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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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里的铺位实在是不够宽敞, 一个人睡着还好, 两个人躺着就实在过于勉强了。

    苏闲不愿挤着钟云从, 选择了侧卧, 囫囵对付了半个晚上。

    这样的姿势注定了不会舒适到哪里去,尤其身边还趴个大暖炉, 苏闲才阖眼没多久,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他一触手就摸到对方腰上汗津津的皮肤,心头莫名一跳, 忧虑的同时又有些过意不去——他的烧显然没退,还出了不少汗,这样的局面自己难辞其咎。

    还是太胡来了。他有些懊悔, 并非因为钟云从, 而是针对自己——自制力太差了,被人一带就跟着跑了。

    其实对这件事本身是不排斥的, 尽管在这样的狭窄单人床上的体验好不到哪里去,加上顾忌着对方的身体状况,只是浅尝辄止, 但就像是年少时吸入的第一口烟草和酒精, 它会让你眩晕,让你不适,却会勾着你成瘾, 让你食髓知味。

    苏闲无声地吁了口气, 强迫自己的大脑进行自我清空, 可有些念头简直有毒, 一旦动了就好像注射了一针强效的催/情/剂,情动的效果立竿见影——他呼吸紊乱,心率混乱,身体也开始发热。

    简直就是一口气灌了一百瓶假酒。

    与他近距离接触的钟云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征兆,即使他还迷迷糊糊不甚清醒,但同性之间总是互相了解的,他低低地笑出声:“要不要帮你?”

    他睁开眼,笑吟吟地凝视着苏闲的侧颜,鼻息慵懒地喷在他的耳畔,苏闲能隐约感受到对方胸腔愉悦且略带恶作剧的共鸣,忽然有种全身血液都一鼓作气上头的感觉,晕晕乎乎的,为了避免失态,他索性完全背过身去,将自己的反应藏得严严实实:“谢了,不用。”

    然而他的伴侣还是从他略微发红的耳廓里看出了些许端倪,钟云从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而后贴到他后背上心脏正对着的那个位置:“心跳很有力……看来你很健康。”

    苏闲被这么一番调侃,好气又好笑,又发现他的体热似乎又上升了,便在他颈窝处探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他的本意是纯粹的关怀,可架不住有人把他曲解成十八禁——“啧,我以为你脸皮这么薄问不出口呢……让我组织下语言,想想该怎么发表感言。”

    苏闲没忍住,恼羞成怒地翻过身:“……不是问这个。”

    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这种事两个人都是参与者,没法直观地感受对方的感受,但也能体会个七七八八——结论就是还是需要再接再厉。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觑见了苏闲的面色之后,钟云从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笑的跟只山东大鹅似的。

    苏闲被他捉弄的很有些无奈,视线掠过他的肩,顺手拉上被子,接着起身下床。

    天还没大亮,他视力本就不好,摸索了一会儿才捡到散落的衣服,刚把衬衣套上,扣子才系上一半,就听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苏闲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下意识地侧过脸,余光在他脸上转。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钟云从的表情,直觉他是笑着的,然后就听见他的声音。

    “除了床太,其他都很完美。”

    苏闲意味深长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就笑了:“那下次换张大的。”

    他的语气,再加上衬衣未扣好的前襟里若隐若现的胸肌,让钟云从又开始心猿意马,如果不是身体不争气,一句“下下次再换好了”就要脱口而出。

    被高烧折磨着的大脑没多久又开始发晕,他趴在枕上,很快又陷入到半睡半醒的状态。

    不多时,他感到苏闲又坐回了床边,随即额头上一片清凉,他恍惚睁眼,发现苏闲手里多了一块湿毛巾。

    他伸手想握住他,却被按住了:“别动,你身上出了很多汗,我帮你擦擦。”

    发热,再加上一场□□,尽管对方已经尽量温柔,但还是让他捂出了一身热汗。

    “不是感冒本来就要出汗吗?”钟云从含糊不清地为自己辩解,“这是自我治疗。”

    苏闲手里的湿毛巾滑过他的脖子,同时不轻不重地揉了下他的后颈:“这就是你胡闹的理由?”

    “不对。”烧得神志不清的病人转过脸冲他莞尔一笑,“你才是我胡闹的理由。”

    苏闲哭笑不得,把毛巾扔进水盆里:“都这样了,能不能安分点?”

    “我时候,我妈也这样照顾过我。”钟云从的话题跳跃度极高,让苏闲摇头失笑:“怎么,我又让你想起你妈了?”

    “她比你啰嗦多了。”他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也在絮絮叨叨个不停,“改天我带你去见见她,你一定要记得嘴甜,她那个人脾气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念上半天,优点就是很好哄,几句好听点的就行了……”

    苏闲手上的动作一顿,正要些什么,他却不留一点间隙给他:“哦对了,她还特别欣赏帅哥,老如果我要不是长得好看,她早把我扔了……你这么帅,她老人家肯定会喜欢你的。”

    苏闲沉默了一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妈妈……对你好吗?”

    “当然好了。”钟云从似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懒洋洋地笑道,“她是我妈,不对我好对谁好?”

    苏闲淡淡一笑,没话,掀开被子,继续帮他擦拭背上的汗。

    “我还养了一条狗,八哥犬你知道吗?满脸褶子,一脸苦相,不过倒是怪讨人疼的。就是脚太臭,那个味儿简直销魂……所以别人都叫它‘臭皮蛋’。”钟云从的眼皮越来越沉,“我们以后可以一起遛……”

    苏闲微笑着听他描述他们的以后,虽然他并不觉得他嘴里的画面会成真,但不想扰他话的兴致。

    钟云从迷迷瞪瞪地跟他了一大堆,内容五花八门,从他的狗跳到学时候收到的第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苏闲挑了挑眉,钟云从笑微微地看着他:“放学想一起回家。”

    他忍俊不禁:“这种事也值得写张纸条吗?”

    “你懂什么?”钟云从甩了他一个白眼,“这种纯情的交流,堪比鸿雁传书。”

    “哦。”苏闲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那你跟人家一起回了没?”

    身上的黏腻感渐渐去了大半,钟云从舒服地眯起眼:“能不能有点出息?学生的醋也吃?”

    “……胡八道。”苏闲义正言辞地驳斥道,完了又继续追问,“那到底回了没?”

    “没。”钟云从换了个姿势,往他腿上一枕,叹了口气,“纸条刚到我手里就被老师抓了个正着,之后我到走廊罚站,放学还要留下来写检讨……写完之后,人家姑娘早就走了。”

    苏闲冷笑起来:“你上次还你没写过检讨?”

    “……”钟云从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不心就自脸了,于是轻咳一声,强行挽尊,“你重点不对吧?这件事的重点是检讨吗?啊?”

    他又换了次水,一边拧毛巾一边心不在焉地反问:“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就是……我骗了你。”

    “嗯?”

    钟云从叹了口气:“其实那纸条不是给我的,是给我后桌的,让我帮传,结果我倒霉,刚传到我这儿就招来了老师。”

    苏闲大笑:“原来你是那只‘鸿雁’啊。”

    之后又好奇地听:“既然那纸条跟你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认罚?”

    “女同学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心一软,就答应了。”起背锅往事,钟云从没什么难过之情,反倒有些沾沾自喜,“不就是罚个站写份检讨嘛~第二天我抽屉多了几包零食和一封感谢信来着。”

    “感谢信也能让你高兴成这样?”苏闲嘲笑他,“又不是情书。”

    钟云从的脸在他腿上轻轻蹭了一下:“情书?那得你来写。不是你的我不收。”

    苏闲手里的湿毛巾险些摔回水盆里:“我……我不太会……”

    钟云从瞄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心情很好地笑起来:“知道,跟你开玩笑的——你连五千字检讨都写不出来的嘛~”

    苏闲的母亲从前是中文系的讲师,家里的藏书不少,他年少之时也阅读过不少。就在这一刻,那些散文诗歌里所有跟爱情有关的字眼都抽丝剥茧般从他的回忆里抽离出来,五彩斑斓地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风景画。

    可并没有哪一种,能够毫无二致地反应出他的心境。

    他俯下头,亲吻着他的额角,笑着道:“如果以后我们能一起遛你的八哥,我就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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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务室内,医护人员刚刚给钟云从扎好输液的针,一旁陪同着的人也倏地了个喷嚏。

    医生转过头,瞥了这位治安官一眼。

    苏闲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可能对消毒水的味道有点过敏……”

    他话音未落,又连三个喷嚏。

    医生皱起眉:“我看你也不太好的样子……过来,我先给你量量体温。”

    苏闲捂着鼻子,乖乖地成为了问诊的对象。

    “早春时期多发感冒,更要注意保暖。”医生不客气地数落着,“我看你就是穿的太少!”

    他瞄了某个一脸无辜的家伙一眼,叹气:“不,我只是……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