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珊娜把通话挂了。

    在听到陆修静在他身边的一刹那, 她就把通话给挂了。

    她对陆修静有阴影，所以听见他的存在都不免避如蛇蝎。

    陆离道：“她怕你。”

    陆修静没对这事发表什么看法，反而带了点儿探究地观察他，道：“对她没感情了？”

    陆离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有。”

    陆修静目光一暗。

    陆离却摇头道：“但是现在已经很理智的能分清楚好坏了，要绝情的话，我也绝情得了。”

    陆修静道：“她挽回得太迟？”

    陆离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暗自却想陆修静动作可比她快太多了, 本来他对他的态度转变, 陆离是有那么点儿绝望地破罐破摔的，但是没想到还没把他对陆修静的所有希望都泯灭, 他们反而滋生出了这样的感情。

    一而再再难三, 何况罗珊娜重复不了陆修静的路。

    陆修静却觉得, 如果他和陆离没成现在这样, 陆离指不定又倾向罗珊娜那儿了。往日里他的做法果然是错的, 要让陆离忘了罗珊娜，冷待他让他自己“醒悟”，显然很难, 可一旦让陆离对他的感情超过罗珊娜的, 陆离脱离情感之外，就能看清楚罗珊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几分钟，手机又响了。

    陆离盯着来电显示几秒, 然后又去看陆修静。

    “接？”陆修静道。

    陆离道：“她还过来, 这……”

    陆修静道：“免提？”

    陆离犹豫了一下, 还真的开了免提。但是他看了陆修静一眼，陆修静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他让他不要话。

    “离，妈刚才一时手抖，挂了电话……”

    陆离：“……”

    罗珊娜道：“他真的和你一起？是在家吗，你们同居了？！”

    陆离道：“网上的新闻你没看吗？”

    罗珊娜似乎压抑着什么，道：“离，你别因为和我赌气所以——我知道你不可能对他有那样的感情，是不是他主动强迫你的？我以前就和你过他是Gay，只不过那时候他以为你是他儿子，所以不可能对你干什么……”

    陆离：“……”

    陆修静这是第一次直接听见罗珊娜在陆离面前他的坏话，新仇旧恨，所以整个房间一下子都冷了下来。

    罗珊娜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对你怎么样，其实我很担心……”

    陆离带了点儿平静地道：“你如果担心他的性取向会波及到我的身上的话，为什么那时候连抚养权都没争？”

    “我……”

    罗珊娜显然被问倒了，她如果是真的担心陆离，当时的心境完全可以是觉得陆修静养了他那么久，不可能对他产生那样的感情，而且陆家经济条件社会条件都比她好上了千百倍，把他留下完全有理由。但是她本来就是找借口，所以陆离一番质问，她立刻就慌了，并且呐呐无言，又有种把通话挂断的冲动！

    她认为上次通话陆离陆修静在他旁边是在骗她——陆修静极有可能不会让陆离接她的电话，而看来陆离现在比从前狡猾得多，竟然这样油盐不进。

    “离，你知道的，我一直比他对你好。”此刻罗珊娜几乎忘了她的目的了，她本是想借着陆离和陆修静的关系在陆离这儿刷波好感度，不知不觉，却变成了想在陆离这儿败坏他对陆修静的好感。

    陆离抿唇，道：“你，这次电话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珊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陆修静快把谢覃楠整垮了，我也许会被波及到。”

    陆离道：“具体是怎么样的波及？”

    罗珊娜讪讪道：“我也许会入狱。”

    陆离面色一变，忍不住看了陆修静一眼。

    陆修静倒是面不改色，与他对视后，微微摇头。

    陆离强自镇定下来，道：“如果你什么都不干的话，怎么可能会进监狱？”

    罗珊娜道：“你不明白，当初我，抱了别人的孩子——但那是别人要我做的，我并不是自己想做。”

    陆离想起谢明飞和他的事情，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他甚至都不相信罗珊娜的辞，虽然她的确很可能是因为别人的教唆。

    “……犯法的事，你找我也没用。”

    罗珊娜一下便意识到她先前可能做错了什么，道：“你现在和陆修静感情好，你可以到他那儿……”

    陆离不由觉得好笑，但是他笑不出来：“抱歉，我觉得这种事找他也没用。”

    “如果你不帮我的话就是不孝，离，你不明白吗？”

    陆离听见这句话便把通话给挂断了，他垂下眼，然后又抬眼瞄了一下陆修静。

    陆修静道：“现在你对她的感情还剩多少？”

    陆离只觉得他又在自己心上划了一道，略有些没好气地道：“又没了一些，你高兴了？”

    陆修静听出他的郁闷和难过，凝视着他，道：“想哭？”

    陆离抿唇道：“不想。”

    陆修静道：“但你很难过。”

    陆离道：“我哪里难过了？”

    陆修静道：“看起来——”顿了顿，才道，“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陆离忽然便拉了他的胳膊，然后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咬。

    他咬的力道并不轻，颇有那么一点点恶狠狠的报复的味道。

    陆修静任他咬了一会儿，陆离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力道。

    然后陆修静一下子把他按倒在了床上，捉住他的手腕，按在脑袋顶上。

    陆离盯着俯视着他的人，忽然就道：“我是难过，但我哭不出来。”

    陆修静俯身咬他的下唇，噬咬碾磨，不一会儿就亲到他的眼睛上。

    陆离低声道：“……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就是你把我带到华宁别墅那里去的时候。”

    那时候他要包养他，那时候他第一次让他直白地面对关系改变的境地。

    而现在，罗珊娜也渐渐地在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以后他可能就真的没有爸妈了。

    陆离盯着他道：“我恨你。”

    这三个字的毫无理由，但是陆离就是想。和罗珊娜的关系固然修补不了，和陆修静走到这步了，再想把他当成长辈，也是不可能的。往日和过去都像烟一样消散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恨谁，只能恨他。

    陆修静以指尖揩过他红了的眼眶，道：“这三个字你很久以前就想了吧？”

    陆离梗着脖子道：“是！”而且还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道，“我只是一直忍着没。”

    陆修静道：“没有恨的爱不完整，反正你心里还是爱我的。”

    陆离：“……”

    陆修静探身去把床头的灯光按钮给关了，然后回来，把不安分想要逃跑的人又给压住。

    陆离呼吸略有些急促，道：“你是不是又想做？”黑夜中，他瞪他，黑润润的眸子仿佛发着光，而这光色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他强忍着没有溢出的眼泪。

    陆修静道：“做了你晚上睡得安稳。”

    陆离道：“借口，你每次占我便宜都是着为我好的旗号。”

    陆修静脱他的衣服，脱到胸胁下时陆离却还是主动抬起手让他方便动作。

    “……你每次也不是真的反抗。”

    “……”

    这次的过程比往日里激烈得多。

    陆离显然是想要发泄，所以用的力道极大，当陆修静进入的时候直接咬他的肩膀，而且是真的用了大力地咬。

    不过这种咬法显然只是刺激人而已，而且陆离不止咬的力气大，抱他纠缠他的力气也很大。

    陆修静顺他的意也激烈起来，最后陆离便还是咬着自己的手腕哭了。

    哭出来后，便觉得心中剩余的某些东西也一并宣泄了出去，但陆修静也没停，箍着他的手臂一直很用力，所以陆离最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第二天起来，就觉得身心轻松，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随着昨天晚上的泪水流干净了。

    陆离坐起来的时候方才龇牙咧嘴，就算是第一次，他都没这样全身都被碾过一样，全身上下可见的青紫。

    快活过后，留下的后遗症便明晃晃地提醒了他他和陆修静昨天晚上有多荒唐。

    陆离直接躺回了枕头上，并且因为放松身心地倒下去，全身震了一震，酸痛麻痒……

    颤抖了一下以后，陆离才给安娜发消息，昨天晚上陆修静亲过他的脖子，所以他脖子上肯定会有痕迹！这样三天两头给安娜发消息也不是个事儿。

    陆离甚至想着，学别的艺人一样，没工作就不去公司报道了。反正又不用考勤，再者凯萨还是陆修静开的。

    陆修静端着托盘上来的时候，果然见陆离已经醒了。

    陆离脸上一红，咳嗽一声道：“你没去公司？”

    陆修静道：“不忙。”

    陆离道：“昨天罗珊娜的事情。”

    陆修静目露冷色，道：“她既然怕被抓进去，那我就让她的害怕早点儿成真！”

    陆离：“……”

    陆修静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不会想替她求情？”

    陆离是绝对不会要求陆修静帮罗珊娜的，但陆修静想提早把罗珊娜送进监狱，陆离又有点儿心中复杂。她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料到这一通电话不但让陆修静从头听到了尾，而且还预备雪中送冰。

    陆离把枕头放到床头，然后靠了上去，他的目光移向陆修静带上来的米粥上。

    陆修静见状便把碗端了起来：“喂你？”

    “……好啊。”

    本来想自己喝的陆离并没有拒绝，陆修静便当真喂他。

    第一口，陆离就被烫到了。

    粥是刚烧好不久的，虽然晾凉了一会儿，但热度还是高。

    陆修静把碗放到一边，伸手又收回，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补救。

    烫到味蕾，只觉得舌中间麻了一片。

    陆离勉强把口里的粥咽了下去，无奈地道：“我自己吃吧。”

    陆修静便取了块枕巾铺到他的身前，然后又把粥碗递给了他。

    陆离垂眸喝粥，没有去瞄陆修静。

    早年离家，陆修静懂的其实比陆离想象中的多很多。他是个有生活常识的人，虽然家里有佣人定期扫理，可有的时候陆修静也会自己上。

    但给人喂粥陆修静显然经验不足，他其实吹过——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吹了两口，但是谁知道吹过也可能还是烫的呢？

    陆离暗道，他恐怕是第一次给人喂粥，而且还喂得这么不自然。

    喝完粥，陆修静带着东西下去了。

    陆离重又窝回被窝里，只觉得热乎乎的粥把他的胃都弄得暖洋洋的了。

    没多久陆修静回来了，他竟然又脱了衣服回到了他们的被窝里。

    陆离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陆修静道：“还睡吗？”

    陆离道：“现在天气虽然还是很冷，不过你的工作……”

    陆修静道：“处理过了。”

    陆离道：“你处理得这么快？”

    陆修静微微蹙眉道：“有其他人也做。”

    陆离便反应过来，陆修静这样的公司他是可以当一定时间的甩手掌柜的。本来公司机构稳定成立，上面的人只要会用人就好。

    只不过，要想凯萨更好地发展，当甩手掌柜显然不行。从前陆修静把凯萨当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来经营，可现在，他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要比凯萨高了。

    察觉到陆离似乎有点儿走神。

    陆修静把他搂了过来，然后又凑近。

    他的双眼近在咫尺，陆离只对上一刹那便颤了颤眼睫毛，垂下眼去。

    陆修静道：“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

    陆修静道：“心情还好？”

    陆离有些莫名地道：“是啊。”

    陆修静便不再问。

    陆离心中一动，忽然便有这样一个念头：陆修静只怕是觉得罗珊娜影响到了他，所以今日才如此陪他……

    偷偷抬眼瞄他，陆修静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的眼神：“怎么了？”

    陆离靠他很近，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闻言也没有什么话，但却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他。

    一只手从下，一只手从他的腰上伸过去。

    陆离主动抱过来令陆修静手臂肌肉绷紧了一瞬，然后他的手揽上了陆离的背。

    “你昨天还恨我。”

    陆离靠在他胸前“嗯”了一声。

    “……”

    陆离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便道：“我今天也还恨你。”

    陆修静微微低头，下巴就蹭到了陆离的头上。

    陆离又往他这儿靠了靠，行为中一点儿也不见“恨”的影子。

    陆修静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想把他揉进怀里去，陆离“唔”了一声，道：“你干什么？”

    陆修静道：“没什么……”

    陆离瞅他一眼，然后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

    罗珊娜自从陆离挂了她的通话便觉得心中不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游旋自从那天回家之后，一如既往不怎么回来。

    他是艺人，本来这也是常事，但罗珊娜却忽然觉得没有安全感了起来，硬让他回来陪他。

    游旋本是和傅秦伯在一起，他想和傅秦伯和好如初，并表示以后真的不会再动手了。

    “先前是我一时没想明白，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傅秦伯对此不置可否，但却也没有冷待他。

    游旋本来想再和他培养一段时间的感情的，但他还没主动要求陪傅秦伯一段时间，罗珊娜便来了电话让他回去陪她。

    如果要陪罗珊娜的话，他当然就不能陪傅秦伯了。

    游旋心念一转，就没有乘胜追击，他直接回了家，有些诧异地发现罗珊娜连黑眼圈都有了。

    不管生活到了什么样的境地，罗珊娜在扮方面一直都很精致，这种憔悴地样子登时让游旋明白了什么，他近乎笃定地道：“陆离没有答应帮忙？”

    罗珊娜道：“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完以后抿了抿唇，道，“他应该和陆修静住在一起，在陆宅，我觉得我给他电话的事陆修静很可能会知道。他也有可能会对我下手。”

    罗珊娜几乎怀疑自己是陆修静最恨的人，早年间陆修静反出陆家，原本做出一番事业就不会再和家里人闹得那么僵，但因为她的事，陆修静和他爸彼此之间都没给过多少好脸色。结婚期间她出轨，但她甚至觉得那是陆修静算计好的，只要她是过错的一方，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提离婚，哪怕他们当时已经“有了孩子”。

    游旋道：“他们的主要精力不是还应该在谢覃楠身上吗？”

    罗珊娜面色仍旧苍白，道：“现在的谢家还需要他们花多少精力？商场如战场，他就算不懂，其他人想分一杯羹也会动。谢覃楠倒了是迟早的事，那边连专案组都建立了。”

    游旋道：“妈还有别的办法吗？”

    罗珊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真的到了那步田地，我没脸，也会让他们没脸！”

    不管怎么她都曾经是陆离的母亲，现在网络上大部分人都支持陆修静和陆离，无非是因为他们在关系结束后才在一起，但如果她出面，当时陆修静早已对陆离有意了呢？她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因对陆修静过于不满而离婚。这泼天的舆.论，她便不信陆修静不忌惮！陆离现在是公众人物，注定一言一行都会被大众关注，陆修静不愿意帮她，她也没什么理由不拖他们下水。

    “……”

    游旋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答应了傅秦伯短期内不会再出幺蛾子，至于长期，谁能想得那么长远呢？不过他妈妈出幺蛾子也不关他的事，罗珊娜为了不进监狱如此情有可原。这件事不波及到他也就行，罗珊娜也知道分寸，思量着怎么和陆离谈，最好能见上一面。

    因为想切切实实地谈一谈，罗珊娜便预备到凯萨找他。几次听，他都不在。陆离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天天都不去公司。罗珊娜不甘心，于是直接了陆离的手机。

    “喂？”许久未听见的熟悉的男声，罗珊娜手一抖，赶紧把通话给按掉了。

    陆修静微微皱眉，把电脑上的文件整理包好发给金明春。然后把手机还给了陆离。

    “……是罗珊娜？”

    看了一眼号码，陆离登时便认了出来。

    陆修静道：“她还是想纠缠你。”

    陆离道：“被你这么一吓，也许她不会再电话来了。”

    纵然一时之间不相信，可是罗珊娜后面肯定相信她早先电话的时候陆修静在陆离身边。

    陆修静道：“也许我该给你换一个手机号码。”

    陆离张了张口，没有什么。他用习惯了这个手机号，不过如果真的要换的话，也不是不行……至少少人烦他了。

    给陆离的电话陆修静接了起来，这其中的意味罗珊娜不得不多想。

    他们果然是住在一起！

    罗珊娜对这个事实心情有些复杂，她曾经处心积虑地想要勾引陆修静，但她没有成功，陆离却成功了。

    她从陆离的时候就一直和陆离陆修静是同性恋，但其实陆修静高中的时候有过“女朋友”——以他的性子，他是不屑随便找个女朋友装性取向正常的，而且他出柜的时候还非常直接。

    陆修静以为她勾引他是白费心机，但她认为陆修静至少是双性恋，不想接受陆家安排所以才出柜。陆修静之所以对她观感差，不过是因为好不容易逃过了朱家的事，结果还是被他爸逼着和她结婚。

    陆离都能动陆修静，她当时是不是本也能够的？

    不受重视的孩子最后和陆修静在一起了，罗珊娜只觉得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不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这简直是在扇她的脸！！

    陆离拿回来的手机的屏幕上方就闪过了罗珊娜发来的消息，这个消息应该是发给陆修静。

    “……我以为你喜欢的类型不是离那样的，而且我也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同班的女生。”

    陆离浑身一震，看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望向陆修静。陆修静性取向本来不是同性吗？可是他们之所以会开始就是因为当初陆修静对他有反应，难道陆修静早先并不弯，后头才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