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规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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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斐登基后,先做了两件大事。

    第一, 把战时的武备库延袭下来, 并召集天下能功巧匠,专门研制火炮, 力求做出更厉害的武器,同时扩大储备。

    第二,取消察举征辟制,改成全面的科举制。

    在大梁,历来官员之中, 有七成都是察举征辟选出来的,只有三成才是科考而来, 在佞臣郭郿上台后,还出现了买官鬻爵的现象。因而宝应皇帝在位时, 科考才会变得价格高昂。为了杜绝这类事,柴斐干脆把选拔朝廷栋梁的方式, 改为科考这一条路, 还勒令,以后科考统统不再收费, 考生只需担负路费和生活所需花销。

    第一件事,关心的人不多, 也没几个敢置喙。第二件事,简直引起轩然大波, 百姓们一致叫好,额手称庆, 但利益损失最大的世家贵族们,却忿忿不平,反抗激烈。

    不过他们也是踢到铁板了,柴斐什么性子,只有别人顺着他的,哪有在他面前放肆的道理。他以前就深谙权谋之道,靠智谋取胜,玩得别人团团转。现在兵权收了,武备库设了,他都没意思跟你斗,直接给带头闹的几个家族各送了一门大炮,就放在家门口,直直地对着人全家。这下好了,都消停了,纷纷装起孙子来。

    于是科举制得到推广。

    柴斐在登基之初,把郭郿的那一套班子全干掉了,一个没留,结果导致,现在能用的人手不够,主要是缺少文官,因而这登基后的第一场科考,他很看重,用了心,费了大力气准备起来。而同时,全大梁的学子们,也都对这次科考满心期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些事儿对后宫女人们的最大影响,就是,皇帝他更忙了,整个九月都没来后宫几趟,直到十月中旬,殿选结束,人才都选好了,新官也任命了,他才放松下来,正是十月十五,皇帝去了昭阳殿。

    胡婵月伺候着柴斐用膳,给他添了鹿肉:“皇上,今日的芽韭炒鹿脯丝很是不错,您试试。”

    皇上尝了一下,确实不错,又多用了一些。

    胡蝉月闻了气味,忽而放下了银筷,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因怕妨碍圣上进食,又转过了身,后来实在受不住了,才离开了饭桌,到一旁吐了些酸水出来。

    这下,柴斐也不用吃了,走过来陪在一侧,问道:“这样不适有多久了。”

    胡氏缓了过来,赧着脸道:“已经有几日了,总感觉恶心不适,肚子还胀的难受,想吐又吐不大出来,还爱吃些辛辣的食物。”

    “月信可至?”

    胡氏娇羞地摇摇头。

    柴斐语气里已然有了喜气,急着问:“可请太医瞧过,怎么?”

    胡氏略微有些不安,回答道:“已请了黄太医来看,是月份可能还,还没把出来。臣妾的月信不大准,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来得晚些,臣妾不敢确认,想着过些日子,再请黄太医把脉,得了好结果,才告诉您。”

    柴斐心里已然有了期待,体贴地:“虽没确认,也不能马虎大意,那些冷的寒的,少碰起来,不该吃的,也该忌起口了。”

    “臣妾自入宫以来,这些事便准备起来了。”

    皇上连了三个好字,对皇后又满意了几分,于是道:“朕瞧着后宫已然安顿下来,无规矩不成方圆,皇后也该让妃嫔们过来请安,好给她们立立规距。”

    这可让胡蝉月心头一亮,欣喜地答应下来。她本来为了给皇帝留下贤德的印象,才命后宫诸人安顿好,再来给她请安。没想到,这群妃妾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早就收拾妥帖了,却假装忘了这事,迟迟不肯来竖规矩。

    她正愁着怎么让这些走油肉就范呢,如今皇上开口了,看谁还敢拿乔。不过胡氏还是谨慎的性子,寻思着还是缓缓,等十一月份,再开始施行,这样更能显得她宽容。

    没成想,今天刚跟皇帝完这些事,隔日宫里便传出了皇后娘娘已怀有龙嗣,并令龙颜大悦的消息。

    再过一日,连外朝也开始传起来,上天眷顾,皇后娘娘有孕,怀上嫡皇子了。胡家更是派人递信儿进来,让她好生安胎,多加戒备,务必顺利诞下嫡皇子。

    这可把胡婵月给气着了,胃口更加不爽,肚子涨得更厉害了些。

    她在心里大骂,这群贱人,都给她等着,等她得了嫡皇子,有了保障,定不会放过她们。

    气愤之余,皇后娘娘提前了召见的日子,传令下去,让各宫娘娘们于十月二十日,来昭阳殿相聚,增进些姐妹感情。

    后宫里的人并不多,那些有过幸却无子嗣的,多无宠,上不得台面,都没资格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当然胡氏也没邀请她们。

    现在能有资格坐在胡氏厅阁内的,只有那五位殿主。

    豆贵嫔提前了半盏茶的功夫到达,却发现胡氏早等在了那里,还有两人已先到了。

    一个是她认识的朱蓉儿,另外两位却是初次相见。皇后娘娘端坐在正前方,自然认得出,剩下这位也好认,不是别人,正是曾做过妙泽将军,如今是慎贵妃的李遥生。

    谁都比豆贵嫔大上一头,无需多虑,先朝皇后娘娘行个大礼,得了许,再给另外两位行好。

    胡氏笑着让她坐好,赐了凉茶。

    李遥生坐在皇后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朱氏为着上次豆香给药相助的事,不肯坐在她上首,因而隔了李遥生一位坐下。豆香坐在她对面,与慎贵妃隔角而视,观察起这位天下最独特奇妙的人。

    她该比豆香大上一两岁,并没有盛世美颜,只能是雅致清丽。几年的随军生涯,使她的肌肤稍显粗糙,跟后宫的其余人相比,又黑上几分,少了精致娇媚的感觉,但也多了一种不出的气韵,磅礴中带着神秘,令人琢磨不透。

    见豆贵嫔正盯着自己,李遥生转过头,对她莞尔一笑,周身透着一股让人舒心的气息,带着别具一格的美妙情怀,她情不自禁回之一笑,想着皇帝陛下定是见了这笑容,才夸了那句话吧。

    李遥生刚想开口些什么,就听见门外太监的唱和:“邢贵妃娘娘驾到,谢惠妃娘娘驾到。”

    这两声和下,豆香明显感受到了厅阁内的气氛一凛,胡氏、李氏还有朱氏面上都瞬间多了份不自在。

    邢洛妍和谢冉行礼后,分别坐到了右手边的首位、次位,谢氏没有坐到慎贵妃身旁。

    胡氏照旧吩咐着宫人给她们送来凉茶,口里道着:“秋老虎未退,天气仍燥热,诸位姐妹从各自宫殿赶来,也都辛苦了,喝口茶解解乏吧。”

    各位娘娘皆举杯饮茶,豆香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并未饮下,等众人放下茶盏,拿起丝帕擦嘴时,悄悄吐了出来。

    谁也没发现她这一微动,因她们都被谢惠妃的话吸引住了:“慎贵妃娘娘,好爽快的作风,竟然一饮而尽。”

    李遥生笑着回答:“都是在兵营里养成的习惯,各位姐妹柔情绰态,倒是我唐突了。”

    “哪里的事,慎贵妃可是功勋卓著的妙泽将军,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到了这后宫,拘在一方天地,难免不习惯。”

    “能侍奉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是臣妾最大的幸事,此生已别无他求,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拘束,况且鸾宫之壮大,怎可用一方天地描述,倒是我一叶障目,到了这里,才算开了眼界。”

    邢贵妃突然道:“慎贵妃的是,这后宫的确是长见识的好地方。前朝的周圣帝不就是起于后宫,先被封了才人,后又做了贵妃,而后是皇后,最后等丈夫周惠帝仙逝后,干脆做了女皇。那周惠王还是才人的时候,就精通兵法,擅长排兵布阵,还会改良武器,长烟弓就是出自她之手。所以这后宫啊,对有些野心勃勃的人而言,可不只是一方天下,那可是通天街呢。哎呀,这天气烦闷,便些典故给大伙儿解解趣。”

    李遥生紧紧握着椅子把手,指甲欠进漆画里尤不自知,原本稍显黑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白苍凉,她心里挣扎了片刻,反击道:“邢贵妃要这典故,我倒是觉得,历朝历代,后宫里面,最常见的逆事,还属世家豪门出身的贵女,扶持自己儿子登基,而后让外戚把持朝政,远的不,宝应皇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胡婵月看够了戏,终于开口制止:“好了,都别了,谁给你们胆子来这些事,慎贵妃不会是周圣王,周惠王和宝应皇帝又如何能和咱们陛下相比。后宫不得干政,以后你们谁再提到这些事,别怪我以宫法处置你们。”

    两人只好同时放手,应答着:“是!”

    谢冉好似想到什么趣事,这时候竟然掩起嘴鼻,笑出声来:“皇后娘娘的是,听闻周圣王是可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天香国艳,群芳难逐。慎贵妃娘娘您也别生气,您可就跟她差得远了,果然传闻不可皆信,您能女扮男装不被发现,也是有道理的。”

    完,邢氏也跟着她笑起来,俱是不把李遥生发在眼里,当成笑柄来取乐。

    胡氏刚想阻止她们,却忽得起了反应,赶紧对乔嬷嬷招手示意,等拿到了瓶铸,就急忙再吐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