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狱中谈论
迈出宫门,齐淮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楚昭的话。
他很清楚齐家的生死都在楚昭的一念之间,在拿下齐冯后,楚昭没有第一时间将齐家的满门拿下,是楚昭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如果他不能从齐冯的嘴里问出楚昭想要知道的,齐家,再无可赦。
“齐相,请!”楚昭将重任交到了齐淮肩上,韦益奉命送齐淮去刑部的大牢。
齐冯被关在单间,身上的一应衣物全被换下了,楚宸虽然射掉了一瓶药,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藏在哪里,再让他服下了那些药,变是力大无穷,奇快无比,谁还能捉着他?
韦益审案,从来不以严刑逼供,只会问,周而复始地问,从不停的问答之中,找到蛛丝马迹。
“你们先出去吧!”齐淮回头与韦益吩咐,韦益应了一声,将所有看守的人都一同撤了出去,牢房里的齐冯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齐淮,睁大了眼睛,“淮叔。”
齐淮走了进去,坐在了齐冯的对面,“你可知道,自你被捉,陛下已经下旨将长安所有的齐家人都看管了起来。”
“怎么,楚昭还想屠尽我们齐家不成?”
“凭你做的事,陛下为何不能屠尽齐氏?”齐淮反问。
原本平静无波的齐冯突然冷洌地看着齐淮,“淮叔,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你偏偏要选择楚昭作为效忠之人。那是一个女人!牝鸡司晨呐!”
“那又如何。她有能力,有人,她凭什么就不能当皇帝?”齐淮反问,以前或许他还心有不甘,但是,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齐冯想要捉楚宸,楚昭拿了楚宸当命根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楚昭只是让人将齐家的看起来,而没有伤齐家一人,齐淮感激涕零。
“淮叔,你怎么能这样。以前祖父在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凡事皆有礼法,以女子之身为帝,就是颠倒乾坤阴阳,乱了礼法。”齐冯看着齐淮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齐淮凑了过去,“你的礼法,是教你以无辜的性命乱这天下,你的礼法,是让你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要将这天下搅得不得安宁?”
“我以一时之乱,是要千秋万世的太平。”
“狗屁千秋万世。齐冯,你如果有这样的能力,天下大乱之时,你为什么不去做?你与陛下一般的年纪,陛下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做不到?昔日你既然做不到,你凭什么拿着牝鸡司晨来乱大昭,乱天下?”齐淮捉住齐冯的衣颈,神情极其不善。
“知道你的所做所为在我看来是什么吗?是你不仁,是你不义,是你不孝,更是不忠。”齐淮丝毫不曾嘴下留情,话如刀般割着齐冯。
齐冯双目充血地道:“我不是,淮叔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哼,你不是,你不是吗?”齐淮冷笑着,“大昭太平,百姓安乐,你为了一己之私挑起大乱,此非不忠?你更为了一己之私,置齐氏满门于险地,你的父母因你而受苦受累,此非不孝?你为一己之私,伤及无辜,连女子都不放过,非是不仁不义?齐冯,你告诉我,我齐家的家规是如此,你的祖父是这么教你的吗?”
“不是,我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只要陛下威严全失,百姓再也不相信她,我们再合世家之力,就可以夺回皇位,到时候一样会天下太平。”
“合世家之力,那我再问你,合世家之力夺了皇位,那谁来坐这个皇位,世家们一起?”齐淮冷冷地依旧问,齐冯一顿。
齐淮道:“我从来不知你竟这么蠢。世家各为私欲,项氏已灭族,早已无传世之人,倘若当今陛下真的当不成这个皇帝,只会让之前诸州分割的局面再次发生,今之天下,无所出陛下左右者,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再平定天下。你以为换皇帝是那么容易简单的事?蠢!”
“楚昭不仅颠倒了阴阳乾坤,她更废世家的殊荣,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皇帝。”齐冯拼命要找出楚昭的不是。
“世家,世禄世卿。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对,世家非生来就是世家,哪一家不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世家能成为世家,难道凭的是生来血脉吗?以科举选能吏,治国安民,那有什么不对,难道你就那么没本事,要靠祖宗之德,方能立不世之功?”齐淮提着齐冯,“若是如此,你羞为齐家人。”
齐冯摇头,“不,我不是,我不是!”
齐淮看了他一眼。
齐冯再一次摇着头,他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你是不是,现在不重要了。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要让齐家三族为你赔葬?”
“她当真敢动我们齐家?”齐冯到现在还不相信,不相信楚昭敢对齐家动手。
齐淮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齐冯,“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敢对刘家动手?”
“世家们是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不会。”齐冯开口,像是在说服齐淮。
“无知,你以为时到今日,有多少世家愿意为了你这样一个意图乱国的人为齐家求情?七相之中,韦、卫两位是陛下的拥护者,另我们齐家,柴家,柴家也绝不会为了明明是齐家的大错而犯于陛下。”
“意图刺杀帝女,如此罪名,诛连三族无可厚非,人脏并获之下,天下无人质疑。”齐淮将一切的事情都摊开在齐冯的面前。
“你知道陛下为何让我来吗?那是陛下给我的机会,如果我不能从你的嘴里问出陛下要的,齐家,必亡无疑。”
“阿冯,你不如陛下,无论是胸襟,远见。原本我对陛下还有几分轻视,但经你之事,我是真服了我们这位陛下,她纵是女子,却不是寻常的女子。”
“想想大魏朝,还有项家的几位王爷,你的祖父是怎么死的。能像陛下这般容人的,能有几人?我不知你为何存了这样的心,捉了太学的女学子以乱长安,就算你将太学所有的人捉了,你也乱不了长安。我们这位陛下的手段未显,她能逐鹿天下,和男人争得天下,手段从来不缺。”
“淮叔,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听从一个女人的差谴吗?”
“一个能容天下的女人,能让你一展所学的女人,纵是男人都不及,男人女人,又有何差别?”
大明宫中一夜灯火通明,听闻掳走太学女学子的人被捉获,但是却无法从他的嘴里问出女学子们的生气,诸位急急入宫。
楚昭于殿内缓缓的跺步,姜参道:“陛下,不如让任重去一趟刑部。”
摇了摇头,楚昭道:“等等吧,想必很快齐卿会带回消息的。”
竟然是对齐淮寄以厚望,但是楚昭这样来回地走着,显然心里也有几分不定。
卫九道:“陛下,如此大案,理当让齐公避嫌才是,若是,若是……”
一句句的若是,亦是提醒楚昭要提防,楚昭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论是对齐卿还是对你们,朕都是一样。齐冯虽出自齐家,齐冯做的事,并不代表了齐卿,这一点朕能够肯定。再者,就算朕信错了齐卿,他又能如何?”
好的坏的,楚昭早就已经想得很清楚,她既是信齐淮,又何尝不是有恃无恐,虽然她不喜欢杀人,也不等于说她怕杀人。
齐家的三族,皆在齐淮的一念之间,齐淮很清楚。楚昭已经表明了态度,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说起来,楚昭的态度总是让这些人分外的安心,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日会不会也面临如齐淮的境况,楚昭如今能给齐淮机会自证清白,将来也必不会吝啬于给他们。
这么一等,早朝的时间就快到了,因有大事,楚昭特意下令今日的宫门不下锁,总算不负楚昭所望,齐淮面容憔悴地走了进来,“臣,不负陛下所托。”
手中捧着一份血书,血迹斑斑,萧其陈看了一眼,正好他离得齐淮最近,果断将血书转呈上去,楚昭拿开了看,看了问道:“齐冯死了?”
齐淮一个激灵,但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是,他是自尽而死。”
楚昭看了他一眼,“既然死了,就运回去好生安葬吧。将这封血书交给刑部,命京兆府立刻将去将人质救出来,安全送回家。涉事之人一并拿下。”
“多谢陛下!”齐淮与楚昭真心诚意地一拜,楚昭道:“起来吧!辛苦齐卿了。”
齐淮岂敢言苦,楚昭道:“让郭淮将墨军撤回来。不过,齐卿,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齐淮听到后面那一句,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是,既是你齐家之人,借用你之便而行事,便是你监督不利,朕能容你第一回,天下人怕是也容不得你第二回。”天下人,非是她楚昭,齐淮当然知道这朝堂之中,有的是人要他死的,与楚昭一拜,“臣必铭记陛下警戒,绝不再让此事发生。”
楚昭点了点头,“他就没有说,他服用的药是谁帮他做的?”
突然的一句话,齐淮颤着说不出话来。
“如此奇药,服之能叫人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朕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研制出这般的奇药。”楚昭悠悠地说。
“臣问过了,药是旁人给他的,他并不知。”齐淮回答,楚昭看了看他,齐淮全身绷紧着,动都不敢动。
楚昭一下一下地扣着面前的桌面,缓缓地,但是听在齐淮的心间,甚至是下面的其他诸人,都悬起了一颗心,楚昭,究竟在想什么?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事不烦二主,制药之人,制药的方子,齐卿就去帮朕拿到。当然,凡是知道这个方子的人,都要一并带回来,朕不想过不了多久,就有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楚昭停下了手,与齐淮下令。
终于得到了楚昭的命令,齐淮松了一口气,与楚昭一拜,“臣领命。”
“去吧。”楚昭挥手,齐淮一拜,“臣告退!”
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楚昭朝后使了个眼神,黑暗中的人跟着退了出去。
“诸卿一夜未归,就在殿内洗漱用个早点,一会儿就早朝了,待早朝之后再归家吧。”楚昭与余下的诸位细声说着,诸人一拜,“谢陛下。”
楚昭道:“朕去去就来。”
站了起来,楚昭离去,诸人相送。没一会儿的功夫,侍女们将洗漱的用物都端了上来,随后还有那香喷喷热呼呼的早点,萧其陈道:“陛下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也不会亏待我们这些当臣子的。”
咬了一口刚做好的饼,配上香甜的豆浆,一夜的辛劳尽数驱散殆尽。
“许久没有尝过陛下命人备下的早点了,想当初在冀州时,还能常常吃到,迁都之后,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再要喝一口纯正的豆浆,难,难!”吴用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
“说起这豆浆来,当初在冀州时,我还有些吃不惯,后来尝过了冀州府里的豆浆才知道,学的人没学到位,味道天壤之别。”韦尚任也接了一句,喝了半杯下来,他也觉得精神了。
“先生,听说这豆浆也是陛下想出来的做法,是与不是?”吴用有些八卦地问了一句,姜参禀承着食不言寢不语,听到吴用的话,眼刀子甩了过去。
“吃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吴用被先生训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陛下弄了好多新奇的东西,一样接一样的,这不是好奇吗?”
“吴卿莫将功劳都归到朕的头,朕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朕做的都是别人已经做好,只是朕出了一把力,大行推广罢了,非朕之功。”楚昭换上了朝服走来,诸人又要见礼。
“莫动莫动,都好好吃吧。朕那一份呢?”在他们动身之前,楚昭先一步让他们都好好坐着,楚昭回头问了侍女,四珠从里面端着走了出来,“陛下的在此。”
与下面诸位的早点是一样的,鸡蛋饼,油条,豆浆。楚昭笑了笑,“等过几年,天下太平些了,这早朝的时辰就往后挪一挪,先生年纪渐长,旁人还罢了,朕很是担心累着先生。”
姜参这位先生看了楚昭一眼,“蒙陛下挂念,臣还能顶得住,待臣哪一日顶不住了,自会与陛下说。”
“如此才好,先生切不可硬撑着,朕还希望先生能长命百岁,为朕辅佐下一任新君。”楚昭笑容满面的说来,但是那新君二字叫下面的人听得不由地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