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乡人
异种的动作并不慢,完喷嚏的苏闲只来得及后退半步,就感觉到锁骨下方一阵麻与热,制服的领口被轻易地划破,皮肤也被割出一道口子,毒液开始起作用了,好在没割破动脉。
他抹了一把伤口,手上全是暖热的鲜血,他“啧”了一声,抬脚将对方踹翻,同时借力往后跃去,顺便捎上了那位满脸懵逼的年轻人。
被踹翻的异种之首似乎察觉到了危机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之后竟然弃同伴于不顾,撒开两个蹄子一溜烟跑了。
“嘿!还挺机灵。”苏闲看着逃跑的那只异种冷笑,却也没追上去。钟云从则沉浸在诧异中,按照他的目测,他们这边和怪物拉开的距离足有十米,这位老兄跳远的功力颇为了得啊。
钟云从本想赞美几句,不过转眼想起自己的窘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紧时间求救:“你好!请问你能帮帮我吗?我被人绑架了!”
是的,他很确信,自己绝对是被人绑架了,老爹八成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可对方无暇理会,因为异种又过来了。
钟云从也注意到了,面色骤变,冲那人大喊:“快逃!”
苏闲眼角的余光掠过他慌慌张张的连,皱了下眉,没什么,只是从容自若地凝望着呼哧呼哧赶过来的异种们,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钟云从却是心有余悸,瞧了瞧那边狰狞的怪物,又抽了抽身板不算厚实的人,想逃,又不好意思一个人逃。
毕竟对方是救命恩人,所以只好干着急了。
正在他急的团团转的时候,那个人出手了。
他是看着苏闲抬手的,之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领头的异种脚下像是刮起了一阵型龙卷风,道上的积雪被狂暴地卷起,呈涡旋状螺旋上升,飞快地将异种卷入其中,再然后,旋风愈发狂烈,如同绽放的烟火一般,被极速点燃,又迅速炸开。
纯白的雪片包裹着鲜红的血肉洋洋洒洒地落下,那景象有一种诡异又恶心的美感。
不会是在变魔术吧?钟云从呆滞地眨了几下眼,忽然弯下腰干呕起来。
耳边又传来几声类似的炸裂声,再抬头的时候,对面的怪物都消失殆尽了,只余一地狼藉。
钟云从重重地咳了几声,才算是止住反胃,却没想到那位“魔术师”也弯着腰——在拼命喷嚏。
他强迫自己多瞅了几眼那红红白白的混合物,不得不承认,那绝对不是什么魔术。
这么一来,那就牛逼大发了——钟云从满脑子都是“还有这种操作”的惊叹,不由自主地跑过去大力拍着对方的肩:“兄弟何方神圣啊?厉害啊!”
“我是超人。”苏闲捂着鼻子,瞥了他一眼,“有纸没?”
“有有!”钟云从忙不迭地掏纸,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是个心大的,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举手之间就能消灭怪物的家伙,在某种程度上来,也是个怪物。就像他也一直没注意到对方抹在他衣服上的血渍一样。
苏闲一面擤鼻涕一面例行公事:“姓名,住址,大半夜跑西城干嘛来了?自杀吗?”
“啊?”钟云从被这一串给问晕了,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所以这里叫西城?”
苏闲嗤之以鼻:“你乡下来的啊?别给我绕弯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过来的?”
钟云从挠挠后脑勺:“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被人绑架了,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绑架?”苏闲上下量了他一回,挑起半侧眉尾,“我还没见过一个人质可以这样自由行动的……难不成绑架你的家伙是那群异种?”
钟云从一时无言以对,现在缓过神了,他自己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譬如先前趁其不备阴了他的那个孙子,现在也不见踪影了。把他丢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地方,是算冻死他么?
不过,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想弄死他的话,一剂毒针即可。
可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除了冻了点,并没有受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倏地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了那个陌生人的手:“老兄,跟你听件事儿,这里是“孤岛”不?”
苏闲抱着双臂,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瞟着他:“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他着指了下太阳穴:“这里有问题?”
钟云从讪讪地挠了挠头:“我的问题很奇怪吗?因为那什么,我以前没来过这里,所以……”
没来过?苏闲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K市。”钟云从忙不迭地答道,苏闲登时有些头昏目眩:K市……这家伙,居然是“外边”的人吗?
他被一个地名震的回不过神,直至对方又催问了一遍,他才难以置信地反问:“你真的是从……K市来的?”
钟云从莫名其妙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对。”
苏闲竟然笑了起来:这个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只要把他丢进疯人院就好了,后者的话……却是有些棘手。
“这位兄弟,”钟云从察言观色,心翼翼的觑着他身上的制服,“请问你是警察吗?”
警察?这个称呼有点意思。苏闲揉揉鼻头,鼻炎的挣扎总算消停了一些,他这才有心思认真审视这个陌生人——他身上穿的衣物和鞋子,款式材质乃至是颜色,都是这座城市里少有的,看来所言非虚。
怎么办?
管还是不管?
会有麻烦的吧?
他正思忖的时候,西北边的天际忽地绽出一束耀眼的光,像是燃烧的花朵,钟云从一时也被这绚丽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没注意到对方面色微变。
“信号弹,有情况!”他猛地转身,并且下定决心,还是不管这桩闲事了。
钟云从见他突然离开,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你能不能帮我……”
苏闲头也不回:“抱歉,我还在执勤,得走了,您自便吧。”
钟云从愣住了,没想明白这位“警察”的态度怎么这般冷漠,可有件事他很清楚,再这么站下去,他会被冻成冰棍儿的。
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喂,你好歹告诉我最近的旅馆往哪儿走吧!”
苏闲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跑路,加上雪厚路难走,差距被越拉越大。
钟云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四肢僵冷且腹中空空,也生出了怨怼:“回我一声也耽误不了你几秒钟吧……我去!谁啊这么烦?!”
不知道哪来的一只手搭在肩上,他气急败坏地转头,头转到一半的时候才惊觉不对,那家伙跑的比兔子还快,这鬼地方剩下的不就是……
只是醒悟的太晚,余光窥见溃烂的脸的同时,右肩一阵剧痛,钟云从大叫一声,恐惧和疼痛爆发出的力量,让他硬是挣开了异种的钳制,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只是异种那一口注入的毒液很快起了作用,全身力气被渐渐卸去,他踉跄的脚步没能维持多久,最后还是颓然倒地。
苏闲在听到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他叹了一声,看来我的良心还没死透,旋即便复刻了一手瞬间移动的技能,在异种赶到之前挡在昏迷的钟云从身前,再次一脚将它踹翻。
是方才逃掉的那一只。他一眼就断定了,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大意所导致的,虽然他一点都不内疚,但还是第一时间操纵着气流,仿照先前的手法,将这只幸存者炸成碎片。
确认威胁解除之后,他蹲下查看钟云从的状况,外来者的右肩血迹斑斑,伤处的衣料被毒液侵蚀的不成样子,更别皮肉了。
“真要命……”虽然他仍然一点也不内疚,但还是在连续使用了两种异能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扛起了这个人,并用出了第三种异能——风开始聚集在他的周身,他的双脚离开地面,悬浮于空中。借助着风的力量,他拥有了高空飞行的能力。
“我只能飞五分钟,”乘风而行对他的鼻腔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如果不是为了救这个人的命他宁可一步步走回去,他吸溜了一下鼻子,含含糊糊地道,“如果你坚持不了五分钟,死了之后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钟云从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夜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某人的碎碎念,他也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放心……一定会去找你的。”
再然后,他听到那人无奈地笑了一声:“真够难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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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从是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的,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压低的嗓音。
“怎么样?还能活吗?”这声音挺耳熟,似曾相识。
“外伤好处理,难办的是毒液。我已经为他注射了解毒剂,只是不知道能发挥多少作用。”另一个声音却是陌生得很。
“咳咳。”似曾相识的声音卡了一下,“这不能怪我对吧?他想自杀我也拦不住啊。”
“自杀?你不是是被异种袭击吗?”
“他一个外乡人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没事跑到西城去,除了想自杀还有别的原因吗?”
“外乡人?你之前没跟我过。”
“啊?那应该是我忘了……”
“竟然是个外乡人,有意思。”
“你先别乱来啊……”
“我可以解剖他吗?”
“喂!”
听到这里的钟云从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了一双泛着蓝色的瞳孔。
我这又到外国了?钟云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思绪也东歪西扭,不曾想对方也在注意他的双眸。
穿着白大褂的人极不客气地直接上手,他扒开钟云从的眼皮,看清了他的虹膜之后啧啧惊叹:“褐色的虹膜,果然是个正常人。非常好。”
他的语气颇为愉悦,听得钟云从浑身鸡皮疙瘩,苏闲却听出了一点不对劲:“虹膜没有变色……你的意思是,他还没有被感染?”
“目前的观察情况是这样,之后我再为他做个详细检查。”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愉快地记录着什么,苏闲无语:“你好歹先把人伤口缝合一下吧?”
医生合上本子,放回衣兜:“你又欠我一次人情。起来,我真的不能解剖他吗?就算先切一片观察也可以。”
苏闲沉吟:“这个嘛……”
钟云从忍无可忍:“你们这两个自自话的,能不能先征求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苏闲瞄了他一眼:“精神还不错嘛,看来那毒液对你的作用还真是很有限,张既白,这家伙还真是很值得研究一番。”
被叫做“张既白”的医生挑挑眉:“的确如此。”他着便朝着钟云从伸出一只手,食指竖起,幅度地转动着。
钟云从心想这人在干嘛,结果肩上的伤口却传来一阵细碎的痛感,他吃惊地侧过脸,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托盘上的亚麻线竟然在无人穿引的情况下,细蛇一般自动盘绕在他肩上,孜孜不倦地串联着他裂开的伤口。
这、这地方都什么妖魔鬼怪?钟云从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然后听到那两人的商业互吹:“你这操纵气流的绝活越来越细致了啊。”
“哼,还不是被你偷师了。”
“我可到不了你这程度。”
“不要脸的程度我也赶不上你。”
苏闲干笑两声:“瞧你的……哎,缝好了。感觉还行吧你?”这话是对钟云从的。
瞠目结舌的钟云从朝自己下巴使劲招呼了一下才让它归位,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还、还行……”
苏闲的唇角牵开一点弧度:“恭喜你啊,保住了一条命。”
钟云从心翼翼地量着他:“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救的,难道是上帝?”
张医生推了一下镜框:“上帝是我吧?”
钟云从嘀咕了一句:“论起不要脸,我看这位医生也不遑多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