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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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湘就知道温年嘴巴里是不出什么好话的。

    但她的女儿当然听不出来,估计还觉得挺高兴,又往阮湘身边蹭了蹭。

    阮湘叹了口气,温年很顺地去帮对方拉行李箱,往前先走了一步,“走,飞上的午饭好吃吗?”

    “不好吃!”

    阮湘还没开口,矜矜就先话了。

    温年笑了一声,“那吃饱了吗?”

    “饿。”

    姑娘提着那个纸袋,晃脑袋的时候头发一甩一甩的。

    “那想吃什么?”

    温年慢了一步,站到矜矜边上,问了一声。

    “米线。”

    “米线?好啊,我也想吃。”

    温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可是你妈妈好像不喜欢吃。”

    姑娘就犹豫了。

    “吃米线就好了。”

    阮湘看了一眼温年,本来是想瞪的,中途急忙收回,所以这一眼太过流转,还眨了眨。

    温年不明所以,“你wnk我做什么。”

    阮湘都快被她气笑了。

    “妈妈不喜欢吃米线吗?”

    姑娘拉了拉阮湘的,问了一句。

    温年没接话,她力气比较大,这么大行李箱她拉着倒是不费力。

    “妈妈吃的啊,只是不怎么吃,”阮湘冲女儿笑,“你跟爷爷奶奶一起都吃米线啊?”

    “没有。”

    姑娘声音太甜了,温年越看越觉得女孩真的娇贵。

    “就是每星期吃一次。”

    “那今天多吃一点?是不是两个星期没吃了?”

    离婚的事前前后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阮湘来来回回跑,忙着后续工作,还要瞒着父母,孩子也没时间照看,半个月前把女儿从杜明东父母那里接回来之后放在学班主任,这个时候听矜矜讲,心里又觉得很亏欠。

    去吃饭的路上温年都在听阮湘和她女儿话。

    阮湘到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个葫芦样儿的,她女儿倒是挺能讲,叽叽喳喳不停,妈妈这个妈妈那个,对路边经过的店铺也要发表感言,活像个大演家。

    不过感觉还挺粘阮湘的。

    这倒是挺好的,就怕孩不亲,心都向着那个出轨男了。

    温年对全城的面馆很有研究,各大菜系的面食类几乎都试了个遍。

    坐到店里的时候还拿着菜单跟阮湘还有她女儿介绍。

    “两荤一素?啊我们三个人三荤两素也可以哦,妹妹锅贴吃吗?西葫芦鸡蛋的?酸菜油渣?白菜猪肉,香菇牛肉?”

    温年的语速跟平常相比似乎刻意放慢了,阮湘听着挺不习惯的,毕竟温年以前最喜欢读菜单,和季梦雯一块上哪个馆子都先得拿菜单念一遍,有时候一起出去玩,找不到吃的,还得给你背一段,贱兮兮的。

    不过矜矜听得特认真的,估计是温年介绍的锅贴馅儿太多了,最后啊了一声。

    眼睛真大啊,令人羡慕。

    温年看着姑娘那双大眼,又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馅的?”

    温年忍住想捏脸的冲动,撑着脸,“因为我每样都吃过啊,我看你指了好多下鱼豆腐,很喜欢吃吗?那再加一份?”

    “好”

    “不行。”

    被阮湘打断了。

    温年嗯了一声,“为什么不行?”

    “这些东西她不能吃太多。”

    “为什么?”

    “不健康”

    温年:“我天天吃。”

    阮湘:“那是你。”

    温年忍不住看了一眼姑娘,对方倒是毫不意外,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这么严格的吗?

    她又看了看阮湘。

    阮湘:“别看了。”

    温年哎了一声,“那成,我加一份自己吃好了。”

    她话刚完,矜矜眼睛都亮了。

    温年站起来去前面点单的时候阮湘忍不住冲女儿了一句:“以前跟爷爷奶奶是不是吃得很开心?”

    这句话有点尖,阮湘完就后悔了。

    杜明东的父母很宠矜矜,几乎是矜矜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也就是因为这样,阮湘生怕离婚的时候女儿想跟她爸。

    她到现在也没正式跟女儿她离婚的原因。

    偶尔提起,也是一句“妈妈和爸爸之间出了点问题。”

    但什么问题,明明她是受害者,却依旧难以启齿。

    离婚也回不到原点,在这样的场合,她自己都控制不了那种心里冒出来的不忿。

    “和妈妈一起最开心。”

    童声很甜,讲出的话更甜。

    阮湘有点想哭,但在女儿面前掉眼泪又太丢脸,最后伸摸了摸对方的头,:“是妈妈不好。”

    离婚后杜明东是给了她不少,矜矜的抚养费对方出七成,阮湘在这边也看中了一套房子,但等交房也得一年后了。

    买房子就花了不少,剩下的开销也不算低。

    阮湘太久没仔仔细细地算过这种账,还没彻彻底底重新开始,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温年点单回来看到的就是阮湘发呆的样子。

    她女儿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拿着阮湘的在玩。

    温年坐下,悄悄地指了指阮湘,看了一眼矜矜。

    矜矜摇了摇了头。

    温年拿了一瓶饮料,才倒了半杯,还没递给矜矜,又被阮湘叫停。

    “别给她喝。”

    “这也不行?”

    温年晃了晃汽水。

    “汽水就别喝了。”

    温年深吸一口气,凑过去对矜矜:“来告诉姐姐,你喝过什么?”

    不知道是占便宜还是什么,这会儿又自称姐姐了。

    “加多宝,茉莉花茶、青梅绿茶?不过太甜了,妈妈不怎么让喝。”

    “阮湘你是人么你。”

    温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自己喝了那半杯汽水,“太过分!”

    阮湘:“你激动什么。”

    温年越看越觉得姑娘太不容易了,她这么大的时候成天就是往卖部跑,兜里钢镚没几个,但也解解嘴馋了。

    正好这个时候米线上来了,满满的一锅,阮湘被热气扑了一脸,而温年已经笑眯眯地给自己女儿夹米线了,还带介绍的。

    “我和你讲,这家米线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了,咦,忘了问了,朋友你叫什么?”

    温年把碗推过去,听到女孩了声谢谢,然后了两个字。

    “子衿的衿?”

    “嗯。”

    “这么有文化的么?”

    温年唉了一声,“不像我爸妈,取名字那么随便,什么猛啊年啊芜的,芜还好点,结果还加了个”

    “大名呢?”

    “杜今月。”

    “那怎么叫矜矜不叫月月?”

    温年笑着问。

    “不知道,一直就这么叫。”

    米线太烫,矜矜抬头冲温年吐了吐舌头。

    阮湘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食欲,吃个菜还挑三拣四,估计是素菜里有她不喜欢的,还不想声张,最后被温年发现了。

    “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温年戳了戳,她的一直在嗡嗡嗡,锁屏上都是微信的群消息。

    “我习惯了。“

    “你这叫家长专制。”

    温年口气里的调侃意味很重,阮湘虽然觉得她的性格没什么变化,但毕竟她们之前的相处都是十几岁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很多细微的东西她短时间内是发现不了的。

    总之这种调侃,比以前柔和了不少。

    以前那个看到孩就想赶的家伙到现在变成了一个开冷笑话的阿姨。

    吃完东西之后温年带着这俩回的家,结果在电梯里又碰到了上次那俩老太太。

    这个时间还没到老年活动时间,逛超市去了,大包包的。

    第一个进去的是温年,她和行李箱一块就挡住了后面的阮湘和杜今月。

    “温你这是出咦,这女孩我见过。”

    “是是是,您见过的,上上星期,记性真好啊李奶奶。”

    阮湘牵着女儿的进电梯的时候感觉被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她在这方面一向相当敏感,所以下意识地往温年边上站了站。

    温年哪能不知道她这个毛病,笑了一声,又听到两位老太太开始她之前的室友。

    头有点疼。

    好在她住的楼层高,俩老太太五楼就下去了。

    “是经常碰到吗?”

    阮湘挺畏惧邻里关系,她还没离婚的时候在市住的是独栋的别墅,也没什么邻居可以往来。

    她性格里天生没有健谈这个选项,所有杜明东的应酬场合衬得她木讷无趣,在大学里交到的朋友也屈指可数,结婚的时候甚至连找谁当伴娘都头疼不已。

    到现在打算重新来过,硬着头皮面对各项工作事宜,生活重压她也别无他法,只能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但能躲的最好还是躲掉。

    “不经常,就是偶尔特别巧。”

    温年盯着跳动的数字,“晚上区外面那个广场有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健身的活动,跳舞的,练剑的之类的,回来差不多八点半前,我偶尔会碰到。

    到了。

    温年让阮湘先出去,她一遍拉行李箱,一遍了一串数字。

    阮湘愣了一下。

    “密码。”

    矜矜重复了一遍,阮湘才去摁。

    “我你成天发呆发些什么呢,”温年有点无奈,“看看你们家矜矜,真灵。”

    门开了,漆黑中窜出一条活物来。

    姑娘吓了一跳,哇地后退,撞到了温年,温年相当自然地牵住对方的,“别怕,一条傻狗。”

    阮湘开的灯。

    呼哧呼哧的狗喘气声,还是那条金毛,也不吠,欢快地跑到温年边上打转。

    狗尾巴扫啊扫的,差点扫到矜矜。

    温年松了,让阮湘先把孩带进去,按了一把狗头然后把行李拖进了屋。

    “那个矜矜,你要看电视的话就自己开,遥控器在茶几上。”

    完温年去洗了,出来的时候对阮湘,“对了,上回和你的是那个房间,不过我想了想,你带了一个孩子,还是睡主卧,我就搬到次卧了。”

    温年走了过去,开了门,歪了歪头,“你自己收拾,我先去洗个脸。”

    主卧很大,还带阳台和卫生间,风格和外面一样温年,而温年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阮湘的行李箱摊在地上,矜矜在一件件地往外拿。

    “妈妈。”

    阮湘嗯了一声。

    “这个阿姨,是你的朋友吗?”

    阮湘的交际圈很很,她结婚的也早,所以有些幼儿园的亲子活动,碰到的家长都比她大上不少,更别提二胎的了。

    她特别被动,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孩都怎么样。

    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能外向,只对熟悉的人叽叽喳喳,不熟的人爱理不理。

    孩子基本上是阮湘一带大的,杜家条件很好,也能给得起女儿最好的。

    不过阮湘感觉到矜矜似乎也没什么朋友,有那么两个幼儿园一起到学都一块的,到现在也因为阮湘离婚换了城市而断了。

    孩子的友情长不长久她不知道,大人的友情长不长久阮湘其实也不明白。

    “应该算是?”

    温年太特殊了,阮湘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定义自己和对方的关系。

    她和温年没一起读过书,不是同学。

    也不像和季梦雯那样是邻居,更不是什么闺蜜。

    现在勉强因为工作有点似有若无的联系,但也称不上同事。

    世界上所有的关系似乎都可以冠上标签,只不过她天生迟钝,很难分辨。

    “那这个阿姨还挺好玩的。”

    矜矜把衣服放在床上,“以前都没听妈妈过,我还以为她是季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