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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大正年间。

    东京入了秋,天气寒凉了些,秋蝉哀弱的残声消弥在了飘零的落叶中。

    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快就会到来。

    东京府浅草的长街此时华灯璀璨,即便是夜晚,街上来往的行人也颇为繁多,大大的横批长幅挂在透着温暖灯光的楼窗之间,远远看去像一面面飘扬的彩旗。

    神黎踩着长靴走在这条鳞次栉比的长街上时,被秋天的晚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这座繁华的城镇从开了国后就引进了许多海外的玩意——漂亮的衣帽着在人身,黑色的电路架过山间乡野,咔哒咔哒的铁皮电车驶过巷长街现在的日本,不论是建筑还是服饰都染上了一股新鲜的西方气息。

    但这一切都与神黎无关。

    她本就是失去了记忆的人,周围的环境再怎么样都算是第一次见,并不存在什么变化与对比。

    但是当她行走在其中时,其衣饰的不同好像引来了一些人的注目。神黎察觉到后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摸了摸自己无袖的双臂,最终走进了一家挂着红灯笼的日式传统酒馆里。

    酒馆这个时候还不是很多人,都是些闲着唠嗑的家伙,稀稀疏疏的人影在木屋里的暖黄灯光中摇摇曳曳,隐约可闻到温酒的飘香。

    神黎选择一张角落的矮桌落座,很快迎来了老板娘的招待。

    “您是东方古国来的客人吧。”老娘板是位穿着和服的中年女性,当她端着清酒过来时见神黎衣饰奇异,便颇为好奇地与她聊了两句。

    但什么都忘了的神黎只能敷衍地回答她,转而向她询问吉原的具体路线。

    当她起吉原时,老板娘平静的表情变了变,她往神黎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吉原啊姑娘还是别往那边跑好。那边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乱得很,而且听最近那附近有鬼出没。”

    “鬼?”这个词让神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就是会吃人的怪物!”老板娘神情悸怕道:“虽然我也没见过,但是一直有人有这种恶鬼存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没事的话一个人晚上别乱跑,听前些天吉原的花魁就见到鬼了。”

    到这,老板娘似乎觉得自己的太多了便住了嘴不再多,她布着些许皱纹的脸庞上是那种好像了什么不祥之语的懊恼表情,神黎听见她离开时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求神明护佑的话。

    神黎觉得她迷信,但是也对她口中的“鬼”有些好奇了。

    最后她还是成功打听到了吉原的路线,并在老板娘的指导下一路坐着电车过去,终于在亥时前到了吉原。

    到了吉原,神黎才发现这是条更加灯火通明的热闹街市,明明点的都是灯笼与烛火,却亮的绚丽浪漫。而且与外边热闹但端庄的气氛不太一样的是,这里充满了一种随性缱绻的萎靡美感。

    一路通过了吉原的正门与黑漆木造的圆拱形门楼,神黎于朦胧的烛光中看见了许多衣襟大敞、浓妆艳抹的游女,她们很多都被关在面向长街的木格子窗里,拿着烟斗,脸上是疲懒的神色,却依旧挥着纤纤玉,姿态妩媚地招揽路过的众多客人们。

    但客人们大多都不太理踩,脚步飞快地朝更前方走去。

    檐下挂着的灯笼里的澄黄柔光打在那些刷了红漆的木窗游廊里,照亮了游女们眼底一瞬泯灭的光,叫神黎捕捉了去。

    不知道为什么,神黎对这样的景象感觉有些熟悉,熟悉到了无动于衷的程度。

    但是她依旧没能想起什么。

    神黎跟着人流走,很快就从他们细细碎碎的交谈中得知前方原来是花魁在游街,所以才吸引了这么多人迫切地前往。

    染着烟火光色的夜空下,身姿隽雅的美丽女性簪着黑发,套着厚重繁美的十二单以及几寸高的木屐,步履缓慢且神情温柔地接受着众人或惊艳或贪婪的注视。

    吉原的街道和阁楼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很热闹,优雅的鼓乐与细碎的交谈声揉在一起,隐约还可听见木格子房间里传出游女的抱怨,嘈杂得很。

    周围的行人随太夫的移动而变动,人影绰绰,神黎倚在没什么人的巷阴影里,叼着方才从外边摊上买来的长长的烟斗,神态慵懒地看着那位惊艳的太夫经过,跟着众人一起凑了个热闹。

    待看够了后她才选择从后边离开,但是神黎刚走出巷时,却差点在拐角处撞上一个迎面而来的男人。

    她一惊,心想这人怎么一点脚步声或气息都没有。

    待她抬眼一看,呦,是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哥,黑发蓝眼,面容干净瓷白,着一身黑衣和身披半开的羽织。

    简直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抱歉。”对方率先同她道歉。

    他出口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像凛冽的冬雪,又像清冷的春水。

    但是神黎不太喜欢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她讨厌这个颜色,记忆里好像有谁也是这样的眸色。

    可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这是一双平静剔透得近乎没有波澜的眼睛,如落叶飘零或石子下沉都晃不开涟漪的潭水。

    神黎一时觉得新奇,她兴致一来,想看他露出不同的神色来,葱白的便灵巧地转了转烟斗,既而含在嘴里想学着那些娇美妩媚的游女给他来上一个吞云吐雾,但是气一吸一吹之间,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烟斗是没料的,只是没事叼着玩的玩意罢了。

    这个功夫,这位哥也不等她回答,便已神色冷漠地越过她,朝前方走去,期间看都没看周围游廊里的女性们一眼。

    他淡漠的表情,比秋风还冷,好像花魁游街的盛况与他无关,倒像个误入花街的僧侣,格格不入。

    神黎眨了眨眼。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话,这个时候允许随便佩刀吗?

    神黎又瞅了瞅他挂在腰间半掩于羽织下的剑鞘。

    但是她心中觉得无趣,便也不理他了,转身再次关注花魁去了。

    起初她只是同大家一样单纯想目睹一下美貌花魁的风采,但当那位太夫不经意间侧过来的潋滟眸子与她的目光对上时,神黎却见她蓦地苍白了脸色,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失了平静,很快就匆匆别开了眼。

    神黎对此困惑地歪了歪头。

    她长得这么可怕吗?

    还是这位太夫认识她?

    一这么想,神黎都有点想与她聊一聊了。

    当然,想让这么漂亮的花魁为她斟酒的心思也是有一点的。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然而,普通人以常规的方式要见花魁谈何容易,神黎还是明白这个理的。

    于是待花魁游街结束后,神黎就站在那家花魁入跓的店外巷里,观察着二楼一间点着淡淡灯光的窗台的高度,跃跃欲试地想要潜进这家店里。

    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但是如果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珠世姐馈赠的钱财神黎并不想浪费在这种地方。

    当然,致使神黎想以这种方式进去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种高度的潜入对她来是轻而易举的,甚至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不必要偷偷摸摸,可以更加粗暴地进去,比方杀人。

    但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决了。

    她又不是强盗,何必呢?等下掀起骚动就麻烦了。

    终于,她抓准时,趁周围没人经过的间隙便起身一跃,借着巷里的墙与上边突出的横木跳了上去。

    如她所想,她十分轻松地潜进了那间二楼的房间里,甚至没弄出多大的动静。

    但是乍一进那间屋子里时,与神黎面对面瞪眼的艺妓和客人还是让她呼吸一窒。

    情急之下,神黎飞快给了他俩一人一记刀,在他们来不及惊呼叫人的时间里便将他们都打晕了。

    所以她以前果然是个武术高吧?

    她沾沾自喜地捻起桌上放的三文鱼寿司就往嘴里扔,心想吉原的饭菜还是很好吃的,一边站在窗台边观察楼下张灯结彩的街景。

    结果没一会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被店里的老板娘粗暴赶出来的情景:“出去出去!花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可是我听她前些天被鬼”依旧是那般清冷的声音。

    “什么鬼不鬼的!没那回事!别胡,快走快走!不要捣乱我的生意!”

    黑发男子没有再进去了,但是那身披半开羽织的单薄身影独自一人沉默地站在灯火绚烂的店门外,莫名有些可怜。

    目睹了他这一窘境的神黎笑出声来,侧坐在窗边声地唤他:“嘿,哥,这里这里!”

    对方好像隔了两秒才听见她的声音,便寻着声音望来,明灭的火光中,神黎又看见了他那双透蓝透蓝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进去呀?”

    他的眼睫一眨,迟疑了一下,随后走到她窗台下边的巷里,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啊你,原来也是钟意花魁才来的吉原,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不心迷路到这里了。”神黎笑着打趣他:“想进去的话就先点位姑娘呗,很简单的事,怎么会被赶出来呢?”

    “因为我我想见花魁,她就很生气地把我赶出来了。”对方微仰着头,与清冷淡漠的外表不同,他十分认真乖巧地回答了她的调侃,眼里还漫出困惑的神色。

    神黎一愣,瞬间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那是当然的,除非你很有钱有势,否则花魁就别想了。但是如果只是想进去的话,点位姑娘就行了。”

    神黎一边解释,一边装作是店里的游女,叼着烟斗,以轻浮的口吻,笑着逗弄这位帅气的哥:“怎么样,既然暂且没有钟意的女孩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点我呗,我可甜了,也不贵,只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请我吃顿饭就够了。这样的话,你就能进来了。”

    神黎看见对方澄澈的瞳孔里隐约倒映出她在窗边狡黠微笑的模样。

    闻言,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利弊。

    片刻后,他终于道:“富冈义勇,我的名字,还有,我请你吃萝卜鲑鱼。”

    作者有话要:  (明明也是个偷渡的)女流氓在线调戏迫害师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