九座阁瑞斯猛冲过来,无视拦截往那树下一停,接着陆续七人从车上下来。

    老杜带头往房里走,有人去拦,却被紧随其后的手趴下。他已走了进去,客厅很大,靠西有面置物台,台上本放着一球体装饰,此刻被人拿了正往哑巴头上放。

    那人玩得尽兴:“再来一次,这回顶不住就来三下。”

    语毕,那圆轱辘自哑巴头顶轻飘飘滑落。那人随即三耳光在他脸上,十分响亮。哑巴被捆了手脚靠墙禁锢着,鼻青脸肿已看不清原样,嘴角挂血间歇往下滴落。

    老杜阴狠的眼睛顿了顿,抬胳膊指挥人。那人上去便是一脚,踹飞虐哑巴的人,等其落下时撞歪了茶几,磕得沙发嘭咚响。

    他四下看了看,作势上楼,将走了几步,穿白T仔裤的年轻人便从楼上下来。

    “哟!杜哥,你砸场子砸到我家来了?”

    “蒋毅呢?”

    阿飞伸手邀他去沙发上坐。老杜不动弹,他便自己走过去坐。

    “道上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走流程而已,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老杜指了指被解绑的哑巴:“人都快被你玩死了,还叫不怎么样?你把人还给我,钱我加五分之一转给你。”

    茶几上沾了不知谁的血,阿飞扯纸巾慢条斯理的擦。

    “都杜哥你讲义气还真是名不虚传。货我给你备好了,顺便替你试了试人,还不错,是个靠得住的。”他朝最里面努努下巴,“人在那儿,带走吧。”

    便有人往里冲去。

    老杜皱眉:“你试他?怎么试的?”

    “还能怎么试。为了我们双方都好,这样做最保险。”

    多的也不了。

    老杜沉着脸,下撇的唇线更加明显。

    蒋毅是被两人架出来的,耸搭着脑袋,脚上使不出半分力气。

    “阿飞,虽然我靠你出货赚钱,但兄弟对我来堪比性命,一家买卖谈不成换一家再谈,无非浪费点儿时间少赚一点儿,但命没了可就没钱赚了。你应该尽早明白这个道理,对你有好处。”

    阿飞笑:“他对你那么重要你还交给我玩?”

    老杜火冒三丈:“我他妈早知道你这么整,不会接你这单生意。”

    他这一气,双方的人都掏枪对峙。

    阿飞挥胳膊送客:“五分之一,别忘了。”

    他便带着人又走出去,行至院里双方的人还互相僵持,直到关了车门开出老远。

    隐蔽在林间的崔礼明一行人目睹他们离开,霎时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收工。

    那所长:“这就撤了?绑匪撕票怎么办?”

    他拍拍他的肩:“没有绑匪。大案子,论功行赏。”

    那所长立即明白,即刻招呼队员撤离现场。

    再老杜车上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