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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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邢谢两家为首的陇西贵族的操作下,胡婵云施行巫诅, 迫害皇嗣的谣言传了出去, 不肖多久,大梁上下都疯传, 三月十六的月全食,原来是陛下正妻品行不端所致,民间恐惧异象者多,都对胡婵云心生不满,怨气逐渐积累, 声讨之音不乏。

    邢洛妍自那日之后,便和胡婵云撕破了脸, 直言她迫害皇家子嗣,天理难容, 以月食为兆,昭其不德, 只有废了她, 才能平息天怒,避免灾祸。

    王府内的奴仆, 既畏惧王妃威名,可也在心头, 怀疑着胡婵云,全府上下, 从最卑微的杂工,到守护的士兵, 都不知该听命于谁,周遭之事,一度陷入僵局,直到狄贯带着人马到达后,才有了主心骨。

    但狄公公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帮着先管理起府内诸事,等着陛下的指示。

    自古以来,凡事涉及巫诅之术,都是罪无可数的大恶,不光自己,甚至还会连累家人,不得善终。

    这已经不光是胡婵云的事了,更是关系胡家满门前途的大事。天下刚平,新帝才即位,根基尚未稳,世家阀门们却已经磨刀霍霍,挥向武将之首的胡家,不可谓不嚣张。

    但究其根本,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在于立储,胡婵云为后,却没有嫡子,这皇太子该立谁呢?

    只有胡氏下台,他们才能扶持贵女邢氏上台,那么邢氏所出的二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这样的诱惑,怎么也值得冒冒风险去谋划施行。

    就算没有月食事件,只要胡氏碍事,邢氏和谢氏,以及她们背后的势力,就会抓住一切机会,把人逼下去。

    更何况还出了这事,简直就是老天爷的馈赠,邢谢两家毫不犹豫地出手了,不仅想除掉胡婵云,更想废掉胡家为首的武官势力。他们认为,自己其实是帮了皇帝的大忙,而且邢氏为后,二皇子为太子,更有利于国基的稳固。

    可惜,他们忘记了,柴斐是怎么上位的,这样的人会在登上大宝之后,会受别人设计,被别人摆布?他又不是宝应皇帝。

    柴斐知道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了胡家家主,胡婵云的父亲,威武大将军胡勇觐见,他们具体商讨了什么,不得而知,可是胡勇出宫时,表情较入宫时释然许多,甚至都舒展了眉头。

    隔日,四月七号,显光皇帝发话,胡氏德容兼备,未施逆行,外传实属谣言,但月食之象,乃上天警语,请天演、悟心大师推算,测得胡氏命贵重且殊,乃陇西镇守星,不得擅离,恐不利陇西之兴,大梁之盛,故特封胡氏婵云为宸元师太,赐丹书铁卷,留守关隆,带发修行,为民祈福。

    自此,月食事件正式拉下帷幕。

    皇帝都这么了,得道高僧天演和悟心都批了命格,还能有假?反正百姓们都信了,一改口风,现称胡婵云是陇西玄武星托世,专门负责镇守陇西,兴旺守地,胡氏在,陇西兴,陇西旺,大梁盛,老天爷都不能让她离开,一下子,祸星成了吉星。

    不过,她却失去了凤命。

    邢谢两家,也算满意,他们好歹扳掉了原定的皇后,接下来能上位的还有谁,当然是陛下外家出身还有儿子的邢洛妍。

    可他们又想错了胡家。

    胡家本该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大功臣,奈何半路杀出个妙泽将军,加上死忠越侯魏晗,平民出身的骠骑将军赵泓,皇帝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多,而胡家对他的威胁也越来越。

    月食事件后,胡家坐不住了,异象还有巫诅之术,这是可以灭九族的大罪。加上世家的支持,皇帝要是想一举端掉胡家,那可是轻而易举。

    以胡家为首的武官势力商讨过后,终于做了最割肉,也最明智的决定,在皇帝召见后,家主胡勇交出了胡氏一派的兵权,至此,兵权全落入皇帝手中。

    柴斐得了实惠的好处,对胡家很满意,他本来就对嫡妻敬重,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长女安康,所以他尽可能地保住了胡婵云,还赐了丹书铁卷,给了胡家信守的凭证,这就是一个许诺:你们这么忠心信任我,我不会亏待你胡家的,我保证,胡家就算失去了兵权,也不会衰落下去。

    等一切尘埃落定,狄贯得了皇令,都是四月底了,他不敢再耽误下去,从胡氏手里接过满府的行李,整顿好车马,准备明日就启程前往燕京。

    皓云轩正屋内,胡氏母女正在话别,已经年满十三的柴妧把自己拘在母亲怀里,正在些什么,母女俩人产生了些许争执。

    柴妧舍不得胡氏,央求道:“母亲,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您,我们一起留在这里!”

    胡婵云心中也是万般不舍,可想到女儿的前程,她还是狠下心道:“你婚事未定,陛下不会允的,妧儿你已经大了,有些事不用母亲多,也该知道利害关系,等你去了燕京,记住绝不能任性妄为,需谨慎克己,做好长公主的风范。”

    “要不是邢氏从中做梗,母亲又怎会蒙受不白之冤,从此留守关隆,都怪她!”柴妧经月食之事后,心里恨透了邢氏,话语中满是幽怨。

    胡婵云一丝一缕地顺着女儿的头发,安抚道:“你和她计较什么?放心吧,你父王不会让她如愿的。好孩子,答应娘,别去怨恨,别去做违心的事,你只要做好你的公主就够了。有行必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娘深有体会,所以不希望你受累。”

    “母亲就甘愿这样受了?”

    “我是这样算的,等你及笄后,让你外公去求陛下,把你嫁到关隆来,以后咱们娘俩儿住的近,想见面就容易许多,等你有了孩子,我还能给你看看呢,享享天伦之乐,这可比在宫里做个吃力不讨好的皇后要强多了,还有什么好怨的。人最主要的是,自己想的开,这样才有盼头,妧儿,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子呢。”

    柴妧听到此处,心里终于亮堂些,期许地问母亲:“父王会答应吗?若是如此,女儿什么也能忍得,只要以后能孝顺在母亲左右。”

    “他会的,相信娘,我和他做了十五年的夫妻,这点底还是有的。”

    “好,女儿都听娘的。”

    母女又温存了片刻,就听紫萱来报,豆孺人求见,胡婵云让女儿先退下去,理了理衣服,叫人进来。

    豆香走到胡氏面前,跟头一次见她一样,行了跪拜大礼,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胡婵云没有阻住,也像当年那般,让紫萱把人扶起来坐好,而后道:“最后也只有一人来道别,明明是你们要走,却像是你们在送我。”

    “娘娘……”

    “叫我姐姐吧,也只有从你嘴里出来,才显得有那么些意思。”

    豆香恭敬地道:“姐姐,经此一别,不知何时会再见面,妾无用,帮不了你什么,今日只想来跟您道一声谢,若没有您的宽怀仁慈,没有您的保护照顾,妾不会这般顺利地生下孩子,而虎生也不会这样安乐地长大,能遇见您这样的主母,实属妾之幸事,您的恩德,妾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胡婵云微微颔首,心中多了份暖意,对她也多了些真情,嘱咐道:“这去燕京的路上,你要处处心,万不能着了道,让四子吃了亏,有些脏药,虽不致死,却也能伤害到身子本源,拖累一辈子。四子是个好的,身子棒,人也聪慧,你可不能疏忽着耽误了他。”

    “妾已经备好足够的吃食,还有些药材,也会时时谨记您的教诲,心提防,绝不会让虎生被害到。”

    胡婵云满意地笑了,“所以,还是聪明人好,处着就是舒服,怎么都不累。我当初就是想左了心,觉得粗笨的好控制,就选了个笨人,结果还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不是豆香能道的事了,她没有接下去。

    胡氏叹了口气,又道:“你们到了燕京,进了皇宫,就会好很多,你有子傍身,相信份位不会太低,我倒有件事要拜托你。”

    “请姐姐吩咐,妾定当竭尽所能。”

    “我儿安康的性子想你也知晓,冲动易怒,倔强好强。她很喜欢你所出的四子,想必你的话,她会听上一些,若是见她要犯错,你也帮着劝劝,我只求她好好的。”

    “是,妾答应您。”

    显光元年的五月一日,原楚王府换了牌匾,如今成了宸元隐寺,里面住着宸元师太。

    而陛下的后宫子嗣在狄贯护送下,终于踏上前去国都燕京的道路,她们都期待着见到丈夫、父亲,却不知晓等待在前方的,到底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