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张叔叔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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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那肤黑少年离开之后,张竹根才伸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对林丙清等人勉强地笑了一下:“林大哥刚才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不等林丙清接话,他已十分认真地接道,“林大哥,这两次的钱,以后我一定会还你的。”

    林丙清顿时有点不知该怎么接话。

    毕竟张家的气氛明显有些特殊,自己若从来没想过要张竹根还钱吧,很可能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可又总不能点头,默认以后等张竹根还钱。

    于是,没有急智的林丙清只能依赖地看向女儿。

    林悦想了想,便接过了话头,直接问张竹根:“张叔叔,刚才我进来时,好像那些叔叔阿姨都在欺负你一个人,你不是他们的兄弟吗,为什么他们要欺负你?”

    张竹根顿时有些呆滞,随即苦笑了一下。

    林丙清忙跟着道:“竹根兄弟,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跟我们一?虽然我们是外人,但兴许能帮忙出个主意也不一定是不是?”

    林悦追问:“张叔叔,是不是因为钱的事啊?县城桥头酒馆的老板你们家为了办丧事,可能欠了很多钱。”想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闪,猜道,“不会这些债都要张叔叔你出吧?”

    张竹根张着嘴,满脸愕然地看着她。

    林悦歪了歪头:“难道是真被我猜到了?”

    张竹根苦笑着又抹了一把脸,终于点头:“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父母临终时儿女都要守在家里的,要是没有,就是大不孝。我爸走时,我没能及时赶回来,哥嫂要求我出这份力原本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就像是水闸被打开了一般,又或许是实在是再无人可以诉心中的委屈,张竹根索性就一股脑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了出来。

    原来那天分别之后,他虽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村子,可由于交通不便,到家时老父亲的身子还是已经冷了。

    按照张家沟的习俗,这就代表着老人福气有缺,下辈子是投不了好胎,还要继续受苦的,一家人的运道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张竹根当时才回到家里,就被几个兄弟姐妹合起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并且要求他一个人承当所有办后事的费用,以此来赎罪,同时还要把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张竹根本来和兄嫂一样都是受着这些封建思想长大的,再加上一片孝心本就纯善,虽然知道这一场后事下来,自己还不知道要背负多少年的债务,但还是咬牙承担了下来。

    可谁想到,老父亲的后事还没办完,坚持不肯去医院的老母亲夜里头突然又无声无息地没了。

    老母亲这一走,大家就更觉得他是个丧门星,除了要他接着独自承担老母亲的后事费用不,兄嫂更是直接赶人,要求他满七七之后就离开老宅去外头居住,以免家门再沾染晦气。

    张竹根再度默默地接受了,上下的酿酒作坊本来就是他一创办的,家里不能住,也能在作坊里讲究着过。

    原本事情就这么定了,那将近三千的债想办法慢慢还就是。

    没想到前天突然有两个外乡人来张家沟,愿意出一万块钱收购竹筒酒的酿酒方子。而且不禁止他们继续在宁化县酿酒,只是有三个条件,一是不能再把这个方子卖给别人,二是他们酿的酒绝不能拿到宁化县以外的地方卖,三是不能对外这个方子是他们研究出来的。

    如果张家同意,就会白纸黑字地签下合同,不得反悔,否则就要让他们吃官司。

    张竹根的兄嫂一听,顿觉这可是件大好事!

    毕竟这可是一万元啊,他们家这几天接连办了两场丧事,都办得风风光光的,也才花了三千左右。这酿酒方子一卖,不但债务马上就能还清,而且还能剩下六七千。

    这么大的好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就替张竹根做主同意了。

    但没想到一贯好脾气的张竹根这一次却是一口就回绝了了。

    张竹根十二岁就离家去打工,十几年来一直在外漂泊,眼界早不是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的兄嫂能比。何况他当初之所以潜心研究竹筒酒,除了为自己,为这个家,更是希望能帮乡亲们做点事,希望将来张家沟能靠这个竹筒酒彻底地摆脱贫困的局面。

    他对竹筒酒的发展很有信心,所以才不惜花费一而再地遍访专家以延长保质期,如何能做这等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事情。

    然而,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大道理,他那目光短浅的兄嫂却非但完全听不进去,反而联合了所有的兄弟姐妹想方设法地非要逼迫张竹根低头,好瓜分还完债后那六七千块钱。

    刚才林悦所见的,不过是其中的一幕而已。

    到这里,张竹根的神情已然十分的惨淡。

    “林大哥,这些年来,我在外面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我都能受,可我实在没有想到到头来逼的却是我一心想让他们过的更好的兄弟姐妹这些年,我虽然没能常在爸妈身边尽孝,可我挣回来的钱几乎全都寄回家尽孝了呀!他们怎么就这么恨我呢?”

    想着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外人都能专程赶来看他,自己当牛做马供养的亲人却恨不得立刻将自己扫地出门,这个长满络腮胡的汉子忍不住再次眼眶湿润,心中满是深深的委屈和浓浓的失望。

    不过,不知是不愿意让外头那些同胞亲人看见自己的软弱,还是不想让林悦父女觉得他不像个男人。这一次,刚有眼泪流出来,张竹根就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体,略背对着房门,同时微微地仰起头想要把涌上来的湿意给吞回去。

    林丙清有心想要坐过去安慰他,最后还是坐在凳子上没动,好替这位汉子多少留些尊严。

    当日在火车上,他还以为这个汉子的命运已经够让人叹息了,想必等熬过了这一关总该否极泰来,不想后头竟然还有最最致命的打击。

    甚至,这份打击居然就是来自他的足亲人!

    这种痛,想必比自己更深吧?

    毕竟自己和那一位还只是养母养子的关系,本就没有半分血缘和亲情,而张竹根却是被所有的亲人一起背叛,这简直是将心都血淋淋地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