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诸葛屏收了弓,将中的箭放进箭筒之中,方才缓缓地走进了寝殿之内。
此时的皇帝,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并不想见到眼前之人。
在从何狷口中听到“诸葛”二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定然活不过今日了。
因为这个姓氏早已随着前朝的覆灭而消失在了众人的脑海中,这柄前朝皇室最尖利也最忠诚的匕首,到现在又有谁还能记得这个姓氏了。
也只有那些经历过前朝的人才能够认出这个姓氏。
皇后站在皇帝的床前,将里的锋利匕首往桌上轻轻一放,抬起头来。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脚边何狷的尸体已经没了声息。
“诸葛屏?”皇后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慢慢走来的诸葛屏问道。
诸葛屏臂上的臂环熠熠发光,他轻轻点了点头,朝皇后恭敬行了一礼,朗声道:“属下救驾来迟。”
皇后的眼中露出些许困惑,她端详了一会儿诸葛屏有些年轻的面孔道:“神箭诸葛府还有人?”
竟然还有人能从皇帝的赶尽杀绝中活下来。
“诸葛府人多,还是有人能活下来。”诸葛屏敛下眉目,开口回答。
“如何能去西南军府?”皇后挑起细长的眉,轻声问道。
诸葛屏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躺在床上的皇帝轻飘飘地掀了眼皮,扭过头看了诸葛屏一眼,嘶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我从未在诸葛府中见过你。”
“你见过的诸葛府众人,恐怕只能与您在黄泉相见了。”诸葛屏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依旧是板着脸道。
皇帝叹了口气,朝皇后伸出来道:“药给我吧。”
何狷已死,皇后中这碗毒,他是非喝不可了。
皇后端起桌上的药,朝皇帝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皇上,这药凉了,我给您热一热,可好?”
皇帝皱眉,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明白皇后的意思。
但他现在躺在床上,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着皇后摆弄。
皇后将药汤倒回炉子里,又摇着精致的扇,任由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诸葛屏里拿着弓,站在皇后身后,脊背挺得笔直。
过了片刻,有人从殿外而来,看服饰是燕家的人。
燕氏族人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皇后便点了点头,将身前热好的药又倒入了碗中。
这一次,她终于能够从容地拿着碗,跨过何狷的身体,来到皇帝的病床前。
皇帝闭上眼,痛苦地喝下有毒的药,灼热的药汤从口腔灌入喉管里,他侧过头,看着皇后模糊的身影。
直到皇后伸出,轻轻抚摸皇帝的脸颊道:“皇上,您看看,是谁来了?”
皇帝勉强睁开双眼,只看到了自己年少时曾恋慕过的那张脸。
似琉璃一般通透的眼眸看着他,缥缈出尘的完美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
下一刻,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所以,当闻鹤来到这寝殿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离开京畿城的时候还健康的皇帝此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而皇后正冷着脸给他喂药,地上躺着中了箭的何狷,旁边还杵着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人。
闻鹤挠了挠头,扯了一下站在身边的燕橙的袖子,声问道:“燕橙,现在是什么情况?”
燕橙也迷茫了,皱眉道:“我也不知,何狷怎么跑这里来了。”
皇后将药碗放下,拿出干净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的。
她没有先看闻鹤,反而将目光先放在了燕橙身上:“橙儿,何狷此事”
燕橙眉头一皱,连忙请罪:“是我疏忽。”
没想到皇后笑了笑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张太医本来不应该在车队中随行。”
过了片刻,她这才将目光转向闻鹤。
她看着闻鹤,露出微笑,开口低声道:“你还是来了啊。”
闻鹤看到皇后多日不见便变得有些苍老的面容,行了一礼道:“终究是我母亲的往事,我还是想要知道真相。”
“你眼前的就是真相。”皇后朝闻鹤摊开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那么皇后娘娘,您将我叫回京畿城,又想做什么呢?”闻鹤低下头,看了一眼何狷已经冰冷的身体,问道。
皇后又眯起眼,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当然是这个了。”
她朝闻鹤伸出,她白皙的里躺着一个厚重的玉玺,象征着乾朝的皇权。
“这本该是你的。”皇后将伸到闻鹤面前,“你要是不要?”
闻鹤垂首,看着皇后里的玉玺,有些疑惑:“那么徐凛呢?”
“徐凛么?”皇后的目光忽然放到远处,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温柔,“他是个好孩子,不争不抢。”
“这本该是徐凛的。”闻鹤摇头道,“我不要。”
“好。”皇后得到了闻鹤这一声回答,便将玉玺收了回来,“我只是等你一个答案罢了,你不愿要,便不愿要,尊重你的选择。”
罢,她提起衣裙,准备从寝殿中走出去。
闻鹤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死在了床榻上的皇帝,还是没忍住,追上了皇后的步伐:“皇后娘娘,你眼前的就是当年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皇后回身,深深地看了闻鹤一眼道:“鹤儿,你母亲希望你平安喜乐过完一生,有些事,你不知道会更好。”
不然,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当年往事,被你知道了,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闻鹤想要伸抓住皇后的袖子,却没能留住她,皇后已经走出了寝殿,离开了这里。
无奈,闻鹤只能看着站在寝殿中与诸葛屏交谈的燕橙一眼问道:“燕橙,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燕橙摊,表示自己也并不知道皇后的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我姐在想什么啊我只是奉命将你带回京畿城而已。”
“皇后娘娘叫我回京畿城,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而已吗?”闻鹤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托着腮轻声问道。
燕橙轻轻点了点头:“我姐姐她就是如此执拗的一个人。”
“我不要她这玉玺,她便准备将这皇位传给徐凛太子殿下?”闻鹤有些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燕橙认同了她的法:“是如此。”
“这是你们乾朝的江山,与我又何干?”闻鹤看着燕橙,笑了出来,“你也知道,我的心上,放不了那么多的事。”
“若天下所有人能如你一般豁达,那便好了。”燕橙轻叹一口气,“还是公主殿下想得开。”
“唉”闻鹤此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心上放不了许多事,唯独这件事想不开。”
“何事想不开?”燕橙好奇。
“皇后娘娘知晓我娘当年真相,她却不愿告诉我,我苦啊!”闻鹤哭丧着脸。
燕橙:“”你就是想套路我。
她无奈地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还在钟南学武呢。”
闻鹤垂下头,显得非常懊恼。
燕橙看不下去了,她思考片刻,只能出声提醒道:“我姐她现在应该不回宫,应当出宫回燕家宅邸。”
“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吧。”燕橙只能这么道,“这里的烂摊子,还得我来处理。”
闻鹤见燕橙如此,只能点点头,朝着皇后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燕橙皇后现在会在宫外燕家宅邸,所以她现在只要追到燕家去,软磨硬泡之下,没准还真能问出真相。
但是
闻鹤忽然停下了奔跑的步伐,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比直接去问皇后得知答案还要更加好的办法。
“怎么不跑了?”岑雍慢条斯理地跟在闻鹤身后,低声开口问道,“不是想要知道当年真相吗?”
“我觉得吧”闻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皇后娘娘方才就不愿意跟我真相了,现在贸然追上去,估计她也不会对我的。”
“所以我们不如跟踪她,偷摸跟着她,总能从她的行动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来。”闻鹤抬头,看着岑雍道,“你对不对?”
岑雍抱着胸,皱眉,深深地看了闻鹤一眼,心想这果然是他亲妹,这思考方式就是如此不同凡响。
“可以。”岑雍打了个响指,朝闻鹤潇洒一笑,“这皇后搞得那么神秘,连我也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好,走。”闻鹤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一转眼已经窜上了皇宫的围墙上,朝岑雍招。
不多时,闻鹤与岑雍已经潜入了燕家宅邸之中。
但找遍整个宅邸上下,也没有发现皇后的身影。
闻鹤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道:“燕橙应当不会骗我,皇后娘娘不在皇宫,理应回燕家。”
“嘘——”岑雍拉长了音,示意闻鹤噤声,目光转向屋檐下的燕家仆人。
这一对仆人正巧谈论的正巧就是皇后娘娘的去向。
“皇后娘娘为何只回来,与丞相大人了两句话便离开了?”一位家仆拿着扫把,开口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就连平常跟在她身边的暖儿姑娘都没带,与丞相大人了几句话便往城东去了。”另一位家仆也是挠了挠头,表示自己看不懂这位尊贵的皇后娘娘的操作。
“城东”闻鹤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城东如何?”岑雍下意识地问道,不知道闻鹤找到了什么线索。
“当年我娘,就是死在了城东的某一处私宅中,当时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住在宫中,所以皇帝单独给她安排了一处宅邸”闻鹤挑眉,双眼有些发亮,“皇后娘娘该不会去了那里吧?”
岑雍一拍掌心,觉得闻鹤得对:“似乎是有可能,那么便去那里看看。”
闻鹤此时,眉头却皱了起来:“若她真的在那里恐怕”
岑雍已经带着闻鹤往城东赶去,他在风中回眸看着闻鹤道:“再如何,也要先去看了再。”
闻鹤点了点头,连忙跟上岑雍的步伐。
她回忆着原书中描述的闻袖公主在前朝覆灭之后暂居的宅邸,朝那里飞奔而去。
到了当年闻袖居住的宅邸之后,闻鹤却罕见地慢下了脚步。
她看着眼前积了薄雪的的屋檐,融化的雪水从青瓦上滴落下来,带来些许刺骨的冷意。
“从围墙外翻进去么?”岑雍摩拳擦掌地出主意。
闻鹤却摇了摇头,表示不必这么做:“直接进去吧。”
罢,她便伸出,推开了苍老的木门。
随着长长的“吱呀——”一声响起,闻鹤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很简单但也很精致的院。
一推开门,就能透过冬季干枯的花木丛,看到摆设简洁的堂屋。
只见那空荡荡的堂屋来,三尺白绫从横梁上飘落,紫色的锦缎上的凤凰刺绣精致又华美。
她有些瘦弱的身躯在冬日的寒风里轻轻动了动,虽已年过三十却仍美丽的脸庞上,双目紧闭。
闻鹤寻觅已久的皇后,此时竟在城东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中,悬梁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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