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才的心里乱糟糟的,抓着罗衣的袖子问道：“娘,难道我们要把妹妹还回去？”

    婉是盛启哲唯一的骨血,如果盛启哲有许多孩子还罢了,可他既然在世上只婉一个孩子，他们岂能不还给他？

    况且,婉认了盛启哲，以后就是将军家的大姐,不必再跟着他们受穷了。

    虽然他们现在也不穷了,但是跟着盛启哲,总比跟着他们好得多。长大后，她是将军家的大姐,嫁人也能嫁得好些,一辈子不受苦。

    然而想起盛启哲高大雄伟的身躯,摄人的虎目，浑身散发出的凶猛气息,于有才不禁了个颤。这么可怕的男人,能照顾好妹妹吗？

    他眼里满是忧虑，心情复杂极了。既觉得应该叫婉认祖归宗,又舍不得、不放心叫她认祖归宗。

    “为什么要还回去？”罗衣反问道。

    于有才听着她轻飘飘的口吻,不由得愕然。娘话的口吻,怎么好像根本没想过叫婉回去一样？

    “妹妹她……”他不由得把自己的思量了出来,最后总结道：“我们应该把妹妹还回去的。”

    罗衣挑了挑眉，没有话。

    于有才一直等着她的回答，见她一直不做声,忍不住催促道：“娘？”

    “我舍不得她。”罗衣道。

    她成为秀娘时，想的是好好抚养婉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一生顺遂。

    她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要跟婉的亲生父亲争夺抚养权。

    她一点儿也不想把婉还回去。

    但于有才得有道理，盛启哲如果只有这一点骨血，应该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

    但他当年睡了秀娘，拍拍屁、股就走了，从此再没回来过，就这么把女儿给他……想着男人嚣张又狂妄的模样，罗衣有些气不顺。

    “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于有才声道。

    他也舍不得妹妹。但他觉得，妹妹认祖归宗是应该的。而且有个大将军做父亲，哪里不好么？

    罗衣顿住脚步。

    她骤然转过身，盯着于有才的眼睛。

    于有才被她凛冽的神情吓了一跳，手足无措起来：“娘？”

    “我行事，从来不在乎对不对，应该不应该。”罗衣盯着他道，语气极为严肃，“我只在意顺不顺心。顺我的心，我就做。不顺我的心，我就不做。你我自私，一点儿错也没有。”

    于有才被她的态度吓到了，慌乱地辩解：“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罗衣没再话，大步走在前面。

    于有才紧张又不安地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非常懊悔。他怎么能那么话？这是不孝！

    “娘，不还就不还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最终，于有才咬牙出一句，“您别生气了。”

    罗衣不由得顿住脚步。

    她有些无奈。

    转过身，看着于有才，缓声道：“不还，是我们不对。虽然姓盛的不是好东西，但他应该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我们就算不还他，也要他知道才是，他有资格知道。”

    于有才呆呆地问：“那他知道后，跟我们抢妹妹怎么办？”

    “所以不告诉他呀！”罗衣道。

    于有才更呆了，只觉得脑子成一个结，怎么都捋不顺：“可是，不告诉他，岂不是我们做错了？”

    他不明白，娘话怎么一会儿一个样，简直前后矛盾。

    罗衣有些叹气。不知道这样教导他，是不是误了他。

    但她又想，她既然成了他的母亲，这就是两人的缘法。他会不会被她误导，今后会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命。

    她坦然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就想这样做。这样，你明白了吗？”

    于有才不是很明白，他茫然地摇头，道：“我们为什么要做不对的事？”

    罗衣这次没有回答他。她在他肩上拍了拍，就转身向前走了。

    让他一个人思考。

    快到家门口时，罗衣才想起来，答应婉的糖人没有买。

    她一拍额头，道：“有才，你先回家，我去买糖人。”

    于有才一听，就知道她答应了婉，他道：“都回来了，就别去了，一个糖人而已。”

    “不行，我答应了她。”罗衣摇摇头，怕他心里不舒服，又补充一句：“以后我答应你什么，也必会做到的。”

    于有才听她这么，倒没有嫉妒，反而有些羞愧。他点点头，道：“好，我先回家了，娘路上心。”

    罗衣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买了三个糖人，一个大的，是给于有才的，两个的，一个是给婉的，一个是给卉的。

    她先回了自己家，算把大的给到有才，然后拿着两个的去隔壁，分给婉和卉。这样一人一个，大都一样，不会引起争端。

    没想到，她才进了门，就看到于有才在院子里哄婉。

    婉低着头，脚尖碾着地面，一副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罗衣惊讶地问道。

    她以为婉在隔壁又闯祸了，才被于有才拎了回来。

    “娘！”婉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飞扑过来，“娘！娘！”

    她一直叫，黏黏糊糊的，扒着罗衣的腿，往她身上爬。

    罗衣把糖人递给于有才，然后弯腰把她抱起：“怎么了，乖？”

    婉被她抱起来后，两手熟练地抱住她的脖子，脸埋进她颈窝里。

    不好！罗衣心念刚起，就觉肩窝一热，这丫头果然又哭了。

    “怎么回事？”罗衣看向于有才问道。

    于有才撇撇嘴，道：“她见你走了很久不回来，不高兴了，也不和卉妹妹玩了，非要回家。隔壁婶婶哄她，也哄不住，她直哭。隔壁婶婶没办法，就和卉妹妹把她送来了。我回来后，她们才走了。”

    罗衣顿时明白了。

    她有些好笑，羞婉道：“不是答应了娘，不闹的吗？”

    “我没闹。”婉抬起头来，带着哭腔道。

    她很能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罗衣拿袖子给她擦脸：“真的没闹吗？我听你哥哥，你直哭呢？”

    “只哭了，没闹！”婉的声音拔高起来，完之后，不知怎么了，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下，怎么也哄不好了，哇哇大哭，很是伤心又委屈的样子。

    于有才一开始帮着哄，后来哄不住了，他又无奈又烦恼，捂着耳朵跑走了：“受不了你。”

    罗衣听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又好笑又心疼，抱着她在院子里哄：“乖为什么这么伤心？是娘错话，伤害到你了吗？你出来，娘给你道歉好不好？”

    婉哇哇的哭，好一会儿才道：“我没闹。”

    完，又嗷嗷的哭起来。

    豆大的泪珠子，成串的往下落，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罗衣觉得很有意思，原来孩子的心这么，这么敏感，因为这一点冤枉，就委屈成这样。

    “是娘错了，娘不该冤枉你，应该先问清楚的，娘向你道歉。”罗衣亲着她的脸，“乖乖，别哭了，眼睛都哭疼了吧？”

    “娘坏。”婉仍然大哭。

    罗衣只好继续哄她。

    “哎哟，嫂子，孩子怎么哭成这样？”不一会儿，周氏带着卉来了，“这孩子在我们家可乖了，都不闹的，你可别她。”

    周氏以为罗衣孩子了，这才把孩子得嗷嗷哭，她们在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卉跟着道：“大娘，妹妹很乖，你别凶她。”

    “没有，我没她。”罗衣忙解释道，“因为别的事哭的。你们坐。”又叫于有才，“有才！出来！把给卉买的糖人拿来！”

    又对卉：“我出门之前，婉让我给你买一个糖人。她喜欢大公鸡的，让我也给你买一个。”

    正着话，于有才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糖人，都是大公鸡的。

    那个大的他没拿出来，虽然他很想给妹妹，但是当着客人的面不好意思。等客人走了，他再把大的也给妹妹。

    “给你。”于有才把其中一个给了卉。

    周氏连忙道：“这怎么好？哎呀，你家婉真是个好孩子。卉，还不谢谢大娘？”

    卉便道：“谢谢大娘。”又看向婉，“谢谢婉。”

    罗衣见她这般懂事，笑着道：“卉真讨人喜欢，难怪我家婉这么喜欢你。”

    卉有点不好意思，仰头看着婉道：“婉，你别哭啦，下来玩吗？我们一起吃糖人啊？”

    在她们进来后，婉就不怎么哭了，趴在罗衣肩头，抽抽搭搭的。

    听卉这么一，她就挣了挣，要下来。

    罗衣忙把她放下来。

    于有才忙递过那根大公鸡糖人。

    婉拿了糖人，一边抽抽搭搭的，一边咬了一口，还对卉道：“姐姐吃，可好吃了。”

    卉便也吃起来。

    雨过天晴，大人们都松了口气，就连于有才都松了口气。

    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等糖人吃完了，周氏就牵着卉走了。罗衣留她吃午饭，周氏笑她道：“你还留我，你做饭了吗？光哄孩子了，水都没喝一口吧？”

    罗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改日我整治一桌，请你来吃。”

    周氏是个很利索的妇人，也不客气，点点头道：“行！”

    送走客人，关了门。

    罗衣看着眼神躲躲闪闪，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婉，笑着抱起她：“乖乖，中午想吃什么？”

    婉把脸埋在她肩窝里，揪了她一缕头发绕起来，细声细气地道：“吃肉。”

    “哎呀，娘没买肉。”罗衣道。

    婉细细的哼了一声，道：“随便吧。”

    罗衣失笑。

    她去灶房里做饭，把婉留在院子里玩。

    于有才进灶房帮忙。过了一会儿，他犹犹豫豫地道：“娘，别把妹妹还回去了。”

    罗衣看他一眼：“怎么了？”

    她可是记得他过，这样是不对的。不对的事，不能做。这才多大会儿，就改主意了？

    就听于有才叹了口气，很无奈地道：“妹妹这样娇气，动不动就哭，那个男人能照顾好她么？”

    人家都叫他屠城狂魔了，于有才也见过他嚣张狂妄的样子，还被他瞪过一眼，那么骇人。婉跟了他，被吓坏怎么办？只怕哭都要躲起来偷偷摸摸的哭，也没有人哄，他想一想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