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草莓与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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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郁云原本今晚犒劳公司高管,顺便商讨新工厂的人事派遣。拂云楼的食盒全送到笼沙公馆了,他临时撂挑子,让秦晋他们先吃。

    他有些话必须找梁京问清楚,找不到她人,他干脆发动许还业,要许还业帮他把人找出来。

    许还业真真气着了,勒令章郁云,你明天就把人给我请走,爷我不招待了。

    “气话。”章某人一边批评梁京让他尽出洋相,一边还安抚她,“许还业不会辞退你,他不敢。”

    他的车在笼沙公馆一套旧式红砖洋房庭院里泊停熄火,“下车。”

    别墅楼里灯火通明,既然他有正经事,梁京并不算扰他,她被他带到这里的一路上也是这样试图劝服他。

    章郁云不以为然,“是正经事没错,你也是正经事。”

    这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开始,梁京消受不了,她张张嘴,揶揄他,“章先生是夸夸群群主嘛?”

    “还有,”梁京正色告诉他,“我当初听从章先生的安排,去许总那里,并没有多少混吃等死的念头,也不想白拿工资,我会努力学习,认真工作的。”梁京是想,她并不需要章郁云以权谋私才能留住她的位置。

    章郁云侧些身子过来,左手手肘撑在方向盘边缘,掌心托腮,微微眯眼,自顾自地划重点,世故商人的嘴脸,“哦,这么有骨气的哦,那么,当初又为什么听从我的安排呢?”

    “……”

    “还有,”他学她话的口吻,“为什么这么爱喊我‘章先生’呢?”安静的时候就喊他章先生,淌眼泪的时候就吆喝他章郁云。

    姑娘骄矜得不行。

    梁京咬唇不语。她平心静气喊他名字,好难出口。

    某人没她这么惜颜面,“你时候还喊过我云哥哥的。”

    “……”

    “就是现在喊我云哥哥,我也受得起吧?”他怂恿她。

    他着,托腮的手松掉了,挨梁京这边的右手来捞她的下巴,后者以为他又要胡来,她羞恼地要一把推开章郁云,想提醒他注意场合。

    “别动,口红花了。”他单手捉住她两只手,再正色不过的颜面,替她放下遮阳板上的化妆镜,“擦一擦。”

    梁京看清镜里的自己,才意识到有多糗,她糊了一嘴的口红和他这么久话,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梁京一边拭着唇上的红色,一边量章郁云。

    驾驶座上的人面不改色地也揭下头顶上的遮阳板,检视自己的仪容,看清没大碍了,轻佻地怨怼梁京,“下次别涂这么红。”

    着推门下车,绕过车头,来开梁京这边,他拉她下车。

    “你等一下,我补个妆可以嘛?”

    “别补了,里面都是一群有家室的男人,别指望招惹谁,我也不许你这么做!”

    “你这是的什么话……”梁京气得不行。

    “你天生丽质。”

    够了。如果可以像狗那样咬人,梁京早就咬他一顿出气了,“我不喜欢你这样捉弄人的口吻……”

    二人跌跌绊绊从庭院上阶梯进门,章郁云一路推着她的后背,要她上前,“可我喜欢!”

    入户门上揿他的指纹,他顺势一拉,扑面的冷气携着浓郁的酒香,里面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梁京就这样赶鸭子上架般地被章郁云推进了他的生活圈,乃至是生意圈。

    临了,他才想起后备箱里的鱼。

    他要她先进去,“那两条鱼就给我们吃罢,不杀反正是个死。”

    “……”梁京扽着他的袖口,她艰难地表示,“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等谁?”一记温和爽朗的男声斜进来,接住了梁京的话头。

    章晏云。

    他手上端着个周转箱,里面十来瓶四玫瑰威士忌,从大哥这里顺的。后者这里有个酒窖,好多基酒存货,晏云时不时来这里找酒喝。

    “好久不见,圆圆。”章晏云笑得很旁观,冷眼那种,对于大哥和圆圆在一块,似乎一点不惊讶。事实上,大哥除了不和男人亲亲我我,他爱哪个女人,晏云都不会惊讶。

    “你这是要走了?”章郁云问他,庭院里刚才一排车,没注意有晏云的车。

    “来拿酒的,你忙你的。”兄弟俩话很生分。

    恰好秦晋闻声出来,章郁云干脆把梁京托付给他,“你带她进去。”

    章郁云和晏云一道出去。兄弟俩来到庭院,各去各的车。

    晏云把一箱酒搁进后备箱,临走前,隔着几辆泊停车的距离,问大哥,“爷爷知道嘛?”

    “什么?”

    “圆圆。”有人故意装傻,有人成心拆穿。

    “知不知道,都不影响我的判断。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带她来这样的场合。”章郁云问,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章晏云笑,他干我什么事呢,上回在拂云楼我就看出来了,看出来她喜欢你,也看出来大哥很不满意我和她挨近。

    只是没想到,章郁云也有这么高调的时候,“外人眼里的章先生从前可没把女友故意带在身边过。”

    “况且,她还有那种病……”

    章郁云拎出一个蓝色的储水氧气箱,里面有两条濒死的鱼。

    “晏云,你是个外科住院总,应该知道病情依靠什么话。”大哥是在怪罪他的先入为主,以及以耳代目。

    “也是。我在这操什么心呢,章郁云最好有什么不好,或者他实实在在从神坛上跌下来,我们才满意。”晏云掉头就要上车去,拉开车门的那一下,又猛地回首来,鄙夷的口吻,“章郁云,你从来都是这样,你、我们。”成见也好、积怨也罢,翻不过来了,那是座大山。

    “你不是一向和爷爷一个鼻孔出气的嘛,先前那个乐姐,爷爷不满意,你不是一脚就蹬了。这回你要怎么,先不谈那圆圆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她年岁又听脑筋不正常,你比人家大一轮去招惹她,你即使不疯也差不远了!”

    “再问你一句,你一意孤行,爷爷改了遗嘱,你也不在乎吗?”

    “我自然在乎。我辛苦这些年,为什么不能拿我该得的,况且,章家能有几个供他挑的呢,他倒是有心你,家里哪一码子事你搭手过呢?”

    “所以,你是算硬碰硬了?为了个女人?”

    “为了我该得的。”章郁云纠正弟弟。

    各人得各人该得的。

    “她……”

    “够了。晏云,我一向不喜欢在死循环上的事多口角。”章郁云的车子重新亮灯落锁,他也要回自己的夜宴上,进去前,认真知会晏云,“慢点开车。”

    *

    里面会餐的席面上,因着大老板没来,酒喝得很慢,勉强一巡过去,许多菜都冷了。秦晋安排拂云楼那边过来适应的两个服务生拿去厨房热,再给梁京找了个位置,亲自给她拉椅子,“梁姐,请坐。”

    “谢谢。”梁京勉力朝他致谢,出于礼貌,认真看对方眼睛。

    这位秦先生始终张弛有度的礼数,多一分亲昵,少一分寡恩。

    长桌上有人问梁京的出处,秦晋点拨他们,“章先生的朋友。”

    哦,众人人精,即刻明白了这朋友的含义,是章先生的朋友。

    梁京眼观鼻,鼻观心。

    手边的高脚杯里被秦晋倒入了红酒,她原本想推脱,她不喝酒的。

    对方猜到她要什么,“无妨,不喝也倒一杯。这是章郁云的习惯,他他见不惯大家举杯的时候,有人慌里慌张找酒杯又或者杯中无酒的狼狈样。”

    “谢谢。”她第二次和秦先生谢谢。

    秦晋与她隔一个座位,席上还有一位是梁京认识的,岩井总工。对方朝她举起酒杯示以敬意,梁京这才意识到手边这杯酒来得多有必要。

    岩井用日文和梁京寒暄,那本他放弃了,改读他儿子的少儿课外读物了。

    梁京莞尔,言简意赅地鼓励对方,加油。

    在座的按部就班地聊着他们的正经事,梁京见章郁云迟迟不入座,又不好贸然离席,几番思想斗争,她低低声音试着和秦晋话,

    “那个……秦先生,我可以去找他嘛?”

    我可以去找他嘛?

    许久以后,秦晋和梁京聊回这一幕。他他意外极了,意外章郁云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新女伴,或者更直白地,梁京活脱脱的女孩气。

    倒不是怯场,也不是坐不住。教养礼仪她都是有的,就是觉得这里的热闹不属于她,她想要去找章郁云,这份急急归去的逃离感,因着她温顺漂亮的面容,叫人厌恶不起来。

    秦晋点点头,随她去了。

    梁京把包放在椅子上,重回玄关处,正巧章郁云进门,二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像极了万家灯火的某一户,有人在等,有人就归。

    “你和晏云哥哥吵架了?”梁京直觉有,且关于她。

    “为什么?”章郁云笑着反问她,我们为什么要吵架。

    饶是如此,梁京面上还是愧愧的。

    章郁云拉着她进厨房,厨房很大,中西两处开间。他在中式厨房的料理台上,用最寻常的文武刀杀鱼,开膛破肚、刮鳞取腮,利索极了。

    ……

    一条鱼被他上了电蒸箱,一条鱼改了花刀码盐搁进了冰箱。

    全程半个时不到,梁京看这样卷起袖口干家务活的章郁云,失真极了。

    静默地看,最后由着自己的心神跑到天边去。

    “想什么呢?”

    勉强收拾停当,章郁云按起泡器里的洗手液净手,顺手扯几张厨房用纸擦干净,手就来拉梁京,往外面去,“你不能老孩子气地选择逃离一些叫你难以自洽的场合或处境,朋友。”

    “人生总有逆行,且信我,你所有的快乐都是从逆行中获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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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对不起食言了,今晚临时三次元有事,没时间码字了,先放这些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