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次去数学老师办公室，安然都没有碰到方哲。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会错意的时候，忽然听陆瑶休病假了。

    她是在英语课的课间听这件事儿的，七班的两个女生在商量着放学后一起去看陆瑶，她这才想起上一次的体育课上好像确实没见到她。

    陆瑶病了，听语气，好像还病得不清的样子，普通伤风感冒大概也谈不上去探视的话。安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难道陆瑶就是方哲那个去世的前女友，现在她这是病发了？

    不过她又觉得不太可能，现在才高中而已啊。虽然方哲对自己的情史一直闭口不谈，但她还是从他不经意间流露的信息中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他大学时谈过女朋友，有过几个就不确定了。他有可能与人因异地而分手过，因为他曾对异地情侣很认真地发表过“不看好”的言论。方哲大学在外地念的，所以要么是大学时的女朋友，毕业后就因异地分手了，要么是高中的女朋友，因在异地上大学而分手。所以就算陆瑶真的曾跟方哲谈过，也是后者，不应该是他的白月光。

    她找了个机会问一起上英语课的张佳佳：“听陆瑶病了？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啊？”

    张佳佳回：“不是病，是前两天下楼时把腿摔骨折了。”

    “严重吗？得住院吧？”安然问。

    张佳佳：“不太清楚呢，昨天刚刚出院，我们算去她家看看她。”

    安然没再追问，也没假惺惺地一起去探望的话，毕竟他们真的不算熟，她只是想方哲肯定是要去的。

    这么想的不止是安然，张佳佳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方哲肯定，也应该一起跟他们去。所以当她跟方哲商量要不要提前去买点儿东西，得到了方哲“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的话时，着实吃了一惊。但是她没多问，她想方哲会不会是想单独去。

    陆瑶出院后在家又养了一个多月，一直没回校复课，期间张佳佳时不常地去她家看她，把学校发的卷子给她送过去，回来时总会明示暗示方哲，让他抽空去看看陆瑶。

    方哲其实也有许多次想要过去看看，甚至有两次都到了陆瑶家楼下了，最后却又都悄悄离开了。

    这天下午放学，方哲照例等其他同学都走了，才独自一人去车棚取车回家。他出校门的时候，见从路边一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直奔他而来。

    “同学，你好，你是方哲吧？”

    方哲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点了点头，握着自行车手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我是陆瑶的爸爸，能跟你聊两句吗？”

    半个月后，陆瑶复课了，随之而来的一个大八卦就是她和方哲在一起了。

    此事一下子成了学生们闲时热聊的话题，甚至有传言老师为此事请了方哲和陆瑶的家长，结果双方家长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会了面，最后还笑盈盈地一起出了校门，完全一副亲家会面的架势。

    对于他二人的关系，比较普遍的一种法，是陆瑶追了方哲四五年，方哲本来也有些感动，加上陆瑶这次受伤，方哲去看她，一来二去的就水到渠成了。也有比较恶毒的法，是方哲去陆瑶家探视的时候，陆瑶趁着家里没人，主动献身勾引，方哲一时没把持住……

    这些话安然也听到了，她虽然不记得当年有过这个大八卦，但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当年她对方哲也没什么兴趣，更不认识陆瑶，自然不会过于关注他和陆瑶的事儿。但是现在不一样，她的耳朵好像开启了自动识别功能，不管她在干什么，耳朵总能自动识别有关“方哲”的一切八卦消息。

    关于陆瑶献身诱惑的事儿，她自然也听到了，虽然从闲话人描述此事时恨不得连俩人什么话了都一清二楚的架势来看，这毫无疑问是荒唐的流言，但她心里还是像吃了个苍蝇一样的堵得慌。

    她甚至觉得这事儿未必是空穴来风，方哲外表看上去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其实完全不禁撩，才在一起几天就迫不及待把她扑到的人，对别的女朋友又能自律到哪儿去？

    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立场吃醋，他们的关系完全是错着位呢。她只能安慰自己传言未必属实，所谓陆瑶和方哲真的在一起了的话，不过是好事人的捕风捉影罢了。直到此事得到了马皓川的亲口证实。

    据马皓川，方哲亲口跟包括他在内的几个男生承认，他确实在和陆瑶谈恋爱，而且还是他先和陆瑶表白喜欢她的。

    “不可能。”安然听完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这绝对又是马皓川跟她逗呢。

    方哲主动表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哲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么，两人在一起五年了，从热恋到婚后，除了喝醉或上床的时候，想让他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跟她句“我爱你”都费劲，这不是他爱她够不够的问题，完全是方哲的性格如此。

    当年两人结婚的时候，她提前跟崔亚楠，接亲堵门的时候也不用费心思想那么多难为新郎伴郎的游戏，只一招就能把方哲难住，你就直接让他当众喊一句：“安然，我爱你。”就能难为死他。

    事实上，情况还是有些出乎她预料的，她原以为这一句话方哲能憋个半时不出口，甚至都想好了他要真的不出来，怎么找个台阶下。没想到也就磨蹭了不到两分钟，她就听方哲在门外特别大声地喊了一句：“安然，我爱你。”当时她真的特别意外，意外到感动，感动到想哭那种。

    不过事后她看跟拍录像时没把她笑死。在门外被要求当众喊话的方哲，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能掐出血的红，被众人围在身边起哄的那两分钟，他脸上那种羞窘的表情，她不仅之前从来没见过，之后也再没见过了。

    她拉着方哲一起看视频：“我采访你一下，你当时什么心理状态？”方哲不答，连那段视频都不好意思看一眼，她生拉硬拽非逼着他看，他就拼命的捂住眼睛和耳朵，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扎到沙发里。

    要知道他们结婚前已经谈了两年的恋爱，床单都滚了无数次了，而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纯情的高中生。主动跟女生表白？不可能，完全不能想象。他得多喜欢对方才能主动出“我喜欢你”这句话告白啊。他要真的那么喜欢陆瑶，还用得着陆瑶追他那么多年吗？早好了。

    马皓川：“我骗你干什么，真是方哲亲口的。”

    看安然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又：“我真没骗你，不过吧，我觉得方哲这话也是有水分。当时是杨阳起哄陆瑶来着，她追方哲是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什么的，他这玩笑有点儿过了，得陆瑶脸上都挂不住了，方哲肯定是因为这个，才是他先表白的，男人嘛，是吧……其实是怎么回事儿，大家也心知肚明，别点破罢了。”

    总之，不管实情如何，方哲和陆瑶在一起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也不用马皓川跟她透露内部消息，只每次上英语课时看陆瑶神采飞扬，恋爱中女生的幸福模样也都明白了。甚至也不用看陆瑶，从方哲对她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

    自方哲和陆瑶的事儿传出来之后，她再也没和方哲在数学老师办公室偶遇过，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恍然意识到，之前那些偶遇，或许根本不是巧合。因为从那以后，再在校园里偶然遇见的时候，方哲也再没对她露过笑容，甚至看都不再看她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有了女朋友就对其他女生敬而远之的自觉，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对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不一样？她明明看见他和同班女生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容的。最明显的一次，是一天下体育课时她和方哲碰见，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跟张佳佳笑，在她靠近他的一瞬，就跟被掐断电源一样，马上就安静了，他分明就是心虚。

    如果之前还不敢断定，那她现在反而百分百确定方哲确实对她有想法，或者有过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选择了陆瑶。肯定不会是像当年马皓川那样也写了什么情书想要表白，结果意外错过，让他心灰意冷之下退而求其次了，若是那样，那上天真是太会玩儿她了。

    她能想到的，就是跟陆瑶受伤有关。仔细分析，有几种可能，一是因为陆瑶受伤，方哲去探视，突然觉得心疼她，发现自己原来早就喜欢上她了；第二种可能，陆瑶的腿不是自己摔伤的，是因为方哲而伤的，方哲道义上过意不去；第三种可能，陆瑶因为腿伤而情绪低落，方哲为了安慰她，怕影响她高考，所以牺牲色相。

    她觉得第三种更有可能，白了，就是不太愿意相信方哲是喜欢陆瑶比喜欢她多才选择了陆瑶。

    当然，不相信方哲真心喜欢陆瑶的不止她一个。虽然陆瑶这么多年和方哲一直走得比较近，但对方哲求而不得的事实，让她并没有招来太多的嫉妒和非议，而如今，她和方哲正式在一起了，风评便一下子变了。校草的女朋友岂是那么好当的，陆瑶似乎一夜间成了全年级女生的公敌，各种前所未闻的关于她的黑料层出不穷，大多是她这些年怎么对方哲死缠烂，穷追不舍的。

    女生们对此类话题乐此不疲，似乎任谁都能出一两件关于陆瑶卑微地追求方哲的事儿来。似乎这样便能给自己一个安慰：男神之所以选择她，不是因为喜欢她，单纯只是因为被感动了而已，男神不选择我，是因为我没她那么上赶着，那么贱。

    安然觉得这些话大概也传到了方哲的耳朵里，因为在陆瑶生日这天收到一束花，据是方哲送她的。方哲不是喜欢当众秀恩爱的人，她觉得他这么做或许是想给陆瑶正名，让人知道两人的感情不是陆瑶单方面的付出，但是她觉得方哲大概是真的不懂女生的心理，他越是这么做，陆瑶在女生圈里的风评越差，大家会，这是陆瑶为了显摆，要求方哲这么做的，方哲只是被磨得没办法，不得已才送了。

    因为七班这日放学早，安然和马皓川一起往外走时，在校门口碰见了方哲和陆瑶，陆瑶的车筐里放着一束百合花。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哲和陆瑶关系自我安慰式的先入为主的臆想，安然觉得方哲好像并不显得特别开心，他像平日那样没看她，只低头握着车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皓川冲着那束花吹了个口哨。陆瑶笑着瞪了马皓川一眼，向安然了声招呼。

    安然一时没反应，注意力全都在那束花上，待回神意识到陆瑶刚刚叫了她一声，才有些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方哲送给过她很多礼物，宝石项链，名牌包包，最新型号的手机……但从来没送过花。她曾借崔亚楠男朋友给她送的花暗示过他，其实她也觉得收到男朋友送的花挺浪漫的，但是用方哲的话，鲜花两三天就谢了，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她虽遗憾，也没太在意，觉得理科直男大概都是这样，现在看来，还是有女生收过他送的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