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我不要你救！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呢，是想干脆气死我！”

    蒋氏嘶哑的吼声中带了哭腔，她捶打着推了叶青几下，急怒攻心竟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叶青察觉到不妥，回头看见蒋氏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呼吸一滞，顿觉心脏怦怦乱撞。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尽量平缓了呼吸，伸试探蒋氏的鼻息脉搏，好在两者都算平稳，脚腕的伤处也只是红肿，并无其他外伤。

    确定蒋氏目前没有性命之忧，叶青脱力地滑坐到地上，仍没放弃思考。目前的状况比刚才更糟糕了，蒋氏没了意识，身子更加沉重，这让她怎么搬得动？

    “看样子你是遇到难处了。”一个低沉微喑的男声在叶青头顶响起，

    叶青愣忪地抬起头，她从未体验过这般无能为力的绝望，此时眼前一片模糊，早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迷蒙中，叶青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男子的身影，视线逐渐清晰、聚焦，她眸中募然亮起了希冀的光芒。

    “秦沐泽，你！你怎么在这？不对，不是这些的时候，那头洪水要来了，你能帮我一把，带着我娘逃走么？”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蒙着薄薄一层水雾，薄雾中却透出坚定的光亮。

    仿佛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能够带她逃离困境。

    秦沐泽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她竟这般相信他？

    不过，情绪的波动只有短暂一瞬。他俯身拉近距离望着她，依然是那副戏谑的表情，笑着问她，“顺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求我。”

    话音未落，叶青已然开口，“我求你，求你帮我。”

    这次轮到秦沐泽愣住，他知道这姑娘性子倔强，才有意逗弄，没想到她竟毫不迟疑地放低了姿态，对他这些软话。

    且听她的坦然大方，完全看不出被迫向他低头的窘迫，倒好像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秦沐泽沉默片刻，搀扶起蒋氏道一声得罪，将人背到背上，“去哪儿？”

    叶青指着东边一条径，“往那边走，那边地势高。”

    秦沐泽抬步向前，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不想摔倒就拽着我走。”

    叶青朝地上看，这地方堆积着厚厚的泥泞，滑倒或者踩到石头的几率的确很大。

    她又瞧了瞧走在前面的秦沐泽，果断伸拽住了他的衣摆，“劳烦。”

    有秦沐泽帮忙，他们行进的速度明显提升了许多，待走出这片泥泞的低洼树林，叶青总算心下稍安。

    “多谢你愿意帮忙。”

    秦沐泽瞥了她一眼，“刚才你为何愿意求我？难道你就没自尊么，你不会觉得身处绝境中，还得被人逼着低头很窝囊，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你也了是在绝境中吧？”叶青哂然笑道，“为了活命，总要付出点代价，你不过是要我央求你两句而已。换我和我娘两条人命，这还需要权衡么？”

    她累的喘息两声，更使劲攥住他的衣摆，有气无力道，“至于你的自尊，都到生死关头了，只要你让我做的事，无关乎道义，不有损他人，且不背离我为人的原则，区区我一人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秦沐泽眸光微闪，“你倒是能想得开。”

    他抬眸看头顶的天空，眼底流露出几分笑意，似释怀又似自嘲。

    没想到一个乡野丫头，竟能有如此见地。听她的语气仿佛理所应当一般，几句话就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的明明白白。

    能屈能伸与苟且偷生的区别，寻常男子都未必能领会真谛，她却悟透了似的，倒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

    “你念过书吧？”秦沐泽突然再次发问。

    叶青身上无形的警报瞬间全竖了起来，这个问题有古怪，他一定是想试探她！

    她一边寻思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破绽，一边快速想着辞，“嗯就都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子而已。”

    此刻，叶青头一次有点感激她这辈子的生身老爹。

    据叶老二那两年生意做得很顺，便破天荒地不顾王氏反对，坚持送二女儿叶青读了两年村塾。

    家里三个女儿，叶红来得太早，叶果来得太迟，就叶青赶上好时候能读书识字。

    叶红叶果至今只会写自己闺名，好在两人最近跟叶青学写字颇有收效，总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哦？是么。”秦沐泽扫了她一眼，可无论眼神还是语气，分明是不相信。

    叶青硬着头皮答应，“家里穷，我也就是识字后，自己看过几本捡来的杂书而已。”

    她并不清楚以前的叶青肚子里装了多少墨水，可她一个读完全日制本科后，才转入厨子行的现代女性，总不能违心地自己无才便是德吧？

    其实这个难题，过去她老早就考虑过，要每天都装文盲并不现实，一个不心她就得露馅，还不如话稍留点余地。

    好在秦沐泽总算闭了嘴，没再继续问她“读过什么书”之类的问题。

    叶青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谢过曹雪芹老人家，内情一半留一半，谦虚又含糊，让人一时间难以猜透，这个办法果然到什么时候都适用。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三人的呼吸声。

    秦沐泽觉得无聊，有意找点乐子，沉声问叶青，“你这么跟着我就不害怕？我可是个男人，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这地方荒郊野外的，正好。”

    叶青看蒋氏还昏睡着，才哼一声道，“我都这样了，你也能下的去口？”

    秦沐泽回头打量她，也不禁失笑。

    叶青此时的样子着实狼狈，衣裙被泥水沾染了大半，头发也因出汗再风干，一绺一绺散下来贴在脸上，瞧着油光发亮。

    他叹息一声，重新背过身去，“我的确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话虽极尽讽刺，声音却含着明显的笑意。

    叶青冲他后脑勺恶狠狠呲牙，又抬脚比划两下，我去你的饥不择食！

    这人心不坏，就是嘴巴太欠扁，她若非知道这些，也不会决定向他求助。

    大概是体力消耗过大，叶青走着走着觉得发汗眩晕，心想不妙，这可能是低血糖的症状了。

    她连忙打开帕子，抓了几个蛇泡果吃，清香微甜汁液饱满，就是略有些寡淡，要论味道其实比不上人工培育的水果，可此时能用来补充糖分水分的只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