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养娃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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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衣得到消息的时候,并不在女院。

    她早上到了女院,刚点了个卯,就被院长带着往青山书院去了。

    青山书院早先想聘请她做骑射先生,被女院这边抢了先,并未放弃,同女院这边商量,青山书院的先生可以去女院授课,作为交换,让罗衣也到青山书院授课。

    青山书院有几位先生颇有名气,女院这边自然同意,便问了罗衣的意见。罗衣没什么意见,她也想和青山书院好关系,日后有才读书差不多了,就考进青山书院去。

    听婉和人架了的时候,罗衣吃了一惊,立刻放下手里的弓箭:“受伤没?”

    “婉没受伤,但是她把别人伤了。”传信的人道,“对方家里来人了,要讨个法,现在书院里等着。”

    发现孩子们架后,先生们立刻上前制止了,并给受伤的孩子们处理伤势,又差人到她们家里送信,把事情了,叫她们的家人来接。

    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母亲居然亲自来了书院,要给孩子们讨公道!

    罗衣听了,立刻要回去。

    院长也辞了行,跟她一起回去。

    路上,院长问传信的人:“怎么起来的?”

    “本来是几个同学和王卉有些误会,后来婉过来了,以为那几个同学欺负王卉,就把她们了。”传信的人道,“顾姐的眼睛被青了,吴姐的鼻子被破了。”

    院长皱了皱眉,然后看向罗衣,委婉地道:“你家孩子怎么老和人架?”

    前不久,婉和钱家的男孩子架,差点把人腿上的肉咬下一块。

    今日,居然又和同学们架,实在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书院里有教礼义廉耻,眼下看来,婉是一点儿也没学进去。

    罗衣面色淡淡:“架的确不好。”

    能文明解决问题,就不要动用武力,婉却一次两次跟人动手,明她在这方面的教导确实有疏忽。

    院长见她这样,也就没有再别的,只催促道:“驶快些!”

    等她们到达学院时,顾家和吴家的人已经到了。

    分别是顾姐的母亲,吴姐的母亲。

    见罗衣到了,就朝她看过来。

    顾姐的母亲眼中带着探究,吴姐的母亲眼中带着审视和不屑。

    “两位好。”罗衣对两人轻轻颔首,然后走到婉和卉的身边。

    婉的脸上气鼓鼓的,眼神很凶。卉的脸上则带着泪痕,垂着头,不敢看罗衣。

    “怎么回事?”罗衣问道。

    婉立刻道:“她们欺负姐姐!我叫她们道歉,她们不肯,还狡辩没欺负人!”

    “所以你就动手了?”罗衣问道。

    婉气鼓鼓地道:“是!”

    罗衣又看向卉:“你来。”

    卉垂着头,语气十分愧疚:“都怪我,我没拦住婉,惹了事……”

    “她们欺负你没有?”罗衣问道。

    卉犹豫了下,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婉抢话道:“她们欺负她了!我看见了!她们几个抓着姐姐的胳膊,推搡她!”

    “让卉。”罗衣按下她,看向卉,“好孩子,别害怕,实话实。如果她们欺负了你,我不会叫你受委屈。如果你们欺负了别人,咱们就道歉,没什么大不了的。”

    卉抽噎了一声,道:“是她们欺负人。”

    婉已经为她了架,如果她这会儿自己没受欺负,置婉于何地?她不仅把今天的事出来了,还把往日如何受欺负的事,一一来。

    听了这些话,在场众人都是一阵皱眉头。

    如果她没撒谎,那么顾姐、吴姐等人便太过分了!

    对同学没有丝毫的友爱!

    顾姐的母亲听到后,微微皱眉。吴姐的母亲听到后,神情依然骄傲又不屑:“胡八道!我女儿岂会做这种事!”

    吴姐今年七岁,被婉破了鼻子,此刻捂着鼻子嘤嘤直哭:“母亲!我没有!”

    顾姐站在一旁,也嘤嘤地哭:“她冤枉人!谁有闲心嘲笑她?先生的课业那么重,我们才没有呢!”

    一方有,一方没有。

    院长微微皱起眉头。

    看着捂着脸嘤嘤直哭,动作柔美,姿态雅致,哭得好不委屈的顾姐和吴姐,卉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她往常总嫌弃婉哭得难看,每次都是紧闭眼睛,大张嘴巴,嚎啕大哭。现在想来,却觉得真挚又可爱。

    她不知道这件事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心里十分不安,又不愿意露出脆弱,低着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

    婉却是气急了,抓着罗衣的手,大声道:“撒谎会变秃的!”

    她前阵子跟人架,头上秃了几块,现在长出来一截,直刺刺的,非常难看。

    这会儿气急了,居然诅咒起人来。

    罗衣立刻斥道:“不许胡!”

    婉委屈地抿起嘴巴。

    罗衣抬头看了看顾姐和吴姐,她笑了笑,道:“不要害怕,撒谎不会变秃的。”顿了顿,“最多会变丑一点。正所谓相由心生,心中善良美丽,看起来便漂亮可爱。心中丑恶冷漠,面上难免要带出来了。”

    顾姐和吴姐的哭声一顿。

    吴母顿时不乐意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罗衣淡淡道。

    她相信自家的孩子们。卉是她看着长大的,相处两年多,她了解她的品性。至于婉,那就更清楚了,是个有许多缺点,却心眼不坏,更不会诬赖人的孩子。

    她们两个这样,那一定是没错了。

    “好大的口气!”吴母冷笑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别我女儿没有做那些事!就算做了,可她错没有?那丫头是不是不洗头?是不是不洗澡?是不是出身贫贱?我女儿哪个字错了?让这种下等人跟我女儿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别孩子委屈,我都委屈!”

    她目光尖刻:“我们吴家出资办学院、请先生,是教导自家孩子的,不是给自家孩子添堵的!”

    她来这里,就是给自家女儿出气的!

    本来么,吴家出资办了女院,就是让自家孩子们安安静静读书的,哪料到居然被人了?还是那个据教过盛启哲的粗鄙悍妇家的孩子!

    罗衣跟钱家的梁子,她早听过了,她认为等这种人上门道歉是没指望了,索性亲自来书院,跟她当面较量。

    眼下见罗衣如此强硬,吴母心中冷笑不已。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呢?还盛启哲的先生?吴家可是派人送信去京中听了,从没听过盛启哲几时拜过先生!

    这女人信口雌黄,撒下弥天大谎,还想委屈她的女儿?做梦!

    她尖刻的话,让卉又羞又气,浑身直发抖。

    婉也气得脸上涨红,偏她年纪,口舌又不伶俐,竟然不知道什么。心里着急,直摇罗衣的手:“娘!”

    吴母轻蔑地扫她一眼,随即看向罗衣道:“我女儿不仅没错,反而教育督促她勤洗头、勤洗澡,她不感激就罢了,还反咬一口,实在卑鄙!”

    “卑鄙”两个字,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卉的心头,她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满心的委屈,不知道怎么诉,掉头就要跑,再也不回来了。

    罗衣拉住了她,没别的,只是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侮辱别人的尊严和人格,如果也叫教育督促的话,那先生们也不要教什么礼仪了,每天就教育督促孩子们,这个耳朵没掏干净,回家掏干净了再来,那个指甲没剪齐,出去剪了再进来。”

    罗衣淡淡地道,“大臣们上朝时,也依着样子,皇上您今天气色不好,回去洗把脸再来,皇上您最近胖了些,龙椅都要被您坐塌了,您瘦下来再上朝吧……”

    她话没完,就被脸色大变的院长捂住了嘴:“你胡什么?!”

    罗衣拿开她的手,淡淡地道:“皇上听了,还要感激大臣们的教育和督促,一旦生气或委屈,就是反咬一口,就是卑鄙。我没理解错吧?”

    院长差点没被她这番话吓得昏过去!

    吴母也被吓到了,脸色发白:“我可没这么!你不要曲解我的话!”

    “你要是觉得我冤枉你了,回头我写封信给盛,让他拿到御前去,给皇上看一看。叫皇上评判一下,我可有曲解你的意思?”罗衣淡淡道。

    吴母脸上青白交加。

    原有的轻蔑和高傲,在听到这番话后,稍有收敛。

    罗衣固然是胡八道,可是如果她真的把这样的话呈到御前,她固然得不了好,可吴家也要被迁怒的!

    她咬着牙,恨恨地看着罗衣。

    “哎呀,不过是孩子们的口角,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这时,顾母开口了。

    她一直坐在那里,用探究、量的眼神看着罗衣,把开口的事都交给了吴母。此时,她开口起圆场来:“孩子们年纪,闹气也是有的,互相陪个罪,这事就过去了,以后还是好同学,好姐妹。”

    院长连忙接话道:“得有理,你们今后都要在一起读书,这般斤斤计较,实在不够通情达理。互相陪个罪,这事便揭过了,以后不可再争执闹气。”

    罗衣一手搂着卉,一手牵着婉,看向对面。

    吴母眼睛睁得老大:“你莫不是叫我们先赔罪吧?”

    罗衣道:“我家孩子出手人,是她不对。但两位姐欺辱卉在先,自然该先道歉。”

    院长的本意是,不要计较几个孩子的错处,就互相陪个罪,和好就揭过去了。罗衣这话一出来,却是咬死了,就是顾姐、吴姐无礼在先。

    话落下,顾母和吴母的面色都不好看。

    “我两个孩子受了惊吓,我送她们回去休息。你们几时想好了,几时来道歉。”完,罗衣搂着两个孩子就走了。

    吴母和顾母的眼中都露出愕然。

    “好狂妄!”吴母气得拍了下桌子。

    顾母的眼中却闪过若有所思。

    她其实没算出面的,是听吴母亲自来了,这才心中一动,也亲自来了。

    盛启哲拜了个先生的事,让很多人的心思浮动起来。这个屠夫,深得皇上宠信,尤其是几年前他伤了命根子,无法繁衍子嗣,更让皇上信赖他。

    想要讨好他的人无数,想要攻讦他的也不少。偏偏他父母早亡,又没有其它亲人,至今也未娶妻,身边倒是有好些女人,却都是同僚们送的美姬,死一个伤两个的,他都不往心里去。因此,不论想要讨好他的,还是攻讦他的,都无从下手。

    现在好了,凭空冒出来一个先生。而且,他靠着这个先生教他的箭术,从梁国奸细的伏击中脱身。这样紧密的关系,让不知道多少人都激动不已。

    只要靠近她,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拿捏盛启哲。

    暗地里,许多眼睛都盯在罗衣的身上,顾家也想借这一股东风。

    吴母的骄傲,完全是为了女儿。顾母的出面,却是为了观察罗衣。近水楼台先得月,罗衣就在延州,他们家要走在前面。

    等罗衣一走,顾母随口哄了下女儿,就急匆匆回家,将今日罗衣的言行报告给家里的男人们。

    且罗衣带着婉和卉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起来,卉的身子晃了晃,低着头道:“大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事的。”

    “你道什么歉?又不怪我们!”婉立刻道。

    卉只是摇头。她跟婉不一样,婉是罗衣的亲生女儿,她只是邻家孩子。

    闹出这种事,连累婉了人,罗衣也得罪了人,她难受极了。可她也不想这样的,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读书。心里又难过,又委屈,眼眶很快模糊起来。

    她最近受了太多的委屈,王老太和周氏又不够理解她,今日终于爆发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罗衣把她搂在怀里,拿出手帕给她擦泪:“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她声音平平淡淡,好似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卉听了,眼泪却涌得更厉害了,把罗衣的手帕都湿了。

    好半晌,她才平复下来,抬头问罗衣:“大娘为什么不让我们先道歉?先道歉也没关系的。我们就这样走了,她们一定恼怒不已。这个梁子没解开,以后见面就更难相处了。”

    “你们先道歉,日后就好相处吗?”罗衣反问她道。

    卉呆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她一次次忍气吞声,她们也没有饶过她。

    “好相处的人,总是好相处的。不好相处的人,你便跪着舔她的脚,她也要踢你脸上的。”罗衣道。

    卉呆呆的,没有话。

    很快到了家。

    罗衣问卉:“你回家,还是先在我家休息一会儿,等脸上的泪痕干了再回去?”

    卉犹豫了一下。

    她之前有了委屈就跟周氏,但自从上次周氏求她忍一忍,她就不想再跟她这些委屈了。

    但罗衣又只是隔壁家的大娘,远远不如周氏更亲密,她受了委屈首先想到的就是周氏。

    “我回家。”卉道。

    罗衣便把她放下来:“你娘怀了身子,动不得气,你先不要和她实话,改日这事了了,我亲自和她。”

    卉点点头:“好。”

    罗衣摸了摸她的头:“不是什么大事,一切有我,你不要担心。”

    卉身子一颤,差点又哭出来,她努力忍着,点了点头:“谢谢大娘。”

    罗衣看着她进了院子,才驶动马车,到了自家门口。

    刚开院门,就见树下坐着一个雄伟的身影。手里不知捏的什么,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鸡圈里丢,引得母鸡们扑棱着翅膀,咯咯叫着,直抢着吃。

    看到罗衣回来,他眼睛一亮,起身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抛进鸡圈里。这下看清楚了,竟是一把虫子。他拍了拍手,笑着道:“你家树上生虫了,我帮你捉了,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