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煞神

A+A-

    “嗯。”白晚楼指尖摸过那风筝一角, 垂下的眼睫瞧着既清冷又柔和, “是听你过这件事。只是不知道, 原来你们后来一直在一起, 从来没有分开过。”

    “并非如此,我那时,其实受了伤,既看不见他长什么模样,也不曾听他开口话。后来甚至以为他死了。”江原自白晚楼手中取过这风筝, 将它随意摆好, “当时虽然逃出生天, 也得人相救, 追兵却不曾放过我, 一路追到山崖间。”

    “我藏身于暗处, 听他们的话, 只以为救我的人死了,一心想着要活下去替她报仇, 在那里躲了两天, 确实没人后,才悄悄回到了栖凤谷。”

    报仇不假, 一腔热血送死便不必。

    为了治伤, 江原吞了很多药草。

    他不识药理, 只凭一腔倔性与百毒不侵的体质,要与天抗命,只知为了好起来, 要把药吃的越多越好,差点没噎死自己。

    “一晃七载,我自觉大功告成,也无心栖于此地,便又一次出谷,要去那血狱报仇。”

    七年过去,江原以为这些人应当收手,却反而愈演愈烈,狱中仍关了许多人,还有些年幼的孩子,大约每日会被灌药物以增强抗药性,再试图扔到栖凤谷中,再造一个江原。可惜老天注定的事,又岂能有例外呢。

    江原便是江原,世上独一无二。

    “我拆了他们的牢房,放了那里的人。”起这些事,江原面上便覆了层薄薄的寒意,有些冷淡,与他素来脾性不同。大约是那些鲜血淋漓的岁月,终究是给人留下血性的。

    “不用我动手,狱中人得了自由,自然会想要去报仇。”

    这些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流,多少是与当年的魔城有仇的,重获新生,岂能苟且,不必江原,自己寻上门去战个痛快。而江原不过是叫这浑水搅得更分明一点。

    年少时的江原锋芒毕露,其肆意狂傲之气远甚如今,现在才像是一截被收于鞘中的翠竹,往前推个十来年,那不是翠竹润玉,那是飞叶摘花,寸寸割人心。

    “我与他在那里相遇,我救他一命,他又替我救人,相处默契,才结交为友。后无意中聊起,才知他也是被捉去的。”

    来真是巧,一日醉酒,江原躺在枝头,薛灿坐在树下石台,与他起年少时的经历,提及见过一个隐忍的少年,竟可潜伏数日以嘴衔刀片伤人,江原呼啦一下坐起来,三两句话一对,恍然发觉他以为死了很久的人,竟然就在身侧。

    江原犹记得当时欣喜若狂,问薛灿还记得多少,薛灿道只记得被人掐了嗓子,不出话,沉默寡言了许久。江原一想,啊,是的,当日他那一掐实为要人命,孩子脖颈幼嫩,差点把人掐哑,确实是不该。

    想再仔细问过后来的事,薛灿却记不清了。江原表示很理解,想必牢中日子不好过,他也不愿意叫薛灿想这段灰暗的岁月,再受这份苦楚的。

    与旧友重逢叫人喜悦,而那时薛灿与江原二人在西域也算有些名堂。江原是向来都有的,大家都知道栖凤谷的药人出谷寻仇了。

    薛灿道:“这里实在混乱,依我看,不如有一个人,能将它重新掌管起来。也好不叫那些散修危害他人。这样也会减少中原对西域的仇怨。”

    江原听着有理,能不生怨便不生怨,既然有了他与薛灿这样无辜受累的人,又何必再多一些。破天当年也并不是要肆虐人间的。这便道:“好兄弟,你的对。你若有意,着手便去做。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白晚楼负手站在那里,久久不言,半晌方:“既如此,你应当与他一道执掌魔城,又为何常年居于谷中不问世事。他又为何要在你身上动手脚。”

    江原一怔,道:“你知道了。”一想,白晚楼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呢。金非池能通过江原身上气息的改变,察觉他中了咒术,他与白晚楼又那么亲近,白晚楼想必也有察觉的。只是白晚楼没有而已。

    能叫江原无防备中招的人,岂非只能是他的朋友。而江原亲口承认的朋友,难道还有其他人吗?有的事经不起推敲,左拼右凑便是一个不愿叫人相信的真相。

    金非池白晚楼,即便是苏沐也要称一声冰雪聪明,江原做事,又岂能瞒得过他。而雁终要被雁啄眼,为他人做嫁衣裳,却要心自己被扎了手。

    看来金非池的话,多半都要听一听。

    “你的不错。”江原叹道,“他确实叫我与他一道执掌西域。”在这件事上,薛灿许诺江原可与他同掌魔城,诸位见江原便如见薛灿。

    可惜世道会变。

    人也会变。

    承诺也会变。

    初时一切都好。

    江原与薛灿重逢是件快活事,薛灿所的局面,江原觉得很好。他力挺薛灿去收伏西域,更愿倾栖凤谷之力。

    江原是个药人,是个被迫而生的药人,又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原先西域的人想得到江原,便想将他炼成人器,他日往中原时,能起一臂之力,可惜他们败了。他们没有得到的,薛灿得到了。

    江原善药善毒,替薛灿磨炼丹药,提补修为。薛灿架不如江原,江原是他收伏西域这帮魔修的前锋。及至最后西域归于魔城一处势力,薛灿成为魔主,江原理当分半壁江山。

    但是江原拒绝了。

    薛灿做事,过于攻心,江原与他相处,有些心累。江原当他是朋友,可以帮他,却不能接受时不时的试探。开始江原服自己,薛灿在那里吃了不少苦,不信任人也能理解,倘若不是因为江原,也许薛灿并不需要这么些年的磨砺的。

    但江原终究有些失望。

    他心中的‘薛灿’,并不应当如此。

    江原记得,从前他在外面帮薛灿完架,就一定要回栖凤谷,从来不在外面过夜,似乎不回去,心中便缺了什么。而后西域稳定,为了避嫌,江原愈发疏远薛灿,慢慢也不再出谷。哪怕是他一个人,他似乎也自得其乐。

    “早先时,他也曾放过别人老的。”后来便谁都不放过,攻其人心薄弱处,专挑痛的地方戳,偶尔看的江原也直皱眉。回首往事,江原也觉唏嘘。这么久远的事,如今起来像蒙上了一层纱,在记忆中吃灰,叫人记不分明。“我们终究道不同。”

    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人是不变,什么事是不变,什么情是不变的呢。江原从前潇洒肆意,一腔热血,后来看多是非,历经变故,不但没有看淡世事,反而将一柄刀磨的该润的地方润,该利的地方利,愈发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也许是到了故土,将心中唯一一块遮掩的秘密都展现在白晚楼面前,江原无所顾忌,难得了很多。其实江原的不少地方,是有含糊的。

    他究竟凭何认定薛灿,又从哪里深信不疑薛灿。何况江原年幼时就不安分,出谷两回,长大后愈发肆意,难道就因为道不同,而居于栖凤谷,再不出来了?

    他若不出来,这十多年是如何过的。

    西域魔城,毕竟是十多年前就已建好的了。而江原所,岂非都是十多年前的事。这么多年,他总该不会一直在这里当和尚撞钟吧。

    江原也是人,是人就会失望。他虽不在意,提及过往,仍会冷淡。江原起这些事时,心绪有些翻涌,头也有些疼。他所俱是真,甚至能记得,当年是如何同薛灿见的第一面,又如何两人把酒言欢,可隐隐总有一处空白,叫江原像丢了什么。

    隐约中,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十分熟悉。他应当是在哪里闻到过的,但一时江原想不起来。便在江原仔细辨认时,他脑袋一重,被人一把按进怀里。

    那股不清的香味就变了。

    是白晚楼。白晚楼身上有一种冰雪霜凛的味道,像是冬雪中的梅香,清幽淡雅,隐隐闻不见,需要静下心来,方觉心中安宁。

    察觉按着他脑袋的手撸着头,仿佛江原成了一只大型的兔子,叫人顺着毛发。江原不禁道:“白长老,你在安慰我?”

    白晚楼低低嗯了一声:“没事,有我在,我不会叫别人欺负你。”

    虽然没人能欺负江原,但有人这样护着,总会感动的,何况白晚楼向来言出必行,他护着江原的次数难道还少吗?江原感动了一会儿——

    “长老。”

    白晚楼:“嗯。”

    江原埋在他怀里的声音有点闷:“要不你先松一松手。”

    白晚楼身上虽然很香,也有些软软的。但是天下第一用天下第一的力气箍着你,怕是大罗神仙也会闷断气的。江原便觉得自己口鼻不通风,大约是快要晕过去了。

    白晚楼一松手。

    江原这才觉得活过来。

    他瞄了一眼白晚楼,觉得这个福利不错,以后可以常有。当然,对这位大长老,可能从亲到抱开始,都要一并教过去。这和人亲亲摸摸,当然不能用杀人的力气。

    江原见白晚楼摸着这木桌木椅木质碗筷,道:“偶尔他会来找我喝酒,便会留宿,所以也会多替他备一套碗盏。”

    白晚楼抬眼望他:“你们一起睡?”

    “一起——不是那种一起。”

    江原忽然记起一件事,连忙补救自己:“那日你问我有没有对别人做过那种事。我没有,是真的。自重逢,我对他再没有那种少不更事的想法。”

    倘若是别人要误会,江原只会叫别人误会了去,公道是非自在人心,何必多费口舌作解释。可是白晚楼毕竟不同。世上美人众多,多半不怀好意,江原只信白晚楼一个人。

    “嗯。”

    白晚楼这便像听了顺耳的话,将手挪开,桌面上五个手指印像个浅浅的坑,还冒着烟,看得江原顿时毛骨悚然,后知后觉起了一身汗。

    这位天下第一人,他会黑虎掏心。

    “我若是他,便不会在这里。”

    白晚楼轻轻叩着桌面,仿佛将桌子按出坑来的人并不是他,也没有再回答江原。抬眉间,身上那种叫人刺痛的气势便愈发强盛起来。就像他们聊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金戈杀伐。

    白晚楼道:“他既然同你关系这么好,平时还有留宿。若他的居所不能久留,又要避人耳目,此处常人不能至,或为最佳选择。”

    一个连傻子都能猜到的地方。

    而薛灿知道,别人自然也知道。这一路行来,连西域外的城都有人驻足查看,薛灿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地却没一人把守,他们进来过于顺畅。

    大家都是聪明人,江原的肠子捋直了更是能绕无情宗一大圈,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白晚楼的意思:“你是,有人故意留出这么一条空,就为了在这里堵我的?”

    白晚楼不答。

    请君入瓮何其简单。

    就好比——

    现在。

    便在白晚楼蓦然聚起掌中寒气时,江原已经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栖凤谷就是江原的地盘,一如无情宗是白晚楼的地盘,那里的风声雪中俱是白晚楼耳目,而如今一草一木,也皆是江原耳目。

    江原当即将门一掩,拉过白晚楼:“与我来。”快步跑到那参天古木边,两人对视一眼,后纵身一跃,稳当当落在枝叶繁茂的树桠上。

    那窝鸟被吓了一跳,探着头差点摔下去。

    连忙叫江原将窝推了个平。

    “哎呀,占你们窝呆一会,别叫啦。”

    可是那些鸟根本不买账,哪怕还还不会飞,依然叫的那叫一个吵,结果白晚楼一记冷眼过去,犹如寒刀,立即噤了声,个个缩成了团。

    江原一乐:“白长老驭鸟有方。”

    也就是江原与白晚楼上个树的功夫,方才他们所在之处很快就有了动静,来的人若放到中原,那必然是个个都认识的。无念魔僧,诛莲道士,并蒂双剑萧清绝,带了一帮喽啰,哪个不是慧根和眉如意的旧识。

    江原眉头挑了又挑,心道,看样子是守了多时,来的还真快,明摆着是要将他与薛灿当成亲兄弟呢。还真是和佛门与道士过不去了,到哪都找他麻烦。

    “门口阵法有动静,那子一定已经回来了。”无念魔僧眉心一朵绽开的黑莲,显然已将魔功炼至极致。他道,“若是找不到他,便将此地烧了。”

    “好主意。”诛莲笑道,“烧了他的宝地,就不信他不出来。即便他不出来,叫他气死也是好事一件的。”

    萧清绝道:“回来了哪个?你们又要气死哪一个?”

    无念与诛莲对视了一眼:“不管回来哪个,气死哪个,都好。”

    江原听得暗暗皱眉。

    “大长老啊。”江原悄悄凑在白晚楼耳边,“你们无情宗有三绝,我们西域可也有。诺,瞧见没有,底下那个秃头的,不男不女的,还有那一个叫着无量天尊的。他们要把这里烧了,你,咱们先欺负哪一个?”

    “这里不是有毒么?”

    “是呀。”江原拍着大腿,一脸怒其不争,“可是薛灿总要来找我喝酒,我便给了他避毒丸,好叫他不要每次都在门口叫魂。”

    眼下薛灿不见了,这避毒丸大约也被抢走了。

    就这样还想和金非池比高低。

    江原早晚有一天能被薛灿气死。

    原来还是自己送上门给人作的。白晚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直接跳下了树。动作之快,江原连一片衣角都捞不动:“长老,长老,哎呀你怎么这么暴躁。”

    下去这么快,江原上来干什么!

    就为了气一气这些鸟吗?

    江原捏着额角,一叹气,双手一撑也跳了下去。

    阎一平被挟裹在一堆无情宗弟子中间,看看这个貌若春花,望望那个清俊可人,如果不是后脖颈被人拎着无法离开半步,他是众星捧月一般逍遥快活了。

    城中有无白晚楼,实在再好认不过。那一柄柄剑落在屋檐时,城中人从街东到街西,几乎是在一盏茶的功夫内鸦雀无声。

    此地乃中原与西域往来,见过世面的人有很多。包括苏婉儿与阿罕。苏婉儿被白晚楼气跑后,差点直接回大漠,将阿罕都抛在了脑后。要不是身上落了串银铃,银铃叮当一声响,唤回了苏婉儿的理智,叫她知道她来中原并不是为了吵架,眼下她早走了。

    那二三十个人实在太显眼,叫人不注意都不行。苏婉儿望着云行,问阿罕:“阿罕,他们就是无情宗的人。我听,无情宗的人个个很凶,不好惹。”

    阿罕是个黑高个,眉目深邃:“不错,前任宗主与魔修往来,遭至天谴。现任宗主囚禁师弟,心狠手辣。他们行事不端不正,你最好不要同他们认识。”

    “师弟?是不是那个容貌天下第一好看的人?他有圣女好看吗?有没有我下午见到的那个坏子好看。那个坏子上来就人,真是气死我了。你,中原人长的都好看,可是脾气为什么这么差,动不动就要拿枪动剑的。”

    “中原人都这样。”

    “才不是。”苏婉儿嘴一撇,“江哥哥很温柔。”着她又皱起细长的眉毛,咬着唇,眼中秋波泛泛,瞧来颇为动人,“哎,可是江哥哥不认得我了。我同从前差那么许多,他不认得我也是当然,可是我同他实话,他为什么不信呢?”

    起来,下午同她架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很眼熟。苏婉儿对他印象很深,可是那个人这么好看,她如果见过,应当不会忘记的。

    苏婉儿自言自语道:“我应当再见他一面就知道了。”

    “你不能再见他。”阿罕沉声道,“作为下任圣女,你私自出教,来到此地见这些人便是在违反禁令。教中有人在此,如果被他们发现——”

    “可我又不想当圣女。”苏婉儿道,“再了,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圣子的。如果我先一步找到圣子,这个功劳就是我的。教主当然会答应我的请求。”

    阿罕还要再,俏丽的姑娘气地跺脚:“你再吵我,就不要再跟来。我自己去找江哥哥。不用你多事。反正你总是帮着别人欺负我。”

    阿罕:“我——”

    “救命呀。”苏婉儿转身朝外一扑,不偏不倚撞在云行胸间,“大哥,我脚好疼呀,我是不是崴到脚了呀。你能帮帮我吗?”

    美丽的少女叫人无法拒绝。

    阎一平从云行身后探出头来:“哎呀姑娘。”

    终于能从绿叶中见到一朵花儿的阎一平十分快乐,像见到了亲人,冲苏婉儿拼命挥手:“你也要找神仙吗?哎呀,你可真厉害呀,能同他好几手。”

    还扒着云行装柔弱的苏婉儿:“……”

    这人是谁。

    云行握住苏婉儿的气腕,力气不算大,只是叫人无法挣脱而已:“姑娘见过我门长老?”

    ……

    苏婉儿今天遇到三个男人。

    三个顶好看的男人。

    可惜一个比一个木头。

    握的她手腕生疼。

    但苏婉儿把气咽了下去,甜甜道:“认识呀,他往西域魔城去啦。你是他的什么人,你要去找他吗?那最好快一些,听圣教的人同西域的人要起来啦。我看他还受了伤,若是不心夹在其中,岂不是你们的无妄之灾。”

    她不过是胡八道,心中愤恨于云行不知怜香惜玉,新仇旧恨便一并上来了,哪里知道随口随竟然是真的。江原与白晚楼果真是在西域的。

    云行略一沉吟,毫不怀疑。

    因为晏齐同他过,江原一路往西,白晚楼若随之而去,一定也是往西的,阎一平又白晚楼已然见过江原,依白晚楼的脚程,此刻怕是已经到了西域。

    想到此处,云行吩咐十个弟子留在这里,十个弟子往四周找寻,最后十个同云行一道往西去。云行道:“你同我一道来。”

    阎一平:“哦。”

    苏婉儿:“好呀。”

    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却苏婉儿歪正着,对了地方。江原与白晚楼先一步到了栖凤谷,未见薛灿,只见旧物。不过是吐露了一些心声,就遭到别人扰。尤其这个扰,还是江原前头旧债。

    白晚楼听够了,便不再要听,只手一撑树往下一跃,一柄剑就握在了手中。无念与诛莲哪能想到从天而降一个人,连人影也未瞧清,剑光便如寒冰破体而来,一剑而过先毁了了一片花地。若非无念他们闪得快,眼下人就成了两半,作了花肥。

    一剑既出寒霜起,无念半身已覆了雪。

    “什么人!”他厉声道,手中佛珠已疾射而出。

    无念魔僧的佛珠,每一粒都可致人死命,此回出去却有去无回,叮叮叮几声像砸上了冰块,瞬间结冻成冰,随及碎了一地。心痛的无念大叫一声。

    便在这个当口,已然闪开身的诛莲自刀剑光影中瞧清来人,顿时大惊:“白晚楼?”心底一股寒意已经冒了上来。

    听诛莲如此,掏出剑的萧清绝定睛一看,竟果真是白晚楼。白晚楼又不像江原,宅在谷内不常见,他好战之名传遍大江南北,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无念等人近十年才入的谷,他们当然见过白晚楼。

    三人心念疾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之色。

    白晚楼明明已经疯了。

    还是他们亲眼所见。

    哪怕只见过十年前的白晚楼!

    可是白晚楼这十年间,容貌与年少时又有什么区别呢。所谓疯了的传闻,岁月的折磨,只叫他愈发冷硬,出手更不留情。

    罗煞堂不止十四个堂主,它还藏了许多西域的修士。中原容不下的,罗煞堂都能容下。若非它被白晚楼一夜灭了,它便是在中原的第二个魔城。

    当日在罗煞堂,白晚楼单挑十四堂主时,无念等人便在场,白晚楼以道心徘徊在入魔边缘,他的额间叫剑尖挑破,流下血来,双目血红,整一个玉面修罗,眼中只余狂乱,岂有半分清明。若非连照情赶来及时,继罗煞堂灭后,或许白晚楼就是中原正道要诛的第二个邪。

    亏的连照情硬生生将白晚楼逮了回去,半丝风声不透,咬牙将一个疯子困了十年,不叫他在中原露半分面,硬是未叫他入堕成魔。

    那白晚楼应该在无情宗,又怎会在这里?可这人果真是白晚楼本人的。他一身白衣持剑而立,眉眼覆寒意,偏生的好模样,却额间红痕艳色欲滴,叫一个谪仙映衬得如同人间煞神。

    “认识我,很好。”白晚楼冷冷道,“不必叫你们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  飞鸽传书

    保安队队长云行:江在外又认了个好妹妹,天天江哥哥江哥哥叫唤。

    老岳父连照情:嫁妆去掉一箱,彩礼增加一份。

    苏婉儿:他们不馋姑娘,他们一定是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