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氏逃也似地护着鸡笼跑到前头，黄婶等人错愕之余，都忍不住偏过头无声地笑了。

    黄莺肘往叶青胳膊上捅了两下，悄悄比出大拇指赞道，“人家越是怕什么你就越什么，好办法呀！”

    叶青抿唇与叶果相视一笑，遇到讲不通道理的人，还需拿捏住弱点才行。

    其实叶青心里很清楚王氏对自己的看法，这老太太掌控欲强，大概是早就把她定位成家里最奸诈狡猾、最不好对付的人。

    尤其是从叶青使计毁掉陈翠花借据起，王氏已开始对她有所防备，这会儿再听叶青绘声绘色地吃鸡肉，王氏又哪能不怕？

    要知道这几只母鸡可是王氏最宝贝的，在她眼里无异于家里的财神，一家子的油盐酱醋，叶子旺要吃的肉，大多都得从这上头来。

    她眼看叶青随意提着笼子来回晃悠，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就怕叶青故意把笼子砸在山石上！

    母鸡的命可只有一条，要是都给砸死了，他们顶多能回家吃几顿鸡肉，短期内哪儿来的鸡蛋？哪儿来的钱？

    于是她当然顾不上再跟叶青置气，鸡笼子还是由自己保护最为稳妥放心。

    叶家前院地势较高，除了地面泥泞，屋子里进了点水之外，并没有其他大问题。

    叶青她们住的后院就不一样了，院子里的水还能没过脚背，屋内场景更是糟糕。

    泥水将桌子腿淹过一半，推开门就看到木柴、板凳、几双旧布鞋在水中飘荡浮沉，好在她们家也没什么值钱家具，被水泡了这几日也不会觉得心疼。

    她们先检查外屋土炕，好在搭的够高并没被水殃及，连忙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当务之急先让蒋氏躺下歇息。

    接下来屋内的积水要往外清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人工了。

    用盆舀，用扫把扫，用簸箕往外扬

    三人各出奇招，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积水清理干净。不过这还不算完，自有清扫整理的工作等着她们。

    等彻底结束天已经黑了，姐妹仨累瘫在炕沿儿上，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想再动弹。

    期间叶红已经腾出煮粥熬药的让蒋氏吃了，此刻蒋氏还沉沉睡着。

    叶青便提议道，“不如咱今晚上就凑合着别弄饭了，等明日再好生做饭吃？”

    这次就连叶果也没意见，“好，好，都早点睡吧，从上午到现在都没消停，我快累死了！”

    事实证明劳累到极致，认床如叶青也能一沾枕头就睡着，哪怕只是张咯吱作响的木板床，头顶有瓦遮头，总比露宿野外舒服得多。

    叶青在自家床上睡了个安稳觉，她早晨醒来也不愿睁眼，想着最近左右无事，能休息几日，偶尔放纵自己睡个懒觉也没什么。

    然而事与愿违，叶果的一声惊叫，让她从半梦半醒中惊的直接弹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早上的叫什么呀。”叶青揉着眼一叠声地问。

    叶果已经从外面窜了进来，惊慌如被猎狗辇的兔子，“二姐，出大事了！咱家剩下那一碗猪油坏了，上面霉花都长满了，这可怎么办呀！”

    叶青盯着她懵了半晌，“就这个？”

    叶果认真地点点头，“对啊，就这个。”

    叶青翻了个白眼，重新倒下，“连着下雨，又热又潮湿，猪油坏掉很正常，虽然有些可惜，还是去倒掉吧，别再把人吃出个好歹。”

    她交代完了打算继续睡回笼觉，可闭着眼睛躺了会儿，怎么都感觉不大对劲。

    叶青重新睁开眼，看到叶果趴在旁边，正直勾勾地望着她，也不出声打扰。

    可那眼神绿油油的，怎么看怎么像一条盯着活牛肉的狼崽子。

    两人对视良久，叶青认命地长叹，放弃了继续睡觉的念头。

    “等着，我这就去做饭。”

    “太好了！”叶果欢呼一声，边给叶青拿衣服，边唠叨着，“我天刚亮就饿醒了，大姐给娘吃过药去咱家地里看看，这会儿家里就咱们仨。我本来是打算自己弄点早饭的，谁知道打开橱柜一看，猪油竟然发霉了，可心疼死我了。”

    叶青趿着鞋子下床，“娘呢？就没被你刚才那动静吵醒？”

    叶果笑嘻嘻地，“娘醒得早，今日瞧着精神好多了呢，方才吃了药又睡下了，哪儿那么容易被我吵醒啊。”

    到外间瞧着蒋氏睡的正酣，叶青探得她脉搏有力了，这才放心地考虑做什么饭。

    昨日她们下山时从石洞中带回了一点大米和麦面，因而并不担心断顿。

    思忖片刻，叶青抬头问，“张老呢，他回县城了吗？”

    叶果不假思索地答，“还没呢，老神医心善，看咱村有不少老人受寒病倒，自愿留下来为大家诊治，是明日才走。哦！还有衙门的人也在，就县太爷和师爷先回去了，那些衙役差爷要帮着里正，检查村里被水泡过的房屋院墙，以免墙突然塌了伤着人。”

    叶青听罢，好笑地睨着她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还有什么消息么？”

    打听八卦可是叶果的强项，她早上出门转了一趟，村里遭遇洪水前后都出了什么大事，全部一清二楚。

    听姐姐问起，她想了想，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脸上染上几分郁色。

    “村里的人都上山避难，只除了白家奶奶。她儿子儿媳妇只顾着自己逃命，根本没管她。昨日下午，还是白家邻居先回来，闻见气味去查看，白奶奶屋门还是锁着的，隔着窗子看见人趴在水里，已经泡的、泡的发胀了，他们，也不知道是淹死的，还是饿死的。”

    到最后，叶果止不住嗓音发颤，她虽没亲眼所见，可听旁人起也吓得够呛。

    叶青听了心中也极度不适，她之前还用白老太太的遭遇警告过陈翠花，没想到老太太最终真的间接死在自己儿子里。

    她从没见过白家老太太，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听到这般过程都很难不气愤。

    “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叶青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句话。

    “可不是么。”叶果叹息着接话，“白家已经买了一口便宜棺装殓，看过的人那木板薄的能透光，除了门口挂起白幡子，家里连正经灵堂都没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