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灾民围堵
牛车缓缓而行,一个激灵从醒梦中惊醒,楚昭翻身从起,钟氏在一旁闭目养神,见她突然惊醒愣了惊,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做噩梦了?”
楚昭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被钟氏一问倒是真醒了,“阿嫂不喜欢阿兄吗?”
对于卫氏不跟他们一起回翼州而选择留在京城,楚昭依然没法儿消化,这不做梦也梦到这事了,浑浑噩噩的话脱口而出。
钟氏拿眼看了楚昭,楚昭不是正常的孩子,钟氏也习惯了,但这一句喜欢不喜欢的话,男女之间,情情爱爱,并不见得是要紧的,至少钟氏是这样以为。或许,楚毅之在这点上类极了她,所以并不在乎卫氏这个选择,已经大部份放弃了他的选择。
但是,钟氏觉得,一个小娘子,像她这样的并不好,小郎君冷情些还罢了,小娘子若是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尝试过,钟氏并不想楚昭步她的后尘。
可是,让她骗楚昭吧,钟氏又不想。蹙紧了眉头,钟氏在犹豫。
楚昭不知钟氏的纠结,以为自己说得太小声了,钟氏没听见呢,又问了一句。钟氏终于开口了道:“或许是喜欢吧,只是这种喜欢,比起有些东西来,太轻了。”
一句话听得楚昭顿住了,钟氏啊,一直都是极犀利的人,楚昭听到钟氏如此残酷的揭露这种现实,更多为的是楚毅之鸣不平,“阿兄有什么不好的?”
钟氏笑了,“在你看来,大郎是极好极好的人,但在外人看来,大郎本身的好是不够的。”
不够,不够啊!多残酷的现实啊。楚昭想到平日里楚毅之对卫氏的好,卫氏,那个时候也表现得跟楚毅之感情深厚的模样,结果呢,一个转身,楚毅之刚丁忧扶灵归乡,卫氏却选择了留在京城,也不怕被人戳她脊梁骨。
“卫家欺人太甚。”楚昭是越想越气,虽然说吧,两家结亲,就家世来说,是楚家高攀了,也正因如此,自卫氏进门以来,楚家上下莫不以礼相待,可是,卫家是如何回报楚家对卫氏的呵护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
楚昭在那儿恨得咬牙切齿的,倒是钟氏一点都不生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卫家选了这条路,往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你气什么?”
就是,气什么啊,像楚毅之这样年轻有为,又洁身好的郎君,难道还怪娶不到妻吗?卫氏放弃了楚毅之,是卫家的损失,而对他们楚家来说,早早认识了卫家什么货色,卫氏是什么人,不至于事到关头,被人背后捅刀,反倒是好事。
这么一想,楚昭就松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阿娘,是我想岔了。”
楚昭能自己想明白了,钟氏很放心,伸手摸摸楚昭的头,“往后莫提卫家的人,卫家的事,你阿兄会自己处理。”
依然乖巧地点点头,钟氏一笑,楚昭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阿姐为何不来送行?”
阿姐的指的自是楚愉,楚章死后,虽为出嫁女,楚愉也是要守灵的,楚毅之扶灵回乡,楚愉竟然没来相送,实在奇怪。
钟氏拿出了一张纸条,楚昭接过一看,“阿姐有喜了。”
快出门的时候,楚愉动了胎气见了红,韦家连忙去请大夫,这才知道是有喜了。为怕红白相撞,况且楚愉已经动了胎气,韦家就让人送了信给楚毅之,道明原由。
“就算卫姐是有喜了来不了,韦家呢?”楚昭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随口说来,钟氏的表情十分复杂,楚昭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观察力,实在难得,难得!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楚家离开了京城,还是在明显得罪了梁王之后离开的,楚家一走了之了,留在京城里的人,尤其是亲家,哪个不怕被牵连。
“但是,阿兄虽然得罪了梁王,圣上并不见对阿兄不喜,阿舅还是大将军呢。”楚昭瞪大眼睛,表示实在不懂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钟氏看了楚昭一眼,“梁王是嫡长子,在朝中拥其为太子的呼声最高。”
楚昭嗤之以鼻,“莫说太子未必能成功继位,梁王现在还不是太子呢。”
一语道破如今的朝局,钟氏微微一笑,她可真是养了个了不得的女儿。
“依你之见,梁王不可能登上太子之位?”
“礼法宗制而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梁王是嫡是长,至今都未能登上太子之位,可见圣上并无意于他。梁州的事后,如今圣上更有借口否定立梁王为太子,一个国之蛀虫,形同窃国,圣上不想,再有人帮圣上一把,呵呵……”
钟氏眼睛已经亮了,“这是你阿兄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哎哟,一不小心的忘记藏拙了,楚昭说得太顺口,也是气极了。
“阿兄说一些,我自己想一些。”楚昭半真半假地回答,钟氏伸手再次摸摸楚昭的头,“最近都自己看书?”
“阿兄还有教我啊,我还有一些不是很理解的地方,记下来了,有空就问阿兄。”一说到学习进度,楚昭松了一口气,回答得分外顺。
钟氏点了点头,“跟你阿兄好好学,别听人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心要正,脑子要灵活,别被人当了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犹未察觉。”
楚昭深以为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啊,那是男人生怕比不过女人才想出压制女人的法子,当然,这会儿呢,这句话在世家并不盛行,世家的娘子啊,哪个不是从小精心教导的,只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才会拿出这话来堵人。世家女,对此皆是嗤之以鼻。
“阿娘放心,我不傻。”楚昭拍拍小胸脯非常肯定地跟她娘保证。
牛车突然停下了,楚昭整个人往前一倾,要不是钟氏反应快将她扶住,楚昭得摔个狗吃屎。这会儿吧,楚昭吓得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牛车那么一停,楚昭掀起帘子,侧头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话问完,楚昭已经看清外面是什么模样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面黄饥瘦,衣衬凌乱,将他们团团围住了,楚昭看了看正是大中午的时候,却不由感受到一股冷意,这些人,都是饥民,不知饿了多久的饥民……
“娘子,小娘子,我们被饥民包围了。”阿兼跟阿醒急急从后面跑来,气喘吁吁地说。
“看到了。”楚昭掀起帘子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想不明白的是,照路程来看,如今他们应该是在豫州境内了,豫州何时有了这么多灾民?
不对不对,就算是灾民,这些灾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把他们堵住了?他们一行只作寻常打扮,还有楚章的棺木在,明显就是扶灵归乡的人。
“把你们的粮食都交出来。”灾民之中,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人用流利的雅言叫喊,楚昭探头一看,离得太远根本看不到人。回头冲钟氏道:“阿娘,我去阿兄处。”
没给钟氏反应的余地,已经跳下了车子直奔前头的楚毅之处,楚毅之带了几百部曲行来,这么多的灾民,粗略一算也有好几百,若是两军对垒,楚毅之是不惧的,寻常的百姓,尤其是受灾的百姓,楚毅之非是嗜杀成性的人,所以纵是叫灾民团团围住了,楚毅之叫人戒备,却不令人动手。
“兄台可是主事的人?”楚毅之抱拳十分客气地询问。刚刚开口的头头道:“你说呢?”
没有正面回答楚毅之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声,楚毅之道:“我扶亡父的灵棺回乡,随行并没有多少粮食……”
“你能养这么多的部曲必定有粮,废话少说,你只说给粮还是不给?”头头打断楚毅之的话说,楚昭拉了拉楚毅之的脚,楚毅之看了她一眼,十分爽快地道:“给。”
一声令下,在中间的粮车被推了出来,灾民一个个眼睛发亮,蠢蠢欲动,头头一马当先地走过来,楚毅之突然跃起,三两下的将那头头制住,楚昭眼睛发亮地盯着楚毅之,太帅了她哥!
楚毅之将头头制住,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大哥,与此同时,暗箭飞来,楚毅之手中剑一回头直接将那射来的箭打落。
“将人拿下!”楚毅之一声令下,两个部曲往灾民中去,三两下的将那放暗箭的人捉住了,一群惴惴不安的灾民眼看头头被捉,还失了个兄弟,手足无措。
“你们只为粮食而来,难道还有人与我仇,要杀我不成?”楚毅之附身与那头头说话,松开了头头的束缚,头头在震惊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站了起来冲着楚毅之抱拳,“这位郎君,我们是从翼州逃出的灾民,近几年,翼州连逢大灾,今年更严重,颗粒无收,我们没办法只能背井离乡逃出。听说郎君一行粮食充足,所以我们才围堵郎君。我们的目的只为粮食,绝无杀人之心。”
这个头头倒是坦荡,言词举措,该是识字之人,楚毅之越发肯定地点头,楚昭嘛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灾民是不会无缘无故堵人的,果然此事并不简单。
楚昭回头一看被两个部曲捉住的人,那人突然口吐黑血,这是中毒而亡的症兆啊。
一旁的灾民吓了一跳,楚昭的脸黑了,好狠的人呐,杀人不成,竟然自杀。
“郎君,嘴里藏了毒,一时不备,叫他死了。”部曲之一捏了人说。
“拖去埋了。”楚毅之一声令下,转头对那头头道:“既是受灾百姓,我这些粮食给你们也无妨。来人,起锅做饭,管诸位百姓吃个饱。”
但听楚毅之的命令,一片道谢声,楚昭也很是认同楚毅之的做法,部曲们嘛,二话不说地起锅去,头头招呼灾民们帮忙,楚毅之也十分热情地吩咐部典们打下手。
“大郎,这是做什么?”楚太夫人一开始听说被灾民堵了害怕,后来一看楚毅之竟然让人拿了粮食做饭,这不是要把粮食给灾民吃的节奏吗?
楚太夫人急急赶来捉住楚毅之就问。楚毅之道:“祖母在车上好生歇息,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是要拿我们家自己的粮食帮朝廷赈灾啊?不行,我不同意。”楚太夫人才不听楚毅之的打发呢,言辞凿凿。
楚毅之道:“祖母,人命关天,更何况这么多的人命。粮食没了可以再买,和人命比起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说罢不容楚太夫人再说什么,叫侍女扶了楚太夫人回去。转过头一找楚昭,楚昭已经跑过去帮忙搭手煮饭了,阿兼和阿醒拦着不肯叫她去,楚昭却不管,“你们也帮忙。”
换而言之就是不想让她们再拦着她,楚毅之大步走了过去,阿醒急急地道:“郎君。”
“阿昭不小了,她想帮忙就让她帮,你们跟着照看,别叫她伤了自己就是。”楚毅之如此吩咐,阿兼和阿醒都嚅嚅,楚毅之道:“阿娘想必也是同意的,否则也不会让阿昭留到现在。”
“就是,就是!”楚昭在一旁附和,阿兼和阿醒只得冲楚毅之福身道:“是,郎君。”
楚毅之帮了楚昭一个大忙,自忙去了,寻到那头头,叫人拿了能吃的干粮,头头拿过道了一声谢,狼吞虎咽地吃着,楚毅之再递上水,不至于叫他咽着。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头头急急地道谢,楚毅之笑得如沐春风,“我看你言行举止,绝不是凡夫俗子,敢问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跟人学过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我叫章玉成,字无缺。”头头十分客气地吃下了干粮,自报家门。有名有字,又岂是识过几个字而已。
“我楚毅之,字子韧。”楚毅之也自我介绍,章玉成眨了眨眼,“有礼,有礼。”
相互见礼寒暄,楚毅之微微一笑,“翼州的旱情,不知无缺兄可能说起一二?”
“翼州地处偏僻,近些年干旱不断,今风颗粒无收,世家还罢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连翼州的树皮干草都挖了吃光了,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结伴离乡,为的只是争一条活路。可是一路行来,饿死的同乡不计其数,余下我们这些都是命大的。”章玉成说到这里直抹泪,楚毅之一眼掠过这么多的百姓,目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