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锅的醪糟蛋花汤端到屋里仍有些烫口，趁热喝上这么一碗，顿时将秋夜的寒凉都给驱散了，让人从内到外都温暖舒服。

    几人喝过汤，就被蒋氏监督着脱衣躺进被窝里，“明早不到卯时都得给我起来，你们几个今夜凑在一起可别叽叽咕咕个没完，都赶紧睡觉！等会儿我再过来看，谁要是还在话，仔细我可不饶过的！”

    “卯时？”叶果惊道，“那岂不是天还不亮就得起身了？”

    蒋氏好笑地瞥着她，“你当新娘子能跟平时一样么？莺起床了还得洗脸、吃早饭，最好要等方便过一趟，再梳头上妆，事情多着呢！”

    黄婶颔首笑道，“正是这样，所以你们今晚都早点睡。”

    两人完，掩上门出去了，叶果朝黄莺嘻嘻一笑，扑过去往她肋下乱挠。

    “咱们的新娘子果真好生水嫩，今日才刚沐浴过，闻着香喷喷的！”

    黄莺自就最不耐痒，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与叶果在炕

    上滚作一团。

    叶红作为大姐自然要在这时候维持秩序，她忍俊不禁道，“好了，果子撒，不许再闹了，看等会儿娘真的回来收拾你！”

    总算将两人分开，叶青又去吹了灯，大家在炕上横着躺成一排，自家垒的土炕足有屋子一面墙那么宽，睡六个纤瘦的姑娘家还显的颇有余地。

    次日早晨，叶红几个被蒋氏喊醒，从被窝里抬起头看窗口，果然还是黑漆漆的。

    叶果昨夜兴奋地睡不着，这会儿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用被子将自己兜头罩住，含混不清地咕哝，“这才啥时候，天还黑呢，娘你就饶了我吧，让我再多睡会儿”

    蒋氏好气又好笑，抬“啪”地拍在叶果的臀上，“赶紧起来，一会儿梳头娘子和喜娘都要进来了，你看莺都已经下炕了，等会儿让人瞧见你睡得四仰八叉这样，你就不怕让人笑话？”

    这一巴掌总算是把叶果给拍清醒了，她骨碌翻起来惊道，“我怎么就忘了，今日是莺成婚的大喜日子！”

    昨晚睡前她盘算着自己第一次送新娘子出门，一定要从头到尾见证全程才行！

    除了黄莺，其他几人已经各自穿好了衣裳，黄婶和另外一个妇人适时端着热乎乎的洗脸水进来，让大家依次洗脸漱口。

    紧接着早饭就端上来了，黄婶先炸了一锅油糕，又煮了米汤让大家一起吃。

    黄莺的饭是单独的，除了一碗白米粥，一碟咸菜丝再没有别的，并且梳头娘子在旁边还不住叮嘱，只能吃这么多，不可再吃别的，也不好喝水。

    梳头娘子是黄婶的娘家人，必须要选个丈夫、子女俱全的妇人给新嫁娘梳头，是借此传承好运气的意思。

    蒋氏见几个姑娘都有些好奇，随口解释，“新嫁娘大婚当日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早起到礼成送入洞房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大半日，期间不能如厕不能掀盖头，若吃的多喝的多了，哪儿能坚持那么长时候？”

    叶果瞪圆了眼睛道，“这嫁人怎么这么麻烦啊，要是我会饿晕过去的！”

    众人听她这话都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蒋氏尴尬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呢！还好这屋里没外人！”

    叶红等人今日都穿了喜庆颜色的衣裳，就连一贯喜爱素色的叶青也穿了套茜色折枝海棠纹的衣裙。至于新娘子，更是今日的主角，自然要额外用心妆扮才行。

    黄莺饭后先含了姜片，又用菊花和薄荷草煮的水漱口。

    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有讲究的，姜片既有去除口中异味的作用，又可防止新嫁娘因太过紧张等原因而感到恶心。

    菊花薄荷草的功效自不必，可令齿颊留香并持续几个时辰。

    等到莺换上大红礼服，由梳头娘子给她施粉描眉点朱唇，然后梳了个百合如意髻，以金饰点缀其中，最赶时间的事至此就算完成了。

    叶红几个都围在妆台跟前看的眼眨不眨，等妆容完成了，大家纷纷夸赞起黄莺，她今日貌美，比那春季开的桃花还要娇艳可人。

    黄莺羞涩的笑了，垂着头被喜娘和梳头娘子搀扶到炕上，等候新郎来接亲。

    黄婶看着如鲜花般含苞待放的女儿，感慨这十六年过得太快，眼中不禁有了湿意。

    蒋氏瞧见，将她拉到一边声安慰道，“莺嫁到同村，以

    后日日都可相见的，大刘也是个好孩子，往后两口子必然会好生孝顺你们的！”

    “嗯！”黄婶点点头，背过身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听到院子里逐渐热闹的恭喜声，黄婶脸上重新又浮现出喜气洋洋的笑容，“走，咱们也该准备着出去招呼客人了，让孩子们先歇会儿。”

    渐渐的天色已经亮了，喜娘与梳头娘子对视一眼，喜娘向叶红笑道，“大姑娘可否把几个妹妹领到外头转一圈再回来？咱们还有些体己话跟新娘子！”

    叶红自然不知道“体己话”要的是什么，不过还是点点头，带着几人出去在外面转了两圈，她们看见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吃饭，院子里拥挤的连站脚的地方都难寻，只得停留了片刻就回东屋去。

    叶红谨慎地先敲了敲门，“莺，大娘，我们现在能进去了么？”

    “哎！进来吧！”回答的是喜娘。

    几人回屋掩上了门，只见黄莺坐在炕沿上，尽管低着头仍难掩通红的脸色，红的如同刚上了一层胭脂似的。

    雀儿看黄莺既不抬头看人，也不开口话，只觉得异样，

    连忙关切道，“莺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梳头娘子瞥了黄莺一眼，掩口笑道，“大喜的日子，事事俱好，哪会不舒服？莺就是方才喝了口热水润喉，不心烫着了。”

    黄莺也像是刚回魂了一样，笑着附和，“对，喝水烫的了。”

    叶红几个都信以为真，唯有叶青想到了什么，唇边一抹玩味的笑意转瞬即逝。

    听古代人因为没有普及生理知识，女儿家都是在大婚当日接受“临时教育”，由亲生母亲或喜娘大概传授新婚之夜的奥秘。

    看黄莺的脸色，大概是刚才已经听过了那些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