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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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射场处在北边一片开阔场地,各类兵器齐全,安保措施严格。

    即便如此,随侍人员经过精简,仍旧是好大一群人。

    李琛除了将闫真带了进去,把其余随候人员尽数扔在场外,门一关,清净了不少。

    他二人顺着马场的草地围道,慢慢散着步。

    闫真牵过来两匹马,见他们没有立刻要骑的意思,便远远缀在身后。

    李琛伸手拽着拽宋春景的衣裳,只觉虽然缎面滑不留手,但是比之肌肤,不知道差多少倍。

    宋春景看他一眼,然后伸出手。

    李琛心满意足的牵住那手,望着天边奇形怪状的云彩,道:“明年春天南巡,咱们一起去,春日南方的云彩不像北方,里头必然装着一场雨。”

    宋春景笑着点了点头。

    李琛又想起洛阳那夜的月下院中的宋春景来,那场景印刻在心底,已成了最深处的记忆。

    “洛阳那夜,牡丹花团锦簇,什么跳舞的女子,什么鼻子什么眼都没看到,我只顾着看你了。”李琛。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宋春景。

    “……”李琛:“不可惜。”

    宋春景目视前方,眼中盛着露水一般,不停闪过清的柔光。

    李琛看了他一眼,问:“你真是这样想的?”

    宋春景一顿,随即面色就自然放松下来,他轻轻:“你是皇帝,就如洛阳那夜,什么都不必,自有人争相给你送上珠宝美女,我明白,也不大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

    李琛念着他话中一句,低低道:“你倒大方。”

    气温在缓慢回升,缓慢散步已经有些燥热,于是李琛接过马,率先上去。

    这马果然是西域特供,双眼炯炯有神,浑身毛发漆黑发亮,一身的腱子肉喷薄欲出,马鼻“嗤嗤”喷着气。

    李琛朝着宋春景一伸手,宋春景拉住他,借力翻身上马。

    高头大马万中挑一,视线登时开阔起来。

    李琛环着前人腰身,催马慢慢往前走,前行带起些风,吹在脸上格外惬意。

    片刻后,他看了一眼眺望远方的前人,沉沉的:“就算你不放在心上,我还是想解释清楚。”

    宋春景视线一凝,微微侧过耳朵。

    “南行凶多吉少,全靠着你才保住性命,你既是我的恩人,又是我……意中人。”

    李琛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但是我却不能置江山万民不顾,既想要皇位,又想要你。”

    宋春景静静听着,李琛舒出一口气,“皇位好,从善如流即可,你却不同,我总是担心做了什么事,引你生气。”

    宋春景眼中一晃,眨眼掠过莫名神色。

    李琛仔细观察着他细微变换的表情,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低低道:“怕你觉得我不好,又反悔了。”

    下一刻,宋春景反手,握在腰间那宽厚手掌上。

    “不会。”

    他:“既然已经决定,就不会后悔。”

    李琛双目微睁,盯着他光滑侧脸还有垂在耳侧不时抚过耳朵的细发。

    宋春景停顿一下,然后垂下头挑起一丁点唇角:“我心中一直都知道你不同于凡夫俗子,你是皇帝,有天下要顾及,有大局要衡量,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李琛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唇角扬起的弧度。

    宋春景轻轻拍了拍他横在腰间的手,李琛略松了些力气,他才继续:“从和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都已经想通了,太后催你三宫六院也好,朝臣要你子孙满堂也罢,我都接受。”

    他微微低着头,露出修长一段脖颈,叫日光照着笼罩上一层带着透明质感的光,看上去有种冷淡的温柔。

    镀光的唇一动,他笑容略明显了些:“若是你觉得对不住我,就将这帐记在心里,对我好一些就成了。”

    李琛一时无言,听在心里只觉得既酸又暖,仿佛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他控马前行,坐在宋春景身后半揽着他,前胸紧紧贴着他挺直的背。

    “我早该同你,”李琛倾身上前,趴在他肩侧,轻道:“三宫六院或许会有,但是都抵不上你一根手指,自从有了你,我再没有碰过别人。”

    宋春景眼梢略微一斜,抿唇一笑,李琛咬了咬牙,忍不住:“你不信?”

    “信。”宋春景立刻。

    李琛大手伸到他衣摆底下隔着裤子摸了摸他大腿,宋春景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出声阻拦。

    李琛摸了几把过了过瘾,“届时后妃入宫,你不准生气,我会安排好一切。”

    宋春景沉默数息,“好。”

    李琛盯着他眼中神色,:“顶多是多养几口人的事情,就能让朝臣闭上嘴,耳边清净不少。”

    “我知道。”宋春景着,然后又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春景。

    李琛:“你不信我,对不对?你还在哄我。”

    宋春景收了笑,长长的眼睫压在薄薄的眼皮儿上,挡住了一大半的视线。

    他低头看着马顶头的乌黑鬃,扯了扯嘴角,“皇上应该以延绵子嗣为己任,子孙旺盛,才能国繁昌盛。”

    黑马行至兵器库,路过凉棚,李琛一扯缰绳。

    马蹄站下不再前行,垂下长长的脖颈拣地上的草籽吃。

    凉棚之下的大片浓重,空气有些潮,吹来的风带着凉意,清爽怡人。

    李琛看着他低垂眉眼模样,还有秀挺鼻梁投射在脸上的阴影。好一会儿,也跟着无声笑了一下,沉沉的声音响起:“李氏子孙不止我一个,王府里随手一抓就能抓满一把,现在荔王已死,若是好好教导,哪个都不错。”

    这倒出乎意料,宋春景骤然抬首看他。

    眼中惊疑而不敢置信。

    李琛看着这百年难见的表情,心里偷偷笑了笑,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绷着,“看什么?我既然了就会做到,不像某些人,嘴里鬼话连篇,跟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一套话。”

    宋春景仍旧盯着他,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李琛等了一会儿,享受完了那吃惊的目光,然后才挑着眉看他一眼,“宋太医不夸夸我吗?”

    宋春景张了张嘴,唇瓣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暖橘色的釉,李琛赶在他开口之前:“还是别夸了,直接给点奖励吧。”

    言毕,他凑上前,轻轻吻在了那暖色的唇上。

    八月十五,天选之日,准备了足有一个半月的登基大典终于到了。

    子时一到,外头礼炮准备完毕,发出震耳欲聋的第一声响。

    无数等待的人们开门窗,抬头望向璀璨上空,吵着看烟花的孩童从睡梦中惊醒,跑上街头,不计其数的人一同欢呼,“轰隆”炮响夹着欢呼声,鼎沸闹个不停。

    丑时,礼部诸位官员到位,赵毅彩身着唱报授玺礼服,守在了勤政殿门前。

    他上前客气的问:“闫总管,皇上呢?”

    闫真朝他弯了弯腰,回:“刚刚歇下。”

    “已经丑时了,怎么现在才歇?”

    闫真:“昨日批折子晚了,胃疼又吃了点夜宵,才好了一些,忙活清净,就到了这会儿了。”

    “皇上怎么会突然胃疼?”赵毅彩问,随后他想起来皇帝三天两头召见太医,身体不太好的传闻来,有意听:“皇上到底是什么病呀?”

    应该是相思病,闫真心里道。

    他沉重叹口气:“早年南下叫寒气侵体,落下不少病根,一时不上来是哪里更严重,也不准哪会儿就犯了病。”

    “噢……”赵毅彩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再多歇一会儿吧。”他。

    漆黑夜空叫烟火照耀的清晰如白昼,春椒殿如半山巨物一般坐落在眼前,暗明交接时轰然一亮,便显露出庞然全貌来。

    宫殿的转角燕尾榫结构交错,结实平滑,隐隐显现交错的木纹。

    里头,躺在床上的李琛闭着眼养神,耳边不停响起烟花声,若是寻到间隙,则能听到一丝轻微呼吸声,蜉蝣攀水一般,十分清浅。

    就着亮光,他睁开眼看向枕边人。

    宋春景轻轻阖着眼,整个人放松的平躺着,唇线和侧脸也不似平常的生动,乃是一副柔和放松的皮相。

    睡着了。

    这也能睡得着,李琛听着外头不停的声响,心底由衷的佩服。

    也许是太累了。

    他回想刚刚的宋春景,发现他只要喝点酒,醉了的眼神中就全是对自己的欲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喝醉的宋春景动作更加放的开,叫声也更加缭乱,跟平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李琛喉结一动,忍不住吞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

    片刻后,他坐起身,拿起床头桌上晾着的清茶喝了。

    闫真在外头听见动静,立刻隔着门问道:“皇上,该起来了,最迟寅时就得动身去天坛上香祈福了。”

    李琛闭了闭眼,下意识看向宋春景。

    宋春景皱了一下眉头,脸色难看至极的睁开了眼睛。

    天雷一般的烟花吵不醒他,却被闫真一句话叫醒了。

    “几时了?”他问。

    嗓音沙哑的像是塞了一把粗砺的石沙。

    外头闫真继续请示:“皇上?”

    宋春景挣扎坐起来,李琛上前扶他一把,只好:“快寅时了。”

    宋春景怔忪一会儿,在心底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睡了,皇上开始准备吧。”

    李琛看他清醒了,低低叫了闫真一声。

    闫真竖着耳朵候在门边,只等这一声,一听见立刻就吩咐人将早已准备的好礼服配饰等一并带进内室去。

    李琛伸展四肢站住,由众人依次穿衣佩戴齐整,宋春景则靠在床头看。

    看他身披五爪龙纹袍,看他披上金绣端罩,乌金丝绸攒苏绣的宽绶束在腰上,垂下长长的坠着穗子和紫玉珠件的压摆宫绦。

    龙袍为他量身而定,肩背腰无一处不妥帖,恰到好处的包裹住充满力量的肌肉,拉平富有攻击性的线条。

    胸前五爪金龙盘踞云端怒目而视,为如山一般结实的帝王添上了足量威严,周身气势更加盛气骇人。

    宋春景看了一会儿,转开眼盯着床顶红穗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李琛穿戴完毕,凑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拉回他视线和思绪,“你在寝宫等我,等祭祀完毕,会有人来接你,去天坛观礼。”

    宋春景酒醒了一半,只要一想事情就头晕目眩,因此先应了,“好。”

    李琛伸手蹭了一把他侧脸,只觉手指挨到了光滑的缎面,柔顺细腻,滑不留手。

    他又蹭了一把,手指才不甘愿的离开。

    宋春景伸手一把拉住他手,李琛看着他一挑眉。

    “等等。”宋春景。

    他掀开随意搭在腿上的锦被,起身下来床,然后伏下身,行了个跪拜大礼:

    “微臣祝皇上,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清亮的声音被闷在地上,但是仍旧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李琛耳中,他不由笑了,“起来。”

    他将宋春景拉起,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松垮的里衣,二人面对面,他笑着:“你也要身体康健,然后陪着我一同看国泰民安。”

    宋春景抿着唇,双眼盯着他,眼中透过阳光如万花筒一般闪烁灿烂,十分缭乱。

    他目不转睛上前一步,李琛站在原地未动,二人离的更近了些。

    “好。”宋春景上前抱了抱他。

    吉时越来越近,若是再不动身恐怕会耽误了,闫真不得已上前低声提醒:“皇上,百官已经到位,该动身了。”

    李琛点了一下头,对着宋春景:“你再歇会儿。”

    宋春景看着他笑了笑,眼睛更加狭长清亮:“好。”

    李琛随着赵毅彩出发去天坛,一路乘坐轿撵,经过宫人无一不行三跪九叩大礼,虔诚恭敬的跪拜这位新的君主。

    李琛高高坐在华丽轿撵上,垂下的蚕纱叠蜀锦龙纹丝绦轻轻随风飘荡,偶尔露出一点其中人浓重削斜的剑眉来。

    赵毅彩跟在下头一路疾行,嘴里提醒着:“待会儿到了正殿,轿撵不停,百官随后而行出发去天坛,到了天坛后皇上需双手持香登上天坛,然后念祝祷表彰词,最后再将香插到方鼎之中。”

    他完着急的确认:“祝祷词皇上还记得吗?”

    李琛没多,沉沉的“嗯”一声。

    赵毅彩松了口气,然后:“下了天坛接受百官朝拜,皇上只需‘众卿平身’,然后回驾返回宫中,到太和殿再次接受朝拜。”

    李琛问道:“皇后是不是该出来了?”

    见他还记得流程,赵毅彩心中宽慰,掠过种种细节不提,只道:“对,皇后从凤鸾中出来,同您一起站在太和殿前接受封后典礼,然后一起走下龙纹台阶,站在台上受百官礼。”

    “嗯。”李琛又是低低应了一声。

    他坐在轿撵中,看着外头繁华景色,听着礼炮连鸣,心中想着春椒殿里的人。

    手微微一展,将掌心的潮湿摊开来,他揣摩了一下,面和骤然一缓和,轻轻呼出一口气。

    终于露出一个笑来。

    春椒殿中,宋春景头痛欲裂的发了一会儿呆,自己找了点药吃了下去,总算好了点。

    他睡不着,因此起身站在窗前,透过半扇窗户看着远处的烟花。

    卯时,天边骤然大亮,礼炮声音越发震耳欲聋。

    宋春景望着远处天坛方向,不自觉一笑,心想:该是在天坛祈福祝香了。

    一刻钟,礼炮声音渐歇,光彻底笼罩烟花,将璀璨吞噬,只闻其响声。

    宋春景心里估算着该回銮去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了,才伸了个懒腰,去寻自己的衣裳。

    昨日穿的一身官服一团糟糕弭乱,已经拿去清洗了,好在今天穿内务府送到的朝贺礼服,不必穿寻常官服。

    礼服早已备好叠放在衣架上,宋春景拿起来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奇怪。

    简单不简单,隆重也不算隆重,

    非要,有点像繁华礼服的中衫。

    然而皇帝登基不是多常见的事情,朝拜礼服或许一辈子就只穿这么一回,宋春景没多想,粗粗量几眼就穿上了。

    内室本就做了良好的隔光,又隔着一层昏暗窗纸,这个时间也熄灭了灯光,因此宋春景没有看到衣衫身后大片的凤凰暗纹。

    闫真捧着盖着吉盖的紫檀镶金镂画托盘,在门外敲了敲门。

    宋春景拉开门,闫真立刻着急的:“晚了!宋大人快随奴才上轿,皇上此刻已经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了!”

    按照时间来算并没有晚,但是毕竟都是按照行程进行,上一步快一些,这一步就提前一些,也不是掐算的十分精准,毕竟皇帝也是头一回登基。

    宋春景一见他着急,自己也跟着疾行几步,“可是祭祀出了什么差错吗?”

    “没有没有,”闫真同他着,解释道:“皇上不知怎么的,祝祷词丢下了一段,好在百官在下听不太清,但是时间上缩短了不少。”

    宋春景轻轻“啊?”了一声。

    “赵大人不妨事,”闫真赶紧:“不算什么的大差错。”

    宋春景松了一口气,叫风一吹觉得有些凉意,才发现自己手中竟然捏着一把薄汗。

    闫真朝他往轿撵上一迎,“您请。”

    宋春景量一眼轿撵,觉得有些华丽的不同寻常,八角攒着明珠,四面垂着无数精致宫绦,锦缎纹绣飘带层层叠叠的挡住了里头的情景。

    宋春景脚下一顿,闫真焦急万分的催促:“大礼已经要开始了,顾不得许多了。”

    许是圣驾回銮,就着方便将銮驾直接抬了过来,他转头一看闫真的焦急神色,也顾不得许多,头一低坐了进去。

    外头,闫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焦急也消失无踪,声音底气十足的吩咐:“太和殿。”

    銮驾抬起,四面锦绣纹帐轻轻一晃,露出坐在里头整理衣领的宋春景来。

    他将衣裳整理服帖,静静坐在銮轿中,想着太和殿中接受朝拜的帝王,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来。

    太和殿。

    龙鼓、号角、虎钟等数百乐器齐响,震的人耳根发麻。

    “吾皇万岁——”

    百官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嘹亮声音仍旧回荡不停。

    赵毅彩身着礼服,带着金边高冠毡帽,站在离皇帝最近的阶下位置上,高声道:“今,宋氏仪天下,望尔内驭后宫,外辅朕躬,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百官勤谨而站,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尊听。

    太和殿旁,凤鸾停在一旁,但是贺词未完,无一人妄动敢看。

    “臣等,恭请皇后受封——”

    赵毅彩悠远响亮的声音传来:“百官,跪——”

    百官叩首,齐呼:“臣等,恭请皇后——”

    宋春景听着外头震天呼声,隔着幔帐一望太和殿正中的人。

    李琛正望过来,侧脸刀劈斧削般的线条深刻而明显,眼中如宿深渊,沉默坚毅的看着他。

    宋春景心下一个咯噔。

    闫真掀开托盘上的红布,提起上面折叠整齐的外衫一抖。金光耀眼,缎面丝光波闪,精致繁华的绣纹自后背攀扶到衣摆之下,迎着风骤然展开双翅。

    凤衔明珠,几欲望天起飞。

    闫真心捧在臂弯,弯着腰,隔着幔帐问:“宋大人,人冒犯了。”言毕捧着皇后礼服进了銮驾之中。

    宋春景皱眉看着他,眼神虽还镇定却已经染上一半疑惑。

    闫真趁着他未反应过来,严肃恭敬的跪在地上,将衣裳往他肩上一披,伸手去系那领口绸带。

    宋春景一顿,身体下意识往后一躲,伸手一挡。

    轿撵宽敞,装下两三个人都不算问题,闫真跪在地上也不显空间局促,“宋大人,皇上等着您呢。”

    宋春景略偏头,视线扫了一眼自己肩上披着的华服,还有身后繁复精致的花纹。

    他觉得药劲儿似乎过了,又开始有些头晕的醉酒感,但是脑海中又无比清醒正在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高大壮阔的太和殿前面,李琛伫立在台阶之上,直直望着这边。

    群臣久等不到,再次高声呼:“臣等,跪迎皇后——”

    宋春景心跳声越来越响,觉得头更加疼了。

    他面上不出的什么表情来,闫真越等越焦急,头一回在他眼中看出来了一些惶然无措。

    外头礼乐和鸣,司监唱报声此起彼伏。

    闫真着急的扭头撩起幔帐看了一眼李琛的方向。

    李琛抿紧唇,立刻对着赵毅彩道:“皇后身体不大好,朕去可否去扶一下?”

    皇后身体不好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赵毅彩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倒觉得帝后伉俪情深,乃是一段天赐良缘。

    “当然可以。”他提着苍老的声音赶紧。

    凤鸾已经停在太和殿一旁,李琛直直走了过来。

    宋春景透过宫绦纱帐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锦帐一撩,李琛低头进来,看着他身披特制的礼服,皱眉坐在銮驾中一动不动的模样。

    闫真无声息退下去。

    “怎么不同我商量?”宋春景问道。

    李琛蹲下身仔细盯着他眉眼,然后低头提了提嘴角,春暖融冰般的一个笑浮现在脸上,使整张脸的线条都跟着柔和了。

    “这是惊喜。”他道。

    宋春景看着他,李琛无视他的阻挡,伸出手给他系着衣服上的带子,“也是我的心意。”

    他系完衣带,又心给他抚平华服的每一处褶皱,然后伸手按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

    “皇后呢?”宋春景问。

    “没有皇后,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李琛道:“铺垫了多年,如今终于派上用场,希望能博你的欢心。”

    宋春景敛下眉目。

    其实他心中有过猜想,从之前太子曾经含糊其辞的一句‘没有皇后’开始,再有整个东宫都没有几人见过所谓的‘太子妃’。

    这种不同寻常叫他难以克制的期待过,但是怕期待落空,所以从来不主动提及。

    还有,他私以为最多皇后同贵妃一样,只是不受宠罢了,却没想到,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当年太子推拒高官之女,执意要求娶没有来路的江南孤女为太子妃,都是一场戏。

    一场为了今天而提前唱出前奏的戏。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才揭开真正的帷幕。

    “春景儿,”李琛半跪在身前,态度虔诚,“信我,疼我,不要离开我。”

    他仰头望着心中所爱,语气沉沉的:“陪我一起看天下太平,看朝升夕落,看盛世繁华。”

    这个站在权利顶峰的男人,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些许颤音,中带着些许祈求“……好吗?”

    宋春景张了张嘴,但是嗓子似乎被堵住了,一时无法发声。

    李琛掌心有些泌汗,紧张的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凡是好的,你要的,你不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沉声道:“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到老,到死,死后葬入皇陵,你也是我的皇后。”

    宋春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咚、咚咚”

    这一方天地阻隔了些嘈杂声,最后被无限放大的是传到耳边的心跳声。

    “咚咚”

    李琛笑了笑,帝王杀伐果决面容上添了如初恋少年般纯净而腼腆的笑容。

    他:“我心跳好快。”

    宋春景放松下来,舒展着眉目静静看着他。

    李琛只觉手一紧,被他反握住了。

    宋春景拉着他手放在自己胸膛处,“我也是。”

    “好,”他静静笑了,然后郑重而坦然的道:“定了。”

    群臣等候多时,皇帝终于携手皇后出了銮驾,声乐、礼炮、人声,顿时鼎沸。

    “臣等,拜见皇上、皇后——”

    “愿帝后百年好合——”

    “福绥安康——”

    ……

    李琛携着宋春景行至玉案之前。

    司礼监低着头,恭谨呈上玉册金宝,李琛稍微用力捏了捏宋春景的手,然后提醒般看了他一眼,宋春景停顿一下,伸出双手接过册宝。

    文武百官抬首注视,都想瞻仰一下这位‘病体缠绵’的皇后真容。

    但是离的太远了,只能看到身量比一般女子高许多,身姿体态倒是落落得体,气质也端方文雅。

    离得最近的就属赵毅彩,然而他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看了一眼,只觉皇后礼服有些不同以往,看上去同旁边皇帝的礼服制式差不太多。

    但是刚刚已经耽误了一会儿,还要抓紧时间进行下一步骤,于是赵毅彩赶紧念道:

    “……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为皇后。事同政君,宜令所司,其佐宗庙维馨之祀。”

    宋春景手捧金册,静静站在台上听着。

    李琛拽了拽他的衣角,宋春景看过去,正看到他对着自己眨眨眼,用口型问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宋春景看了一眼他,高高在上的帝王收敛起锋芒和威压,竭力温柔的看着他。散发出来的气势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使人不自觉眉目展平,周身放松下来。

    李琛见他不答,伸手拽了拽他腰间的衣带。

    宋春景没忍住,眼睫一颤,轻轻笑了一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