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会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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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蔚被人扭着胳膊往巷子口拖,许文风在前面骂骂咧咧,见周遭有人望了过来,又是趾高气扬的啐了几口。

    通州何人不知许家公子的厉害,纵然觉得他又在强抢民女,可也是敢怒不敢言。平头老百姓如何能同许家这种大户人家抗衡,遂纷纷大门一关只作没瞧见。

    林蔚一面暗暗担忧家里的两个弟弟,一面还得想方设法的逃跑。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许文风这人比宋凌川更加泼皮无赖,在通州那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平日里喝花酒逗鸟,马球听曲儿,放浪得没边。看上谁家的姑娘,便强行上门提亲,若这姑娘家不愿意,那就威逼利诱,百般威胁。遂寻常百姓一见着许文风过来,赶忙将自己闺女往屋里推,生怕被这瘟神看上了。

    因此,有些街坊邻居一面暗暗怜悯林蔚的遭遇,一面暗暗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家闺女。愣是没有一个人想着报官什么的。当然,就是报了官也没什么用,大把大把的银票撒出去,知府大人的眼睛都直了。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清廉正直,通通都见鬼去罢。

    离得老远,就见有人骑马过来,林蔚定睛一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用身子使劲撞了许文风一下,趁机往前窜了几步,扯着嗓子喊道:“世叔,世叔!救我,救我,世叔!”

    宋长宁原本是出来寻弟,不想却听见林蔚的声音。侧首却见林蔚被人扭着胳膊绑起来,衣裳凌乱,脸也脏兮兮的。而许文风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思及许文风许大公子素日的作风,哪里还有什么不好明白的。

    “你们做什么?放开她!”

    宋长宁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至林蔚跟前,见有人要来抓林蔚,索性一脚踹了过去。将那人生生踹倒在地。

    “宋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文风两手掐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量了宋长宁一遭,恶声恶气道:“我管教府里的丫鬟,碍着你宋大公子什么事了?要你在这狗拿耗子,你要是有空啊,管管令弟,别总放他出来祸害人!”

    宋长宁深知平日里这个许文风表面上同宋凌川称兄道弟,可背地里尽会儿使手段,能怎么往宋凌川脸上抹黑就怎么抹黑。前一阵子赌坊那事,就是许文风给闹出来的。为此宋长宁还上门讨过公道,只不过这许家明面上要好好教训许文风,可实际上还是任由他胡作非为。

    如今许文风这手都伸到了林蔚身上,宋长宁也没算再同许文风客气。这种地痞恶霸最是欺软怕硬,若是同他讲道理才真真是对牛弹琴。

    换而言之,道理是给讲道理的人听了,而武力却是最为直接有效的。

    宋长宁将绳子解开,顺手将林蔚往自己身后一推,回眼见一记暗拳袭来,抬手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腕。顺势往他膝盖上一踢,将人直接踢跪下,这才狠狠一甩手,将人整个甩到了许文风身上。

    许文风被自家的下人撞得五脏六腑都疼,险些没吐血出来。宋长宁话一直都和和气气,待人处事往往都是彬彬有礼,以至于许文风都忘记了,原来宋家大公子还有武功在身。

    “好好好,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等着!”

    许文风撂下一句狠话,扶着腰跑了。

    “你没事吧?”

    宋长宁上上下下量了林蔚一遭,见她毫发无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敛眸问她:“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怎么惹上了许文风。”

    林蔚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宋长宁,提起宋凌川时,还咬牙切齿的告了一状。

    宋长宁眉头渐渐压了下来,宋凌川的脾气他不是不知,只要是能气到他这个亲哥哥,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也不知宋凌川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明明几次三番被许文风阴了,可仍旧在一同玩乐,毫不收敛,很是让人大动肝火。

    “既然如此,你那里也不甚安全,还是跟我回去罢。”

    宋长宁温声道,见林蔚头发上还黏着碎草,也没多想,随手替她清整干净。

    林蔚赶忙垂了垂头目光飘忽不定,没敢直视宋长宁的眼睛。忽而想起什么,抬头又问:“叔,林惜呢?”

    “林惜?”

    宋长宁蹙眉,侧脸望着她,“怎么回事?”

    林蔚心里一个咯噔,赶忙问道:“叔,难道你没遇见林惜吗?不是她把你找来的吗?”

    宋长宁摇头:“我也只是刚好路过,并没有遇见她。”

    他垂首,见林蔚满脸焦急,想着通州横竖就这么大,左不过是个半大的女娃子,应当跑不了多远。可林蔚是当人姐姐的,妹妹走丢了,心里着急也合情合理。

    “你先别着急,也许是去了宋府没找到我人,这才回去了。咱们先去你那看看。”

    林蔚一听,觉得有理,稍稍松了口气。再抬脸时,宋长宁正好将马牵了过来,直接翻身上马,想来也是骑惯了的,动作十分利索。

    “来,上马。”

    宋长宁径直将右手伸了过去,手掌白皙如玉,袖口处用了金线滚边勾勒处水状玄纹,更显得温文儒雅。

    林蔚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将手伸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坐在了马背上。

    “坐稳了。”

    宋长宁又低又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修长的手臂环绕着林蔚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更显得她身材娇玲珑。二人距离如此之近,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若换做平日里,林蔚兴许还会顾及着男女有别,可眼下还不知道林惜身在何处,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林惜素日胆子又,天色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磕着碰着。

    再者,正如宋凌川所言,宋长宁的心思难猜,又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同林蔚到底是门不当户不对。她这颗芳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花结果。

    还没来得及下马,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震天响的哭声,林蔚心里一着急,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宋长宁眼疾手快,从后面伸手扶了她一下,这才翻身下马,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两个孩子吓坏了,缩在墙角直哭,林到底大一些,又是当哥哥的,把幺紧紧抱在怀里。幺哭,他也跟着哭,脸就跟猴屁股似的,连眉毛都哭红了。

    林蔚赶忙上前将幺接过来,来不及哄孩子,便着急询问道:“儿,你二姐呢?她回来了没有?”

    林一见林蔚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宋长宁,立马破涕为笑起来,听到林蔚如此问,便摇头:“我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了。”

    闻言,林蔚的脸色一白,拍幺后背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脖颈像是僵住了似的,一点点的扭过脸去,冲着宋长宁声喊了一句:“叔。”

    宋长宁道:“你别太担心,我这就回去派人出去找。眼下这么晚了,城门早就关了。只要她人还在通州,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能将她找回来。”

    着,宋长宁顺势弯腰将林抱了起来,又侧过脸同林蔚道:“这样,你们先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不放心你们继续在这里住着。”

    林蔚心里害怕那个许文风又来闹事,也管不了宋凌川会如何想了,只得先跟宋长宁回去。

    宋长宁一回了府上,立马派人出去寻找林惜的下落,原先他是要出去将宋凌川提溜回来。眼下也管不了这许多,林惜年纪又,模样生得也俊,若是单纯的走丢了,那倒还好。就怕被坏人抓住,送到那种下九流的地方,那才真是麻烦了。

    当然,这种事情宋长宁自然不会同林蔚,遂交代下去,势必要将林惜早点带回来。

    林蔚心急如焚,偏偏幺又一直哭闹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两只手乱摆,闭着眼睛直哭。她被闹得没有办法,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干活谋生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掏空。

    如今自己被恶霸瞧上不算,连妹妹也给弄丢了。林蔚重生之后,轻易不肯掉眼泪。可眼下,眼眶直泛酸,她赶忙抬眼望了望房梁,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头顶暗了一片,宋长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给我吧,让我来看看。”

    林蔚点头,将幺送了上前。

    谁知道这孩子原本还哭的撕心裂肺,一见宋长宁的面,立马就停止了哭声,眼睛红肿一片,抽着鼻子,两手乱扑腾要摸宋长宁的脸。

    “乖,别闹你姐姐,她已经够辛苦的了。”

    宋长宁温声细语的教育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幺的额头,淡淡笑道:“听话的孩子才有奶喝,知道么。”

    林蔚一听这话,居然觉得有些好笑。要知道幺今年才多大,连奶都没断,能知道个什么。换而言之,要是幺能听懂道理,哪里还至于哭闹不休。

    岂料,幺就真跟听懂了似的,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两手攥着宋长宁的一根手指,放在嘴巴里吮吸。

    宋长宁也不在意这个,侧过脸来见林蔚眼底一片淡淡的乌青,又想起她这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干活谋生路,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不知是心疼多些,还是怜惜多些,总而言之就是觉得很不痛快。

    “你先下去休息,这里有我在,你放心。”

    林蔚揉了揉眼睛,心底一阵泛酸,缓了好几口气,才将要哭的冲动压下去。摇了摇头,垂首声道:“不用的,我要等到林惜回来,我很担心她。”

    宋长宁眉头一压,冲着门外将奶娘唤了过来。奶娘接了孩子就赶紧退下了,多一步都没敢留。

    “想哭你就哭吧,别总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早先年学过医,郁结于心便是你如今这般。”

    “有这么明显么?”

    林蔚摸了摸脸,须臾,摇头道:“我哭不出来。”

    宋长宁便叹了口气,忽然伸手一把攥住林蔚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带着三分清冷,七分心疼。

    “哭吧,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叔……”

    林蔚鼻尖泛酸,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就是想放纵一下,两只手终于环上了宋长宁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

    “我活得好累,也好辛苦。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千里迢迢的跑来寻亲。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就是世叔,我若是知道……我若是知道……”

    “你该如何?”

    “……我若是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过来投奔你的。”林蔚眼泪唰得一下流了下来,两手攥紧了宋长宁的衣裳,泪流满面,“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宋家。”

    宋长宁原本就想着让林蔚哭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的眼泪居然会这么多,以至于他一阵手足无措,不知到底如何安慰她才是。

    只能像是时候哄宋凌川那样,伸手轻轻揉了揉林蔚的脑袋,以示安抚。

    林蔚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宋长宁的前襟都湿透了,她微微羞赧,揉了揉眼眶只作没看见。

    如此,宋长宁自然不会揭穿她,也知道林惜没被找回来之前,林蔚决计不会下去休息。遂唤了下人进来,送了些提神的汤水。

    林蔚太瘦了,脸还没有巴掌大,显得年龄格外的。堇色的衣袖略短,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宋长宁顺势递了碗汤过去,思虑良久才道。

    “林蔚,我考虑了很久,林家对宋家有恩,你又是林兄唯一的女儿,还唤我一声世叔。无论如何,我也得照应照应你们姐弟几个。我知你年岁也不算了,在通州像你这般大的姑娘大约都订了亲事。可你若是许给了旁人,我倒是不甚放心的。”

    林蔚没想到宋长宁居然会同她这个,喝汤的动作猛然一顿。早先时候宋凌川就要娶她为妻,而宋长宁素日里对宋凌川又格外放纵。眼下莫不是来当客的?

    那怎么能行!感情之事哪里能够勉强,她虽不是什么大家姐,可万万不愿做别人的侍妾。何况宋凌川脾阴晴不定的,谁知道肚里藏了什么坏水。

    林蔚当下便将碗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大声道:“不行,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