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份恩情我会报”的话，堂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大堂爷爷和林国豪、林义军的脸上更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愕然，林丙修也愣愣地无意识地松开了。

    他们刚才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不想让老太太敲诈到林丙清，可最后怎么林丙清自己先妥协了？

    老太太却是立刻就得意了：“还是老二还有一点良知，宜松当年也没算白救你，既然你答应了，那赶紧把钱拿来。”

    林丙清却是先感激又歉意地环视了一边众人，表示这件事他已有主张，才正色地望着老太太道：“妈，这一万块钱我可以给，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老太太嗤笑了一声，恩赐一般地挥了挥：“吧！”

    “首先，您要把当年的情况都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们，我爸是在哪里遇到了我们母子，我亲妈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她当初给我留下了什么东西？我爸又把她埋在哪里了？总之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如实地告诉我们。”林丙清清清楚楚地道。

    大伙儿听到他这个条件，不由都暗自叹息。

    也是，这才是林丙清的性格和为人啊！对他来，这世上肯定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亲情更重要了。

    老太太一听，这眼珠子立刻就有些滴溜起来：“我可以告诉你她埋在哪里了？可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宜松当年遇到你们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快死了她没那么多，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妈，虽然您从不把我当儿子，可我们也毕竟做了四十多年的母子，您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林丙清平静地道，“何况，爸爸是什么人，村里上了一点年纪的人都知道，如果他还活着，他肯定不会瞒着我一辈子的，所以，爸爸走的时候肯定把东西交给您了。”

    老太太的脸色马上一变，而且还开始喘粗气，显然这话绝对是猜中了。

    “嫂子，我来句公道话吧！”一直没开口的林兆文终于缓缓地道，“我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谁也不愿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孩子却没了。所以，宜松大哥那时刚好捡了个孩子回来让你养，你不愿意，心里有怨，有恨，我们也都理解。因为对我来，我也会觉得这世上任何别人家的孩子都不能取代我的儿子，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儿子。所以我宁可孤身一人也不愿过继。”

    林兆文的声音很低沉，又缓慢，每一字，每一句，听似平静，却都带着深深的丧子之痛。

    这还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揭开这个伤疤，纵然是没有这等经历的众人都不由听得恻然。

    就连老太太也不由怔怔地，脸上破天荒地第一次露出了沉痛的安静，眼神也不觉地迷蒙起来。

    林兆文没有急着再下去，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悠悠地道：“可是，我就是再不愿意忘记我儿子，我儿子也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呜呜呜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老太太突然捂着脸低声地哭了起来。

    这哭声和先前的哭啕大嚎完全不同，一听便是被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才情不自禁流淌出来的。每一声都纯粹是一个母亲的哀痛，没有丝毫的做作，反而第一次打动了在场人的心。

    “妈”林丙修首先忍不住哽咽起来，抱住了老太太，让母亲靠在自己的怀里。

    “丙修妈想你二哥心就痛啊，可你爸他却硬要当好人，非逼着我接受那个野种啊他还为了那野种第一次打我他是存心气我存心气我啊”老太太抱着儿子，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臂，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孩，终于找到了可以诉的地方，全都发泄了出来。

    “妈妈您别这么想，千万别这么想，爸爸肯定不是存心气您的”林丙清哽咽着安慰。

    “是啊，嫂子，别人不知道宜松大哥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林兆文又叹了一声，“当年你们的孩子没了，难道宜松大哥就不伤心吗？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所以我想，当时他抱丙清回来，一是因为凑巧，二来也是没思忖周全，以为有个新孩子，你的丧子之痛也能减轻一些，我相信，他的初衷也是为了你好你好好想想，当年宜松大哥是不是过类似的话？”

    他的声音就像是催眠之音一般，又像是能震动内心深处的钟声。

    老太太竟然慢慢地不哭了，还抬起头来，老眼无神地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嘴里还无意识一般地自言自语：“他是过这样的话他也有了这孩子我胡思乱想也会少一些可那不是我儿子，他为什么还非要养？还把心都操在那野种身上”

    到“野种”这两个字，老太太立刻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整个人又马上清醒了过来，一双老眼里头再度射出了强烈的仇恨，恶狠狠地瞪着林丙清，仿佛林丙清就是所有不幸的罪魁祸首！

    林兆文立刻给出了答案：“那是因为宜松大哥是个行善积德的大好人！他觉得既然捡了这个孩子，就有责任抚养他长大，不能随随便便把孩子丢到别人家去。也正是因为宜松大哥的品行贵重，乡亲们才会公推他当我们望京村的村长，这么多年了，我们大家依然还尊敬他！句不好听的，大嫂，要不是因为宜松大哥的余荫在庇佑着你们，当年土地改造，你们家的房子早就全被收上去了，哪里还能够留得下来？”

    这一次，林兆文一反先前的徐缓，句句都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老太太张了好几下嘴，一时都想不到回嘴的话。

    “妈五叔得对，在我们望京村，有谁提起爸爸不举起大拇指称赞的？就是因为爸爸处事公道，结下了很多善缘，当年大饥荒的时候，大家都还多照顾了我们家几分”

    林丙修深深地动容了，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劝，“虽然我那时候还，根本就不记得爸爸的样子，可爸爸在我的心里头，谁都比不上的妈，看在爸爸的份上，过去的事，您就不要计较了吧？咱们还是一家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