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两份工
“……”薛灿恨恨道,“我就不该认识你。”
罢气呼呼地走了。
这回是真走,肯定不会回来那种。
薛灿如果生气,一般会气很久,在他气消之前,是不会再来找江原了。江原就是故意惹他生气的。他本来过得挺好,突然多插足一个人,实在是麻烦。万一叫白晚楼他们撞见,就更加麻烦。命和美色,命重要。兄弟和美色,那当然是美色重要。
薛灿离开后,江原又自己站了一会儿。月光清寂,松树孤零零长在那里,形状像是笔墨着在白纸上,天地间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
江原答应薛灿,替他找忘忧丹,是一个条件。
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条件。
江原确实来无情宗应征杂役。
但他不是从中原来。
而是从西域来。
中原有三宝,青鸾结魄灯,无空黄泉杖,还有怀君忘忧丹。就算江原在西域,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是遗失很久的忘忧丹找到了。江原略一琢磨,没有和薛灿,自己离开了魔城,跑到了中原。他走之前,是给薛灿留纸条的,没想到薛灿没有看见。
年头的时候,江原摔了一跤,醒来有些头疼。
他揉着额头问薛灿:“薛灿?几时了,我怎么摔的?”
薛灿本在床边候着,脸色罩在阴影中,闻言有些诧异。他欲伸手握上江原的脉,却被江原避开来。江原自己也是一愣。他和薛灿自相识,一道在西域拼,甚至一同创下基业。他怎么会下意识避开薛灿?
江原有些疑惑,但也不想深究。
薛灿很自如地收回手:“未时,你睡了三个月。”
三个月?
江原诧异道:“我怎么了?”
“你忘了吗?”薛灿道,“你替我去栖凤谷找夙鸟蛋,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就从树上摔下来了。我可是照顾了你这么久,你都不谢谢我。”
江原便搭上薛灿的肩膀,笑道:“那就多谢你。”
但是薛灿没答,就是看了他很久。久到江原开始疑惑。
薛灿摸着下巴:“怎么没用?”
江原道:“什么?”
薛灿拉过江原的手,摸到自己脸上。
江原顺便捏了一把。
热的,还软。
他顺手就拍了一巴掌:“有病?”
薛灿想不明白,他道:“我好看吗?”
江原:“……”
薛灿很执着:“实话。”
江原道:“尚可。”
“你看我,就没一点感觉?”
江原道:“比如?”
薛灿盯了他很久,在江原下床活动筋骨时,忽然道:“江原,我们双修吧?”
江原一个趔趄。
他诧异道:“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没有。我认真的。”薛灿道。“西域有谁比你厉害,又有谁比我厉害。既然谁都没有你我厉害。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中原人一样,结为道侣,双修呢?”
“不可能。”江原断然拒绝。
“为什么!”虽然他也只是随便而已,但这么明晃晃被拒绝,薛灿还是大受击。
江原推开门,阳光从外头照进来,照在他过于明亮的双目上,笑道:“因为我把你当兄弟?你最好庆幸自己只是胡八道。”罢一扭头,外头一个漂亮的女魔修从花丛中经过,窈窕多姿,令人心头火热。
江原心头一热,便吹了个口哨。
随后一道响雷劈下。
门便成了焦炭。
江原:“……”
薛灿幸灾乐祸:“让你不和我双修。”
事后江原琢磨了很久才知道,大概是他去栖凤谷掏鸟蛋的时候,不知道染上了什么毛病,也可能是受了夙鸟的诅咒。后者可能性比较大。夙鸟都是成双结对的,江原掏鸟蛋顺便宰了只雄鸟,雌鸟当然不会高兴。
也分清况。并不是江原看谁都要挨雷劈。他看薛灿便毫无问题,大约是两人实在熟悉的缘故,正因如此,薛灿才敢这么调侃他。
薛灿晃着二郎腿,坐在树枝上低头看江原。
“你真的不和我好?”
江原坐在那里调息。虽然只是躺了三个月,身体筋骨却十分僵硬,简直像躺了三年。如果不是皮肤紧致,瞧着甚至气色更好更年轻,江原都要怀疑自己这一觉睡到了天荒地老。
魔城在栖凤谷外,谷里通常除了薛灿和他,没有外人。所以江原可以很自如地在这里活动,愿意躺就躺,愿意坐就坐。凤栖花散发的灵气能补足江原的精神,他便在这里坐。
听薛灿这样后,气定神闲道:“不和。”
薛灿啧了一声:“那你以后怕是找不到对象了。”
江原抬头,他眼上蒙了罗网,是花费数月才制成的,光材料就找了很久。当然薛灿出了不少力。毕竟现在的江原身体没有恢复,没有薛灿帮忙,也找不到天蛛丝。
“放心,你不必激我,我也会谢你的。”
光嘴上谢没有用。
还得有实际行动。
江原不是白。
他确实要还薛灿的恩情。
据薛灿所,江原摔这一跟头时,薛灿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但他们兄弟情深,他当然是以照顾江原为优先,为此损耗了大量修为,以致自己行功出了岔子。
他们与中原修道不同,修的功体杂,出了岔子也更危险。中原修道结元丹,薛灿不结。薛灿靠幽冥蝶替他温养灵力,调养身体。但他为了救治江原,紧要关头停功,以致自身筋络如被火炙烤,就掐断了幽冥蝶替他疗伤的路。早晚灵力如干涸的水源,只出不进,功力不但不能精深,更有可能危及性命。
江原不是欠人情的人,薛灿的人情他更不想欠。
听忘忧丹能培本固元,重淬筋骨,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叫人重获新生。所以他才要来中原碰碰运气。但是江原进无情宗这么久,也没见它露出一丝痕迹。
连照情很会藏。
人是,东西也是。
被薛灿一岔,方才想了半天的白晚楼就淡了。
但薛灿也提醒了江原,这确实是个机会。
连照情抛的这块玉,他要不要接受?
云行第二天找江原时,吓了一跳。他要找的人靠在树背上,动也不动,如果不是还在喘气,几乎都要叫人怀疑他是死是活。云行试着在江原鼻息探了探,凑近一听——
均匀的呼气声。
“……”
这个人根本只是睡着了而已。
云行无语之下,挑了颗石子扔了过去。
前车之鉴,他可不敢随便碰江原。
江原脑门一疼,在混乱的梦境中醒了过来。梦里他被一朵张着嘴的食人花追着跑,如果不是被云行的石子敲醒,恐怕他的屁股就要遭殃,被食人花咬住不放。
云行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想事情。”
“……想到睡着?”
江原一本正经:“坐着能叫人清醒。”
不是睡得更香了吗?
云行道:“昨天宗主找你去白长老那里,你为什么不去。”
和薛灿一模一样的问话,云行要是不提,江原几乎以为昨晚薛灿来过只是他的一个梦境。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这样问他。江原其实不太高兴,他这个人,不高兴一般不会掖着。
云行还在念叨,江原一声不吭,已经离开了清溪峰。他直接去的岳仞峰——和云顶台连着的那一座吊桥。守在桥前的弟子本要拦,见是江原,撤了防御。
连照情过,如果有一个蒙着眼的瞎子过来,只管叫他进去,不必阻拦。
江原走到吊桥口,试着伸了一只脚。
两边执剑的弟子看着他。
江原把脚踏上去。
弟子还是看着他。
“……”
这些守桥的弟子不会是瞎的吧?江原伸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这个人在做什么。他们略一猜测,开口道:“未到饭点,你饿了吗?”
江原:“……”
合着是只有到饭点时,才会有人给白晚楼送饭。
他心里不痛快,便没理这些弟子,大摇大摆上了桥,把一座吊桥踩地吱嘎作响。直到了云顶台的入口,伸手一触,灵力筑成的屏障像波纹一样荡漾,晕散开来。
江原不用进去,已经看见了白晚楼。
他就坐在离吊桥很近的地方。
一个人。
背对着江原。
仰着头,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江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只有流云,太高了连只鸟也飞不上来。
其实江原听过一个传闻,还是关于白晚楼的。
来可笑。
他来中原这么久,十个传闻里,七个是无情宗的,光白晚楼就占了三个,剩下苏沐占了两个,连照情占了两个。江原听到的这个传闻,和眼下的状况有些关系。
据派给白晚楼的弟子,无一例外,不是失踪就是个死。
有的大约是被挫骨扬灰后,还能找到点支离破碎的衣服,有的直接被扔下了云顶台,埋在这山间,连点人影都找不到。与其派去侍候白晚楼是一桩得到提升的好差事,还不如是临刑前最后一餐,永远都不知道是不是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能是真的。因为白晚楼如果这么好相处,连照情又何必要将他关起来呢?
白晚楼坐在那里,江原站在他身后。连照情那句‘你以为他应该在哪里’在江原脑子里来来回回蹦哒,合着白晚楼听到江原不跟他走时的眼神,莫名叫江原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怎么,这个人也是替他挡过那么粗的闪电的。细皮嫩肉,还给劈焦了。
江原握了握拳,转身就跑。
大约是动静太大,连着里头的白晚楼都有所感,转过头来。可惜江原跑的太快,白晚楼回头时,只见到微微晃动的吊桥,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连照情坐在那里翻着书,忽然一个人就闯了进来。他满心被扰的不愉快,一抬眼,皱着的眉头就松开了。
啪一声,连照情合上书。
“你来了。”
江原:“只有一件事。”
连照情颔首。
“有我在他身边看着,他可以在这里随意来去。倘若要叫我同他一道在云顶台,百八十年进出入限,我是不愿意的。”
连照情有些诧异:“你要带他走?”
江原道:“又不离开无情宗。”
连照情看着他:“他发疯你负责?”
江原很镇定:“如果不能负责,连宗主何必找我。”
连照情和江原对峙了很久,这才道:“好。”
这么简单答应了?连照情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叫江原有些诧异。连照情既然是这么好话的人,江原看了连宗主一眼,琢磨道:“还有一件事。”
连照情啧了一声,这个人,刚才不是只有一件事吗?他耐着性子:“你。”
江原道:“晗宝阁的活我还是干的。”
所以。
“我能有两份工钱吗?”
江原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才听到连照情咬着牙:“去问晏齐要。”
作者有话要: 晏齐:??关我屁事啊。
今日剧场
江原在和薛灿对台词。
再到有雷那一段时。
白晚楼主动请缨:我来雷。
导演:好,雷准备,3,2,1。
轰一声——
满场静寂下,薛灿吐了个烟圈。
白晚楼(无辜):哦,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