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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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湘沉默了很久。

    周围很吵,广播的声音,孩的叽叽喳喳,交谈声,还有快门的声音

    但显得这个沉默特别漫长。

    漫长得温年都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毕竟阮湘的笑容真得跟凝固没差。

    “是。”

    阮湘低着头,她的两只都扶着栏杆,看着空荡的轨道。这个项目就是儿童过山车,不过不刺激,慢慢开几圈,绕几个主题山洞就完事了。

    “我很怕她过来。”

    阮湘的紧了紧,她的比温年的漂亮不少,温年的被晒得特别黑,在公司一块的时候总被人调侃。

    指没有戒指。

    “她做得出来的,”阮湘别开了脸,原本垂在肩上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丝丝缕缕,看上去顺滑无比。

    “不过我也没告诉她我住在哪里,她应该找不到我。”

    她的顾虑很多。

    李越娟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她们母女俩虽然从来没有针锋相对过,但阮湘一直扮演着逆来顺受的角色,也让这段关系的主导权都落在对方上。

    “那她要是去问杜明东呢?”

    温年落下轻飘飘的一句,在嘈杂的背景里却直直地戳到了阮湘的耳里。

    阮湘突然就紧张起来。

    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紧张的人,但因为总是那副表情,所以让人觉得她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胆子,怕的多,靠面无表情佯装冷静。

    温年的这句话打破了她一路来苦心经营的自我冷静,让她不可抑制地去设想那个场景。

    杜明东肯定对这样的状况乐见其成。

    现在讨伐他的人太多,他是公众人物,加上当年包装的时候和阮湘的感情也作为一个卖点。

    其实导演压根不需要什么人设,但人活着,怎么都有个套子,一来二去,也需要营销。

    杜明东是知道她在哪,住在那个位置的,毕竟作为父亲,矜矜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对方。

    但现在

    “阮湘,阮湘!”

    温年伸拍了一下对方。

    阮湘下意识地回神,眼神都有些慌乱。

    温年:“你到底怕什么?”

    她实在不明白,阮湘既然打算放下过去,又为什么还这么痛苦。

    “你妈来就来,结婚的是你,离婚的也是你,不是你妈,她又不能替你做决定。”

    “可是”

    光想想李越娟那个样子,阮湘就觉得头疼。

    “她很很不讲道理,很吵,也很烦人。”

    阮湘已经在努力地去弱化她妈的形象了,可是回忆起来,发现能概括的还是这些词。

    很不像个妈的形容。

    “我妈也很烦人。”

    温年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很有感染力。

    “我就上回老季结婚跟你妈了句话,其他的我不是很了解,总之她要是过来,就过来,找个酒店让她住着。”

    “我总觉得你每天都很不开心。”

    温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阮湘,她的脸有点瘦,长大之后明显没以前那么肉,颧骨有点明显,不笑的时候是那种让人不敢搭话的类型,加上嘴唇抿着,其实有点偏冷。

    不过也许是这些年都一个人在外面,时候性格的棱角被磨得差不多了,性格挺随和,但也有底线。

    刚刚对她的那校友就不是很热络。

    而且那个女孩的举动挺奇怪的。

    或者那种场合真的有点熟悉。

    有点像阮湘大学的时候在公众场合和杜明东走一块被人揶揄那样。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主角,现在她旁观别人。

    温年这样,还有人喜欢啊。

    她的脑子里想的是这么一句话。

    她对温年的印象哪怕现在翻新了,其实最多的还是她俩那个年纪相处的样子。

    “我有吗?”

    阮湘得挺轻的。

    “没我开心。”

    温年笑了一声。

    “我看你加班也很开心。”

    “赚钱当然开心了,起码我的工作还是我比较喜欢的,虽然很累,但有成就感不是么?”

    温年转头,哎了一声,“你不是也在做你喜欢的事么,至少跟还没离婚的时候相比,自在多了。”

    温年这句话其实有点试探。

    阮湘没听出来,嗯了一声。

    “有想做的事,就感觉每个明天都不会很无聊。”

    “所以多往这方面想不就得了。”

    温年一边喝水一边,“你家孩等会就要嗖得冲出来了。”

    她指了指墙上的倒计时。

    “刚才那个女孩看上去很喜欢你。&p;p;qt;

    “噗咳咳咳。”

    温年差点没喷出来,她拧了瓶盖,转身看着阮湘,“你怎么还关心起我来了?”

    “就允许你关心我?”

    阮湘反问。

    “谁关心你了。”

    温年还是觉得渴,又拧开喝了几口,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连印花都没有,就是领口和袖口是红边的,抬头的时候黑色的颈环绷得有点紧。

    她的头发倒是扎得挺高,于是阮湘轻而易举地发现对方耳朵都红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

    温年这个人,一直很变扭。

    看上去坦坦荡荡,每回帮个忙都要粗声粗气,搞得她是来落井下石的一样。

    没过多久一车朋友安全返回,外围等着的家长顿时哗啦啦地冲了上去。

    温年冲阮湘,“你站边上去,我去接矜矜。”

    阮湘站在出口,看着温年牵着矜矜一边话一边往这边走。

    估计又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纪念品,矜矜的帆布包都塞满了。

    带孩子其实挺辛苦,虽然矜矜挺好带的。

    但一天下来温年还是觉得累,跟抱猫遛狗相比简直不知道累了几百倍。

    晚上吃完饭温年就赖在餐厅不想走,阮湘其实也挺累的,矜矜倒也不吵,最后三个人逛了一圈街区,随随便便地看了一场表演就回去了。

    但温年没想到周六还堵车,等回到家的时候矜矜都睡着了。

    朋友是温年背着上电梯的,阮湘先出的电梯门,温年跟在后面,她低着头,看到阮湘那边有两个影子,一男一女。

    抬眼一看,正好是她刷微博看到的那个上热搜的男主角。

    阮湘也愣了,杜明东就站在楼梯口,电梯门一开就能看到。

    男人身量挺高,但不瘦,但也不能胖。

    始终没有刚认识那会年轻,中年人的那种感觉总会随着站姿露出来。

    五官的话还算俊朗,在看到阮湘的一瞬间露出一个笑来,叫了句还挺温柔阮。

    阮湘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温年。

    温年眼皮都没掀,慢吞吞地背着孩子路过阮湘,绕过走出来差点挡住她开门的杜明东,迅速地输了密码,先进去了。

    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死寂。

    杜明东收回目光,“这就是你的房东?”

    温年的长相算不上温柔,但也称不上不和善,和阮湘这种外表就柔软过头的人相比,显得有点肃杀。

    刚才她瞥了一眼杜明东,温年本来就是长眼高鼻梁,楼道的灯不亮,昏昏暗暗的光下轮廓更加生硬,让杜明东有种自己被这个人眼神剐了一刀的感觉。

    “是朋友。”

    阮湘往上提了提包,故作轻松地:“你来干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终于还是拿出了之前一贯事不关己的姿态,显得冰冷。

    但杜明东和她夫妻多年,也很了解自己前妻的个性,在看到阮湘捏着包带的动作就笑了,走近了她,“一个忙都不帮?”

    声音带着刻意的熟稔,反而让阮湘皱了皱眉。

    “不帮,”阮湘拒绝地斩钉截铁,别开脸,“你可以找那位夏姐帮忙。”

    的是夏鸢,杜明东出轨的对象。

    阮湘是见过那位的,漂亮的年轻姑娘,有点盛气凌人,又像是恃宠而骄。在那种场合里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身上的痕迹一览无余,睨了阮湘一眼,无畏地打开门,冲后面的杜明东——

    “你老婆来了。”

    阮湘就是夏鸢叫过来的,其实这样的场面也算不上捉奸。

    走个过场似的,因为她也发不出什么火。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那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可能是因为以前也没想过有这样的场景,就淡淡地了句你们继续就走了。

    转身的时候觉得乏味。

    一如她对自己多年婚姻的评价。

    “别开玩笑了。”

    杜明东个子看上去跟温年差不多高,男人也不显高。低头看向阮湘的时候布满笑意,“能帮我的只有你啊,阮。”

    他的语气太过刻意。

    阮湘只觉得恶心,她退开一步,没压嗓子,“婚是你要离的,出轨的也是你,我凭什么帮忙。”

    要完全没感情,那也不是。

    从年轻的时候恋爱阮湘就是抱着“这个人挺好他喜欢我我也要喜欢他”的心态,结婚后也就是站在普通的妻子的角度。本来就是一场她满怀期待的等价交换,相处那么多年后被划到亲人的关系里,直到现在剥开来看,好像也没那么要死要活。

    顶多是习惯。

    她付出的也不少,得到的却太少。

    太不值了。

    眼前这个人,太不值得。

    阮湘咬着下唇,抬眼看着杜明东,“你走。”

    她的肤色本来就很白,补妆之后腮红打得有点重,这样被橘色的楼道灯笼罩之后怪朦胧的,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一被喜欢就脸红的人。

    “那你开个价。”

    杜明东完阮湘嗤了一声。

    楼道话有回音,听上去更加讽刺。

    “用不着。”

    她越过对方想回去,却被拽住了胳膊,男人的力道很重,虚虚地抱住了她,“那咱俩复婚,反正我们还有矜矜,阮湘,我错了,我当时就是闹着玩的。”

    敷衍又无聊。

    跟玩游戏一样。

    味道很熟悉,如果可以忘掉,阮湘巴不得一键删除。

    被钳制的感觉让人很不适应,再听到这样的话,阮湘更加不适。她踹了杜明东一脚,想要挣脱,但压根没用。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狗叫声的同时阮湘被人拉到了身后。

    她听到温年冲杜明东:“你要是觉得婚姻这么儿戏的话自己买个红本绿本玩玩去就得了。”

    大洋还在冲杜明东打转。

    这条狗太大,看上去还挺有震慑力。

    温年的表情就看上去很不好招惹,杜明东没由来得觉得有点发怵,但又觉得很没面子,“关你什么事儿!”

    阮湘住在什么地方她们离婚的时候也提到过,先住在朋友那里。

    具体什么朋友,杜明东是不知道的。

    在他印象里,他的这个老婆木讷无趣,交际圈很窄,可以根本没什么交际圈。

    安静地像是花瓶里的干花。

    “当然关我事儿了。”

    温年笑了一声,“阮湘是我十几年的朋友,我跟她认识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和那个姑娘闹着玩呢。”

    闹着玩她还咬了重音。

    一边还一边去拉着阮湘的。

    阮湘盯着温年,她觉得温年压根没注意到她自己拉人也用了很大的力。

    但不跟杜明东一样,温年的指强硬地插入了阮湘的指缝,以一种十指相扣的方式解释单薄的“朋友”关系。

    这一瞬间,阮湘觉得朋友这个词语有点问题。

    也可能是她一瞬间的自作多情,竟然觉得温年有点过于在乎她。

    对她有点太好。

    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敢去想温年是不是喜欢她。

    梦雯姐的托付她为什么从到大都这么听。

    为什么无论季梦雯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地做?

    在她没有介入之前她们一起长大的那些年,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么一瞬间,她居然想回到过去,想知道全部,想再探看温年和季梦雯的关系。

    温年是同性恋,那她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的?

    她喜欢谁?

    或者曾经喜欢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