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中术士在吗？”

    皇家术士协会内, 位于甲-23号的程彦中实验室一早便来了客人。

    程奇急急迎了出来。

    “王松一术士，日安。”

    来人是一名面相和善、高大英俊的年轻术士。当然这个年轻也是相对而言。毕竟术士的整体年龄偏大, 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术士就算得上是相当年轻了。当然类似李流光那样的不算, 程奇偷偷在心里补了一句。

    被他称为王松一的术士微微笑了起来。笑容温暖，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继而交付信任。

    “日安, 冒昧上门希望没有影响到程彦中术士的研究。”王松一笑道，跟着程奇朝着屋内走去。没走几步便见着有仆役在收拾东西，王松一步伐放缓，似不经意问：“我听程彦中术士要将实验室搬迁至草原，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程奇愣了愣, 揣摩着老师的心意点点头：“确有此事。”

    王松一奇道：“这是为何？草原荒凉偏僻诸事不便。不各色实验事物短缺, 便是信息滞后对研究都影响极大。程彦中术士正是晋升四阶的关键, 这个决定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程奇讪讪地笑笑, 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松一看他的样子, 摆摆手：“你不必为难, 我也只是好奇罢了。起来曹聪术士还有柳木舟术士好似都在草原, 对, 范世杰术士似乎也在……”

    程奇反应过来, 立刻明白了王松一术士上门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圣域通报》上那两篇署名范世杰术士的文章。

    这他更无法回答了。

    好在几步到了门口，程奇赶紧上前一步推开门，恭敬示意王松一老师就在屋内等他。王松一冲他客气地笑笑，转身进了屋。

    程奇抹了把汗，刚要去忙乎别的, 老师最的弟子飞奔跑来，一把抓着他道：“师兄总算找到你了。”

    “别急，有什么事？”

    来人叫程信，不仅是老师最的弟子，也是程家人。和程奇出身程家偏枝不同，程信出身国公府，算起来还得叫李流光一声表兄。

    大约是跑的急了，程信不好意思地跟程奇笑笑，喘口气飞快道：“曹聪术士的弟子来了，曹聪术士的东西太多他们租借的飞空艇放不下，想问咱们这边能不能腾点地方出来？”

    程奇奇怪地看过去：“曹聪术士的东西能有老师的东西多？”

    程信悄悄道：“听曹聪术士的夫人怕曹聪术士在草原吃苦，衣食用度俱都准备妥当，甚至连烧的炭火都预备了好几十箱。”

    程奇：“……”

    他想到霍林河那座仿佛永远都开采不完的石炭矿，矿内永远都密密麻麻的工人，不知该什么好。

    倒是程信把他的沉默理解为其他，不由地问：“莫非草原真的没有炭烧？那咱们也要多准备一些炭火吗？我阿娘跟我草原穷苦得很，不想让我跟着大伯一起去。”

    这番话便不是以师兄师弟的身份，而是以族兄族弟的身份了。程奇看着程信，脑海中不由又想到了李流光。两人年岁差的不多，又都是家中自娇养长大，甚至若论娇惯，李流光术士大概更甚一筹。但他在草原见着李流光，只觉对方举手投足飘洒脱俗，言谈举止顾盼神飞，全不似眼前师弟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程奇回神微微一笑，拍拍程信的肩膀，道：“放心罢，霍林河有座大石炭矿，不会冻着你的。”

    程信应了声，转念又想到什么，好奇道：“我听阿娘姑姑家的傻子表兄病好了，师兄你上次去……”

    不待他完，程奇已严肃道：“噤声，霍林河尊李流光术士为主，老师去了霍林河也是做客，你莫要胡乱。”

    程信被程奇的反应吓了一跳，注意力在“李流光术士”几字上转了圈，乖乖哦了声。

    程奇不再什么，发走程信快步去寻曹聪术士的弟子，思忖着该如何跟对方。事实上，程奇也颇为理解曹家人的大动干戈。他没去霍林河之前也将那里视为一无所有的苦寒之地。便是现在若论生活条件，霍林河也是比不上协会的。但比起生活条件，那里显然有更吸引老师和曹聪术士的东西存在。

    不其然的，程奇脑海浮现出了署名为范世杰术士的两篇论文。

    他跟老师去过霍林河，自是知道这两篇论文。甚至在从霍林河回长安的飞空艇上，他已经提前看过其中的内容了。老师固然对范世杰术士的论文赞不绝口，但也私下点评其中的设计并不复杂，关键是想法新颖，将蒸汽机同旁的机械结合到一起。

    程奇想，老师夸赞这一点的时候，心中一定是很得意的。毕竟他跟老师都知道，范世杰术士的研究方向来自李流光术士。不过是因为论文署名范世杰术士，老师不好明着夸李流光罢了。

    偶尔程奇也会嫉妒地想，李流光术士脑海的那些奇思妙想到底来自哪里？

    从范世杰到老师，从曹聪到柳木舟术士，明明是不同的研究方向，但李流光术士好似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到关键处。以至于老师和曹聪术士他们愿意为了李流光术士留在偏远的、无论交通还是交流都颇为不便的草原。

    想到老师刚回来时要把实验室搬迁到霍林河引发的震动，程奇便是一脸苦笑。偏偏曹聪术士也跟着凑热闹，家信中居然交代了同一件事。两者叠加，本已引得人人侧目。待范世杰术士的论文发表，消息灵通者如王松一术士已寻了上来。

    也不知老师会如何，但程奇想大概用不了多久，李流光术士的名字便会扬名整个圣域。

    ……

    隔着万里之遥，李流光尚不知道范老先生论文发表引起的轰动。此时他正忙着分配圣域调配给第七前进基地的资源。

    ——工坊势必要是留下大部分的，范老先生的研究也需要一些。至于曹聪术士和柳木舟术士，先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对，还得给舅舅留一些。

    李流光在纸上记录后，很快便让人依着他列的比例分配下去。

    见他似乎忙得差不多了，一直候着的工坊管事徐明成才轻声起另一件事。

    “……纺织厂已经生产出一批布料，奴看过了，这批布料摸着柔软光滑，印染色泽亮丽，坚实耐穿，实属上品。纺织厂的厂长让奴请示郎君，这批生产出来的布料预备如何处理？”

    “有多少？”李流光问。

    徐明成早有统计，飞快道：“纺织厂报上的数目是5000匹，一匹长33米，宽2米。”

    大唐有官营纺织作坊，惯例一匹是13米多些。蒸汽纺织机效率更高，一匹能做到33米，宽度也更长一些。李流光心中算了一下，5000匹，一匹33米，总共便是165000米。

    他吩咐道：“留下2000匹，剩下3000匹就当做福利发下去。工坊、石炭矿、安北军和纺织厂，你看着办。”

    留下的2000匹他算售卖到星盟，弥补一下原材料的成本。至于剩下的，一人差不多能分个两米，也够做身衣服了。这只是纺织厂的第一批产出，后面的产出他也预备这么办。少部分贩卖到星盟，平衡原料的支出略有盈余就行。大部分投放到草原这个巨大的市场，赚取现实利润。

    他跟客服先生咨询过，星盟售卖的布料价格有高有低，随质量不同而不同。霍林河蒸汽纺织厂生产出的布料，质量算不得多好，售卖价格并不高。当然这是放在星盟比较，若以大唐计，蒸汽纺织厂生产出的布料算得上是中上品了。

    这样一来，贩卖布料到星盟的利润虽然比粮食高，却还是无法满足李流光的需求。他想要提高利润，要么再次改良蒸汽纺织机，要么开辟新的利润增长点。前者暂时还有些困难，哪怕是从星盟购买设计图，范老先生估计也要消化一段时间。后者的话，李流光将目标放在了草原遍地都有的牛羊身上。

    牛羊毛制品，无论是毛衣、大衣还是毛毯、地毯可比普通布料值钱多了，在星盟也是如此。

    早些时候李流光其实就有了类似的算，但救回的娘子们裁衣织布或许拿手，让她们剪毛制线、编织毛毯地毯，则无法跟草原部落的女子相比。李流光既要赚取星币，又想给这些娘子一条出路，蒸汽纺织机应运而出。且有了前面这个成功例子，他再想招募部落的女子，组建一个类似纺织厂的作坊，就可省去诸多口舌，以看得见的利润动人心。

    这些念头转过，李流光将之前做的计划翻找出，吩咐徐明成送去给长史杜谦。随着纺织厂生产的布料面世，毛呢厂、毛毯厂、地毯厂等也该准备了。

    徐明成恭敬应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李流光想了一圈觉得没什么事了，刚想去寻五郎，范老先生又找了过来。

    “李流光术士，日安。”

    出现在李流光面前的范老先生显然心情不错，微笑着跟李流光了声招呼。

    “范世杰术士日安。您有什么事吗？”

    范老先生花白的胡子翘了翘，笑道：“是关于我跟您的想要邀请几个朋友来霍林河的事。信我已经托协会飞空艇带回去了，大概快些半个月就应该有反馈。为了方便，我在信中留的地址是协会程彦中术士那里，您看要不要跟程彦中术士一声。”

    协会的飞空艇？

    李流光很快想到了宋琨。看来宋琨是人留下，把飞空艇送回协会了。这样也好，若宋琨真的带着飞空艇一起留下，他就要担心协会上门要人要飞空艇了。

    不过范老先生的话提醒了他，他略一思索，点点头：“我会给舅舅写信，告知舅舅这件事的。事实上……”他顿了顿，轻声道：“关于同圣域和协会方面的交流，霍林河这边已有了办法。如果您同曹聪术士、柳木舟术士有论文想要投寄圣域，目前已不需要再通过协会转交，霍林河就可以办到。至于通信的话，我们还需要做几个实验才能确定。”

    “您什么？”

    范老先生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流光，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流光怀揣着反正圣域和协会该知道已经知道了的光棍精神，笑盈盈地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老先生犹豫半晌，问出了关键问题。

    李流光轻笑起来，伸手示意范老先生：“您可以跟我一同去看看。对了，差点忘记恭喜您，您托舅舅投寄到圣域的两篇论文已经通过长老会的评定了。如果没有猜测，长老会对论文的评价十分不错。待会您也可以查询到积分情况，效率还是很高的。”

    “……”范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