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纠结
土坡上有一棵估计才刚倒地不久的树木,正好将原本拥挤的绿林挤压出了一点可以踏步的空间。树木旁,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正在绽放,隐隐地传来很是清冽的香气。
许皓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一些藤蔓给拨到一边,而后两人便坐在了树干之上。
阳光从前方的林木间透进来,斑斑驳驳地照在身上,尽管还没有多少温度,但只看着那金灿灿的光芒,就能让人觉得有一丝暖意。
“看一下。”等到许皓然将箱子和骨灰盒放好,林悦便示意许皓然把裤腿卷起来让她看看。
“都是一些皮肉伤,已经在陈老先生家里处理过了,”许皓然露出一截裤腿给她看。
见上面确实有碘酒消毒过的痕迹,林悦这才稍稍安心了点,但还是嘱咐道:“等回头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好,都听你的。”许皓然柔声答应,语气却似在表明不止此时此刻他都愿意听她的,将来、甚至一辈子,他也都会这么做。
这样的许皓然让林悦有些招架不住地又脸颊微红。
许皓然趁悄悄地握住了她一只。
林悦一惊,生怕他再像之前那样亲自己,身体不由一僵,就要挣扎。
许皓然却已用另一只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既有些霸道又带着独特的柔情地道:“靠着我再睡一会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那你现在的又放在哪里?
林悦看了一眼肩上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真的,你若好好睡我便什么都不做,若是不然”许皓然侧头望着林悦的脸,嘴角含笑,目光在她唇上刻意停留。
林悦心跳漏了一拍,立刻歪头避开,并自觉地闭上眼睛,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怂了。
林悦啊林悦,你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你好歹也是堂堂一个过来人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前不久还是青涩毛头的家伙给吓住呢?
林悦在心中暗骂自己,只是
想到当时那种强烈的感觉,林悦心跳加快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有些害怕。
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到仿佛整个身心都在消融,若是再来一次,她真的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抵抗地住那种失控的感觉。
所以现在逃避虽然有些鸵鸟,但至少不会让事情继续失控,而这个世界上,其他事情若是失控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但感情若是失控,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想着前世一片真诚错付甚至还被那样锥心蹂躏的经历,林悦心中的热度渐渐地凉了下来。
是,她知道许皓然喜欢她,甚至也许已经爱的很深。她也知道自己并非无动于衷,甚至,很可能她亦早已付出了比自己预计的还深的感情,只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其实自己还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至少,她还没有坚强到既可以欣然地迎接一段感情并纯粹地享受着一段爱,同时又能潇洒地承担起这份感情离去时的那份痛。
白了,在感情之上,她虽渴望幸福甜蜜,却更恐惧失败的痛苦。
为了逃避这份痛苦,她甚至宁可少得到一些甜蜜的爱。
“怎么了?”
侧上方传来低沉却醇厚的轻问声,有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了额际,林悦这才醒觉自己不自觉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没什么。”林悦维持着靠在许皓然肩上的姿势,没有睁开眼睛,忽然间觉得极累,很想当一只鸵鸟什么都不再想。
“累就睡一会吧?”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心声,许皓然轻轻地捏了捏还在掌中的柔荑,声音越发低沉柔和,却如春风拂过一般,只有温暖,而没有一丝邪念。
林悦嗯了一声,收起几乎又要溢出口的叹息,尽量地放空思绪。
她以为自己才休息过几时,现在一时半会间应该不可能马上睡得着,不想却倦意很快就漫了上来,没过几分钟,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早晨的树林并不安静,枝桠上,鸟儿你鸣我和地闹个不停,林间,蝴蝶和蜜蜂们也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在辛勤的采花吸蜜。
许皓然看着前方,听着各种声响传入耳中,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直到确认林悦的鼻息已经完全深沉后,这才微微地低转头看向肩上的螓首。
因幅度不敢太大,林悦的长发又有些散乱地垂落,从这个角度望去,其实他几乎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他依然仿佛能瞧见那纤细又浓密的睫毛,以及她明眸合闭的神态。
一股宁静安详的感觉再度从心底升起,犹如汩汩清泉从古井中涌出,滋润非常。
忍不住地,许皓然极轻极轻地吻了一下近在唇边的秀发。
虽然这一次救了悦,并无意中找到了陈老先生,对于他和悦一家的关系无疑有很大的改善,将来婚事上也会少很多阻力,但若是可以选择,他宁可不要这样的会,因为这一次的情况实在是太凶险了,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正沉吟着,肩头的林悦忽然一动,随即就抬起头来。
许皓然忙柔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悦摇摇头,坐直了身体,神色有些怔忡,她没有做噩梦,但确实是做了个梦。
梦中她一直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活着,平时忙着工作,想要出去散心就世界各地地跑,人生可以是精彩至极,只是一直没有谈恋爱,哪怕身边追求者从不缺少,依然到头发都花白了还是没有嫁人。
梦里头,她并不后悔这样的人生,只是偶尔会感觉有些遗憾,有一天她发现隔壁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新邻居是个个头很高但有轻微驼背的老头,头发已经全白。开始几天她一直没跟这个邻居照过面,直到有一天她去花园里晒太阳,和正在浇水的老头打了个照面,才赫然发现他竟然就是许皓然,并且知道他这一生同样也不曾恋爱结婚。
就在两人相互凝望,百感交集,正要互相询问这些年来过的如何的时候,梦突然间就醒了
“不管梦到了什么,那都只是个梦。”许皓然轻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林悦侧头看着他的俊颜,脑海里却浮现出梦里他那白发苍苍甚至身体都有些佝偻的样子,神情却反而更加茫然了。
如果这一生,她也和梦中那般绝缘爱情,许皓然也会始终不婚吗?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问问许皓然。
“怎么了?”许皓然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再次询问。
“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一生未婚,如果”
许是梦里一直在恣意地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活,林悦潜意识里受到了一些影响,当下便随性地问出了口。只是现实和梦境毕竟不同,刚一出口,理智就让她明白这个问题不但幼稚而且非常自私,立刻及时地止住。
许皓然却是深深地注视着她:“如果什么?”
“没什么?”林悦转过头,站起身来活动脚。
她的风衣本来是米白色的,但经河水浸泡以及密林中穿梭之后,已经点点斑斑地染上了许多其他颜色,但这一幕落在许皓然的眼中,却依然仿佛是看到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在葱葱的绿意中优雅地绽放。
他想起了在飞上的那个梦,也想起了那段梦中经历对自己绝大的影响,深知有时候人会因为一念之差而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而现在,他虽然不知道悦在梦中经历了什么,但她的一句“梦到我一生未婚”已经足以明了很多问题。
有那么一霎那,他的心犹如被人猛然揪起一般地疼痛,但随即他却开悟了。
也许悦的梦中是没有他,但是梦毕竟只是梦,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在现实里怎么选择。
当下,他很是认真地思忖了一下,而后才抬着头看着林悦那一头披散的乌发,道:“如果在经历许多未知之后,你还是选择了孤身终老的话,那我想,我也应该会跟你做出同样的决定。”
林悦猛地止住动作,愕然地回头看向他,却对上了一个温暖平和的笑容。
许皓然微微抬头,很平静地和她眼神交汇:“我知道未来多变数,承诺不可以轻许,但从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我唯一的选择就是你。这十年来,我也习惯了一个人,若是将来人力实在难敌命运,我也无法服你跟我相携一生,那么继续一个人下去我想也没什么不能习惯的。”
“”
凝望着许皓然那双犹如天池透彻,又似星空般深远的眼眸,林悦的喉咙处突然如哽块垒,犹如又回到梦境中的最后一幕,一时间竟什么都不出来。
他她若孤身,他便也一个人终老吗?
不,她不信!但是,难道她要试试看吗?
这个问题刚升起,内心深处就立刻另有一个声音严厉地发出锥心地质问:林悦啊林悦,你又希望别人能对你天长地久,自己却又不敢付出太多,这般自私地畏首畏尾,能担得起你想要的幸福吗?
林悦猝然地别开眼,同时闭上了眼睛,心中杂念纷呈,一片乱糟糟地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