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
顾子琰回到扶柳院的时候,苏九儿正坐在堂厅内看著书卷,她看得十分认真,认真到就连顾子琰走到了她的近前,她都未曾察觉。若不是顾子琰见她手中的书卷一直停留在那个页面,倒还真的会被她给骗过去了。
“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迷?”顾子琰轻声问道。
听到声音,苏九儿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书卷也顺势掉落在了地上。“三、三表哥,你回来了?”
顾子琰看了她一眼,便弯下腰,将地上的书卷给捡了起来。“九儿你怎么了?从今开始便魂不守舍的。”
苏九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三表哥,你快坐下,九儿替你倒壶茶水。”着她便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壶,可才刚拧起来没多久,手便突然觉着无力,茶壶也顺势掉了下去。
顾子琰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茶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走到苏九儿的面前蹲了下来,苏九儿急忙抓起他的手掌看了看。“幸好,还未烫到。”
顾子琰一把握住她的手,使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九儿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苏九儿愣了愣,随后便笑着道。“九儿能有何事,许是还未适应,见到三表哥才会有些许的紧张。”
“当真如此?”顾子琰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苏九儿僵住,最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大舅父方才来过,他见九儿重病缠身,便宽慰了九儿几句就离开了。”
顾子琰皱着眉头。“九儿你在撒谎。”
苏九儿究竟有没有撒谎,顾子琰只需看一眼,便全都能知晓。
苏九儿从来都不擅长于撒谎,不管是上一世的她也好,还是这一世的她也罢,因为只要她一撒谎,便会抬起左手,不停的挠着耳后,这个习惯,她从未变过。上一世的顾子琰,是因为并不在意她,自是不会戳穿她的谎言,可这一世,他却不想这般下去,他想要保护好她,想要护她一世安宁,那就得让她无条件的信任他。
顾子琰捏住苏九儿的手,双眼直视着她。“九儿,你觉得三表哥如何?”
“三表哥很好,待九儿也很好。”苏九儿轻声回答,并不知顾子琰为何有如此一问。
“那你觉得三表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顾子琰继续问道。
苏九儿愣了愣,她看着顾子琰,眼里写满了不确信,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过了良久,久到顾子琰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却突然好似放下了什么,轻声道:“是。”
顾子琰听到回答后,一颗紧绷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可是三表哥,不是九儿不愿意相信你,而是九儿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适应有三表哥在的日子。”苏九儿接着回答。
的确不是她不相信顾子琰,而是从前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她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主,如今突然之间闯进了另外一个人,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她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个人,她很慌乱,也很无助。所以她需要时间想一想,好好想一想,这个人,她究竟该如何安置。
况且以她现在这个身子,指不定哪一天就去了,就算那些事情与不,也无太大关系了。
苏九儿并不知道自己对顾子琰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儿时的她把顾子琰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对待,再大一些的时候,每每看见那一支发簪,就会想起儿时娘亲所的话,便会在心中有所期盼。如今,当顾子琰真正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的时候,她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嫁给顾子琰,是她从到大的期盼,可若要让她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她的内心却是会有一些矛盾,她不明白什么是儿女之情,至少在现在,她一直都不确定,自己对这个三表哥,到底有没有儿女之情,每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却又好像一直都仅仅存在于儿时的依赖之情。
“这些我都明白,我可以等,多久我都可以等,九儿只需记得,无论何时,三表哥一直都会是你的依靠。”顾子琰看着苏九儿,眼睛一眨不眨的道。
苏九儿的身躯猛然一震,她看着顾子琰张了张嘴,哽咽着道:“九儿只是害怕,害怕不知何时,九儿便再也见不到三表哥了。”
顾子琰心疼的一把抱住了她。“不会的,三表哥就算寻遍世上的名医,也定会治好你的病。”
“可是三表哥,九儿已经……已经时日不多了。”苏九儿终于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音。
那一声声的哭泣声,哭碎了顾子琰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扎进了他的脑海里。
上一世的苏九儿,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倔强的面孔,他从未见过她软弱的一面,如今想起来,他甚至都无法想像,上一世的她,在面临自己即将死亡之际,究竟是何种心情,会不会像今日这般,躲在祖母的怀里哭泣,亦或是自己忍着,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顾子琰知道,上一世苏九儿的病情也是凤柒给治好的,只是那时是老太太央求的凤柒,而他并未插手过此事,这次趁凤柒治病之际,他定要问清楚,苏九儿得的究竟是什么病,竟能让那么多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少爷,伍来了。”芍药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堂厅内的一幕,她立刻低下了头。
顾子琰放开苏九儿,又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苏九儿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待替苏九儿擦完脸上的泪痕,方才站起身来道:“让他进来吧。”
“是。”芍药应声出去,没一会儿,伍便跟着芍药进来了。
“奴才见过三少爷、表姐。”伍进门便跪在了顾子琰和苏九儿的面前。
“起来吧。”顾子琰走到苏九儿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谢三少爷。”伍站起身来,恭敬的道:“门外有一位姓陈的公子,要求见三少爷,此物便是那姓陈的公子让奴才转交给三少爷的。”
伍将手中的画卷举过头顶,芍药接过画卷,并走到顾子琰的面前,将画卷给开。画卷上画的是一位女子的丹青,看笔迹,这副丹青,好似一副新拟的。
苏九儿侧头看了一眼丹青,随后便愣住了。
顾子琰也微微偏头看了苏九儿一眼。
“这幅丹青,门外那人应是锦风哥哥。”苏九儿看着顾子琰道。
“九儿认识?”顾子琰问道。
苏九儿点了点头。“陈伯伯与我爹爹是挚友,而锦风哥哥便是陈伯伯的儿子。”
“原来如此,伍,你去将人请到前厅,我随后就到。”顾子琰道。
“是,三少爷。”伍应声走了出去。
苏九儿心翼翼的看着顾子琰。“三表哥,九儿能去见见锦风哥哥吗?”
顾子琰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若想去,一同前去便好。”
苏九儿开心的笑了。
“芍药,替表姐准备一件披风。”顾子琰吩咐一旁的芍药。
苏九儿看着顾子琰,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将陈锦风的事情与顾子琰听。
顾子琰见苏九儿一副踌蹴的模样,便开口道:“有什么事便吧。”
“三表哥,若是一会儿锦风哥哥出一些唐突的话来,三表哥可不可以不要生气?”苏九儿道。
“哦?”顾子琰挑了挑眉头,“何种唐突之话?”
“比如陈家曾上门向苏家提过亲,再比如锦风哥哥想要娶九儿为妻的话。”苏九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子琰,生怕他的面色沉冷下来。
可顾子琰听后,却是微微一笑。“我可不会和一个辈置气。”
“那九儿便放心了。”苏九儿松了一口气道。
顾子琰早就知道陈锦风爱慕着苏九儿,甚至在上一世的时候,曾为了苏九儿,走上了科举之路,从此以后,世代经商的陈家,到陈锦风这一辈,便扭转了家族的运势。
芍药抱着两件披风从门外走了进来,顾子琰接过她手中的白色披风,亲自替苏九儿系上。“外面风大,若是要出去,便系好这披风,以免感染上风寒。”
“那三表哥也赶紧系上披风。”苏九儿看着芍药手中还剩着的黑色披风道。
“好。”顾子琰点了点头,芍药走到他的身后,将披风批在了他的肩上。
“我来。”正当芍药准备替顾子琰系上披风的时候,却被苏九儿给制止了。
苏九儿系披风的动作很慢,慢到顾子琰能清晰的看见她的每一个动作。
苏九儿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少时日,可在她仅有的这些日子里,她想要为顾子琰多做一些事情,因为顾子琰是这世上,除了她爹爹和娘亲以外,唯一一个对她最好的人了,甚至比外祖母对她,还要好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