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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辞第一百六十七次准备踏出门槛,听到身后金夫人悲痛欲绝的哭声,捂着耳朵,又第一百六十七次折回来。

    怎么这里的人都不好好听人话啊。

    他垂头丧气的踱回金夫人身边,弯腰指着自己的脸道:“老夫人您再好好看看,我真不是您儿子。”

    以前他性子软又是个化不出人形的,都只有别的妖灵精怪欺负他的份儿,换成如今这情况,还真叫他手足无措起来。

    再那金夫人,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发鬓霜白的妇人在自己面前无助痛哭,花辞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要闲暇之时帮她找找儿子也可以,可如今恩人他们的情况还尚不明了,他可没功夫乐于助人。

    金夫人抓着花辞的手腕怜爱的拍了拍,“阳春啊,当年是娘把你一人留在家里才害你被那妖怪捉了去,如今你不想认娘,娘也不怪你,时候你胖乎乎的多可爱,如今都瘦成这副皮包骨的可怜样,娘先去给你下碗阳春面,等你吃饱之后你要去哪娘都不拦你好不好?”

    听着金夫人近乎祈求的语气,花辞心也软下来,“真的吃碗面就可以走?”

    金夫人莞尔一笑转身离去,花辞看着那脚步蹒跚不稳的背影,鼻尖也有些泛起酸来。

    以前他在乞灵山时见许多妖都是有娘亲的,而且娘亲都对他们特别好,冷时会把他们藏在肚皮下睡觉,饿时会寻来食物先给他们喂食,还会给他们舔毛毛举高高,亲他们的额头跟脸颊。

    花辞每次看到都好生羡慕,要是他也有一个娘亲该多好,他不需要娘亲陪他睡觉给他寻食物,只要难过的时候抱抱他就好。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有了恩人,恩人会抱他,无论难过还是开心的时候。

    想到这花辞戳了戳稍有突起的肚皮,以后他就是这些家伙的娘亲了,想抱哪个抱哪个,想亲哪个亲那个,他会有很多家人,再也不会独自一人了。就是不知道恩人会不会愿意同他们一起生活。

    花辞正想的出神,金夫人便出现在了门外,换了一身素净的绿裙,“阳春,快要尝尝娘做的面吧。你刚回来对望城也不熟,吃完之后让李管家带你去外面转一转。”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桌,奶白的面汤上撒着一层绿油油的葱花,用筷子轻轻一搅,金灿灿的油花便跟葱花混在了一起,随着雪白的面条沉沉浮浮,虽然按理这碗面应该不是为他煮的,但为了快点去找恩人,还是吃一口吧。

    花辞夹了一根塞进嘴里,才发觉这面清汤寡水的,竟也别有一番味道。连着塞了大半碗后花辞有些不好意思了,好的只是吃一口呢。

    “老夫人。”他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唇,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金老爷姓金,为何你们儿子要起名叫阳春啊?”

    “哎,你那时候还不记事,咱们家十几年前就是靠做阳春面发家的,生你的时候正赶上面馆生意蒸蒸日上,就给你起了个阳春的乳名,本来过了周岁就要起大名的,可你才刚九个月,娘就出门买个菜的功夫,一回家摇篮里就剩下一床被撕扯成碎片的被了,邻居都你是被野狼叼了去,可我就是不愿信啊……”

    到伤心处,金夫人又埋头抽泣起来,花辞赶忙放下筷子安慰,“金夫人您这么善良,上天肯定会庇佑阳春平安无事的。”

    “是啊,这不是终于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娘身边了么。”

    “……”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吃碗面金夫人总算不继续拦着花辞出门,让李管家带着他乘马车出门逛了逛,花辞本以为望城会跟乞灵山的环境差不多,就是屋子和人多了些,可没成想,出门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看着车外的酒楼茶肆,就开始摸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十里长街,人挨人,车挤车,有时两辆马车迎面而过,还要先停下一辆避免磕了碰了。不两侧的店铺摊位,光是推着车流动叫卖的就有好多。还有些胆子大的商贩,直接掀开车帘推荐自己的物件,经历了几次毫无征兆伸进车里的手,花辞已经不敢坐在靠帘子的地方了,跟李管家换了位置躲得远远的。

    原来凡间的人都这么热情么,他还真是不大习惯啊。

    在马车转弯时路过一栋宅邸,从窗往外看,那栋鹤立鸡群的宅子显得格外气派,高耸入云的穹顶,做得跟天界的琼宇一样,整个二楼悬在墙外,雕梁画栋,好似一道架在半空中的云梯,上面缠着密密麻麻的翠绿藤蔓,将姹紫嫣红的花朵都穿在身上。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屋子呢。

    “李叔这是谁家的宅子啊?”好漂亮。

    李管家伸头看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淡,像是回想到什么伤感的过往垂下头望着双脚之间的木板。

    “这是苏家的宅邸,都荒了十多年了,在望城也曾盛极一时,如今这苏宅就只剩下这些花还生机勃勃的活着。”

    花辞望着府邸的目光一滞,将头转回来,“既然盛极一时,为何后来又会荒废?”

    “多行不义必自毙。”李管家叹了口气,“这苏家曾是当朝王爷的近亲,后来因朝政混乱又躲来了望城。听当年建在府邸时,特意请来一位风水大师将一只百年道行的蜥蜴精镇在了地下,以此做出逆转乾坤的风水局改变家族运势,保佑后世子孙都能荣华富贵一生平安。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不过这苏家那些年确实是顺风顺水,生意也越做越大。”

    听到蜥蜴精,花辞的眼睛一下瞪圆了,记得非闲仙君的那四不像好像就有一条很大的蜥蜴的尾巴,难不成那怪物就是当年被镇压在苏宅下的蜥蜴精?

    可是不论好坏就把妖怪镇压在地下也太武断了,虽然有些坏妖会做杀人害命的勾当,可大多数妖还是很守规矩的,就像他和白伶一样,乞灵山的妖都严格控制自己的欲望,每天坐在山头背清心律练功,有些赶上人间有难还要下山去支援。

    若那蜥蜴精是坏妖也就罢了,万一是个潜心修炼的好妖呢,一旦被镇入地下百年道行就会毁于一旦,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阳春少爷?”

    “啊?”花辞一抬头看见马车已经驶出去很远了,才意识到自己走了很久的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就是觉得,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妖抓起来是不是太残忍了。万一那只蜥蜴精并无害人之心呢。”

    花辞只是随口出了心中所想,却把李管家的一愣,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张开嘴。

    他在金家协助金老爷管理家族上下十载有余,早就把老爷夫人当成自己家人看待。阳春少爷幼时失踪一事他也是略有耳闻,本来那神棍上门乱编一气他就暗地里算给对方点苦头吃,奈何老爷夫人一直相信他能找回少爷,他也不好让老夫妻的希望落空,没成想今日还真招来了一个与少爷年纪相仿的少年。

    不过他敢断定,这少年绝不是金老爷的亲子,模样俊秀却跟二老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定也是那神棍的帮手,一起来府里骗吃骗喝的。本算稍后跟那神棍一起处理掉,可是方才听了这少年的话,他突然有些动摇。连对妖物都能心生怜悯,明这孩子的本性并不坏。

    可他来金家的目的又是为何呢?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啊。

    算了,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这孩子对夫人跟老爷并无害人之心,那就姑且留他一命,逗逗老两口开心也未尝不可。对于他们这种一半身子埋进土里的人,真相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少爷真是宅心仁厚。谁不是呢,大概也是那蜥蜴精实在无辜,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算有逆转乾坤的风水局相助,也挡不住苏家衰落的命数。当年这苏家建立一个飞刀会,是跟苏家押送货物的专属镖师,其实不过是一群替他们欺压百姓的走狗罢了。那苏家的当家人也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混蛋,当时他在望城收罗了一大批美人关在那府邸供他跟那些狐朋狗友淫乐。曾闻当时有位雀阑美人,空灵娇俏,美艳不可方物,可惜也被那畜牲折辱致死,实在可惜。”

    听着李管家的形容,花辞也开始对那位红颜薄命的美人好奇起来,雀阑,好奇怪的名字。一般来会起这种名字的都是妖族,因为他们不像人类那样有一代代传承下去的姓氏,一般是什么妖怪就把什么字放在第一个,比如他是花妖,就叫花辞,而白伶是百灵鸟妖,就叫白伶。

    会不会……那位雀阑美人也是他们妖族的啊,不过妖族可都是会法术的,尤其是能化成人形的妖都很厉害,可她怎么会被那恶霸抓去最后还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花辞思来想去还是摸不着头脑,算了,没弄清真相前一切还只是猜测而已。他摇摇头看着李管家,“李叔在望城待了很多年吧,我看这城里大大的事你都很清楚呢。”

    李管家苦笑着叹口气,将自己的左臂伸出来,“来惭愧,我年轻时也曾是苏家的一条狗啊。”

    看着对方左臂内侧显露出一道两指长的飞刀纹身,花辞愕然的收回目光,原来李管家曾在苏家待过,怪不得熟知这么多苏家的事情。

    白伶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也是能立地成佛的。李管家现在能坦然将这件事告诉他,肯定早就放下了心中的业障。

    不过那只蜥蜴精是从苏家跑出去的事情要怎么才能通知给恩人他们,花辞捏着下巴在窗外环视一圈,问道:“李叔,最近望城可有来外人?”

    “外人每天都有,少爷你问这做什么?”

    “我想找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两个年轻人,看着比我稍大一些吧。”

    李管家有些为难,“年轻人?每天来望城的外乡人数不胜数,按少爷这个条件找起来怕是要大海捞针。”

    花辞努着嘴想了想,“其中有一个非常漂亮,就是比你刚刚的雀阑美人还要美上好多好多倍的那种程度,最近刚来望城的,真的没有这么个人吗?”

    原来还有些茫然的李管家听到花辞的描述眼睛一亮,后几乎脱口而出:“欢眠阁新来的青魅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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