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

A+A-

    岩胜放心地睡过去了。

    睡前神黎检查出那香是老妇人扔在了炭盆里的迷香,她把炭盆扔了出去,回来时点亮一根火烛放在角落里。

    房间里没了火炭很快就褪了温,但那微弱的火光将淡淡的暖色调打在了孩子的侧脸上,晕染出温暖的感觉。

    神黎给岩胜哼歌时抚着他因发烧而微烫的脸,耳边是屋外呼啸的风声。

    她想,果然啊,还是暖烘烘的太阳好。

    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吧。

    结果第二天真的是大晴天。

    看着那明媚的日光,神黎没有由来地感到雀跃。

    岩胜的烧也退得差不多了,神黎在给那对老夫妇解了绑后也就不管他们了,拉着岩胜策着马车就往城赶。

    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见到繁华的京城岩胜明显更开心些,因为这些是他相对熟悉点的景色。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是他的精神却很好,径直拉着神黎到处逛。

    神黎奇怪地问:“你不应该想着先回家吗?”

    闻言,他一愣,脸上的笑容了点下去,片刻后他很老成地:“到了这里就不用着急了,慢慢来吧。”

    神黎困惑地瞅了他一眼,但见他脸上的笑容轻松而单纯,也就不追问了。

    他们策着马车行走在街市上,神黎发现相距四百多年的一切都很不一样,那些建筑什么都显很更古旧典雅些,而街上的行人多是和服加身,一举一动间皆是拘谨的礼教感。

    神黎这么想着,低头一看时就见身边的孩子正盯着一个糖铺子看,那里卖的是金平糖。

    神黎问他:“想吃吗?”

    他一愣,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摇头又点头的,神黎看得很是疑惑了。

    正巧神黎等下还想带他去看一下医生,她想着要是开了很苦的药就当给他甜头了,所以她带他过去买了一袋。

    这个时代的糖贵得离谱,但好在车内有钱,神黎也就不心疼了。

    她把那袋糖扔给他,那个孩子眼睛亮晶晶地接过,一张脸上好像马上就会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但是他的笑容还没定格,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喊:“岩胜少爷!”

    身边的孩子被吓得一惊,慌乱间竟把整袋糖扔给了她。

    那叫的人是个中年男人,正带着几个士兵从街巷那边赶过来,岩胜看到他们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你家里的人?”神黎问。

    “嗯。”他点了点头:“我父亲的下。”

    神黎奇怪他方才看到家里的人干嘛那么慌,她把糖递过去:“你不要吗?”

    恰好那群人来到跟前,她听到岩胜淡淡道:“不要,我不爱吃这个。”

    神黎一噎,只好自己收起来了。

    从那群人口中神黎得知,岩胜家里人近日也在到外找他,现在能够找到他们也很开心。

    但是岩胜还问了个问题:“那父亲呢?”

    闻言,那人含糊地他的父亲近日带兵去打仗了,并不在家。

    听后那个孩子抿了抿唇,像是有些失落,但又莫名松了口气。

    那些人找到了自家少爷后问起神黎的身份,在得知是她送自家少爷回来后就对她感激了一番,但是似乎打算用点钱财就把她打发走。

    本来神黎也没打算多留,拿了钱就打算就此走了。

    可是那个孩子却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先回我家休息一下吧。”

    神黎和那些人都是一愣。

    但是那个孩子执拗地拽着她:“如果暂时没地方去的话,我会试着请求父亲让你留下来的。”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里是莫名的神色:“冬天流浪也挺辛苦的,至少春天”

    他顿了一下,好像不敢出太长的期限,片刻后他道:“至少休息一下吧。”

    神黎看着他澄亮的眼睛,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便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神黎真的跟着岩胜回家了。

    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终于到了岩胜家。

    岩胜家真的是大户人家,好像还是姓继国的贵族来着。

    神黎看着那户一看就很华贵的日式宅邸感慨一番后,与他一同走进了屋里。

    家里失踪的少爷一回来,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神黎看见仆人们四外走动,有些是要去告知家主,有些是要去告知谁谁谁,总之很匆忙。

    身为家主的父亲不在,岩胜要去换身衣服见一下母亲,让神黎先在一屋子等一下。

    接近中午,日光大了起来,缀着雪絮的屋檐都是亮晶晶的,院子里的池结着薄冰,隐约可见游鱼的影子。

    方才因岩胜平安归来而热闹些的院子因为人走光了而又冷清安静了下来,接待她的仆人是去换一下茶水,神黎一个人无聊时就来到廊上等岩胜。

    不多时,她百无聊赖不经意一个转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正站在不远的拐角处瞅她。

    第一眼看过去让神黎诧异的是对方和岩胜长得几乎一样,但是身型却比岩胜还瘦上一圈,这个孩子削尖的下巴让神黎觉得有些营养不良。

    于是她一开口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都不觉带上了个称呼:“午好啊,家伙。”

    但他竟然没反应,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那个站在拐角的孩子披着及肩的发,那是比岩胜更红一点的发色,他的瞳孔是相同的颜色。

    本应该是非常明亮的眸色才对,但是不知为何,却因为他的安静而黯淡了下来。

    神黎觉得可惜,见他那张白净的脸上额角还有暗红的斑纹,似疤似胎记,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盘踞在那一角,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磕伤流血了呢。

    但是神黎对此不在意,她见那孩子对她的招呼没反应,兴致一来就将不久前买的那袋金平糖扔给了他:“这个送给你了。”

    这下他终于有反应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跌跌撞撞地接住了那袋糖,但是接住后又呆了下来。

    神黎不免觉得无趣。

    下一秒就见他穿着单薄的单衣,赤着脚踩在走廊上,被风一吹,那的身板似乎抖了抖,还微微蜷了蜷脚趾尖,一看就觉得冷到骨子里了。

    但是那个孩子面上却波澜无惊,仿佛自身的感知与反应是剥离开来的一样。

    这让神黎有些诧异,她走过去半蹲下来,脱下红叶的羽织给他披上。

    “你不冷吗?”神黎直视他的眼睛问。

    面无表情的家伙没出声,甚至连摇头点头的动作都没有。

    他就捧着那一袋糖,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这样让神黎不禁也认真严肃地起来,她碰了碰他的脸,果然是微凉的。

    碰时不心碰到了他鬓发下的耳饰,这才让他有了点反应。

    但那仅仅是眼睫颤了颤的程度。

    神黎一看,是太阳图案的花札耳饰。

    她觉得很眼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再看他时,他依旧看着她,那眼里无悲无喜,没有好奇也没有害怕,不像一个正常孩子的眼神。

    神黎正想什么时,突然听到了身后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

    她听到岩胜在叫她,于是转头望过去。

    但是听到有人来了,面前的孩子突然踩着轻巧的脚步跑了。

    神黎一时不知道要看哪边,她追着那个孩子跑过拐角时,看到了自己的红色羽织落在走廊上,而那个瘦的影子捧着糖袋消失在了另一处拐角。

    这是岩胜的弟弟吗?

    神黎想。

    神黎捡起羽织穿上,身后的岩胜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华贵的衣物了。

    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突然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确定没什么人后,他好像松了口气。

    神黎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突然又朝她伸出来。

    “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一噎,随即好像有些急切,然后压低声音道:“我的糖呢?”

    这次换神黎一噎了,她:“你不是你不要吗?我就送给别人了。”

    这一瞬间,岩胜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神黎看见他眼里闪过失落的光,但是很快就被一片冷清之色掩去了。

    “送就送吧。”他收回淡淡地,不甚在意。

    “那我下次有钱了再买给你吧。”神黎。

    闻言,他好像想笑。

    但是恰巧有仆人过来,他那轻微扬起的弧度就平了下去:“不用了,我不爱吃这个。”

    神黎觉得奇怪,但还是“哦”了声表示作罢。

    那仆人过来这个家的家母想见一下神黎,但是考虑到神黎舟车劳顿的,是先让她休息一下吧。

    神黎问岩胜:“是你的母亲吗?”

    到母亲这个词,他眼睫一闪,随即很平静地点了点头,但是除此之外就不再多了,似乎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想法一样。

    神黎觉得岩胜回家后就变了,变得像初见时那会一样有种故作老成的姿态,他的举投足间尽是矜贵的成熟感,情绪上也没多大波动。

    但是不容她细想,仆人就告诉神黎去哪间房间休息。

    他领着神黎走到一处廊间的时候,告诉她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那间就是了,但是自己却不过去了。

    神黎知道后也不在意,就自己走了过去。

    她注意到这个地方比起其它区域稍显偏僻静谧。

    当神黎路过一间阁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里边有轻轻的声响,起初她以为这是一间杂物间,里边是有什么老鼠。

    但是再走前一点,她看到了半开的格拉门,神黎透过那缝隙望进去,却看到了一个孩子在坐在里边。

    那是一间仅仅三片榻榻米组成的房间,其构造就是一扇格子窗和这扇门,其角落放了一张桌子和一床被褥,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简陋到确实能称上杂物间的空间,而现在那窗还关得严实,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到只能瞅到他淡淡的影子。

    那是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孩子。

    他正捧着神黎送他的那一袋金平糖,拿起一颗放在眼前看,似乎很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神黎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人过它像星星呢。”

    听到神黎的声音,他那双无光的红色瞳孔望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惊吓的表情,只有对她所的感到淡淡的困惑。

    神黎站在外边,蹲下来从那的缝隙里看进去,笑道:“就是晚上天空会发光的那种,的,亮晶晶的。”

    她完后那个孩子就没了反应,呆滞的眼睛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样逼仄的对望让神黎感到不自在,神黎索性伸拉开了那扇不大的门,笑着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依旧没有反应。

    神黎也不气馁,她向来有些自来熟,这会笑道:“我数三声后你要是没不行,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是数三声,但神黎其实数了十声,但他都没有反应,神黎便大胆地钻了进去盘腿坐在他面前。

    一进去她就:“你是跑到这里来玩了吗?”

    因为他和岩胜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神黎觉得他是岩胜的兄弟,若不是这样想的话,从他简陋的穿着来看,神黎都要怀疑他是哪个仆人的孩子了。

    但是既然是岩胜的兄弟的话,也算是少爷了吧,不太可能住这种地方,神黎便默认他是跑进这里玩了。

    不过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多余的声音,好像没人会路过这里似的。

    神黎只能听到窗外清脆的鸟鸣。

    但这个孩子也没有回答她,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神黎看着他近乎呆滞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

    她便从他里的糖袋里捻起一颗金平糖来抛进嘴里,告诉他:“可以吃哦。”

    他低下头看了中的糖一眼,然后学着她抛进嘴里,可惜没扔中,就顺着衣襟掉在了榻榻米上。

    他安静的目光追着那颗糖跑,片刻后,他终于动了,神黎见他爬过去将它捡了起来,就势要放进嘴里。

    这次他很心,似乎怕它又掉了。

    但是神黎抬阻止了他:“诶,别啊,掉地上就别吃了。”

    她觉得这孩子怎么感觉傻傻的,别岩胜的聪明劲了,可能连普通孩子的灵劲都没有。

    这里边没有扔的地方,神黎便想将那颗金平糖扔出屋外,她拿着那颗糖起身走到了窗边,那个孩子的目光就追着她走。

    神黎拉开半格子窗时,外边明媚的日光尽数倾倒进来,刹时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外边是白雪皑皑一片通亮的院子,有清凉的风吹得舒爽,午后的阳光亲吻着窗沿的尘埃,天是浮云淡淡的明蓝。

    神黎见这阁间里的光线和空气一时都好上不少,就没立即关上了,她站在窗边懒懒地倚着,转身对身后那个孩子笑道:“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日光中,神黎才发现比起岩胜,这个孩子的发色和瞳孔更偏红色一些,阳光蹁跹,他的发尾和瞳孔里都是亮亮的艳色。

    他好像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但是神黎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像不想错过她身后这明媚的阳光似的。

    而对于神黎的发问,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不恼也不追问,她笑了笑,在这三片大的榻榻米上躺了下来,偏头问道:“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下吗?”

    他低下头来看她。

    神黎心想这孩子真是静了,好像一点活沷劲都没有。

    这么想着,她又突兀地想起了那个总是躲在黑暗里的黑发红眸的少爷。

    这让她心情一沉,但是再偏头去看时,眼前的孩子正被窗外淌进来的光照亮,他低下头来看她的是安静到纯粹无暇的目光。

    好像什么想法或恶意都没有的、干净又安心的眼神。

    像是光明的孩子。

    这个比喻让神黎自己都笑了。

    她在他的注视下轻轻闭上了眼,笑着补充一句:“因为这里很安静。”

    啊,这两天真是累死了。

    她想。

    就在这里眯一下吧。

    神黎发现自己最近开始做一些梦。

    与之前失忆时支离破碎的片段不同,她的梦境开始连结起来,那一块一块的碎片与现实里的时间重合又剥离,慢慢地在黑暗中铺开了通往遥远岁月里的路。

    午后的阳光与梦境的光重叠,天空的光晕一圈一圈地笼罩下来,神黎模糊地看到了一片淡红色的天。

    有扑簌着大翅膀的鸟在高高的眼帘中盘旋,发出了难听的嘶鸣。

    硕大的风吹拂,赤色的沙尘漫扬,她觉得自己正被那厚厚的沙尘一点一点掩埋了,逐渐暗下去的视野里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黯淡的苍穹上突然破晓的光。

    她近乎着迷地盯着那一点光亮,但是它突然被眼帘中冒出的影子给挡住了。

    她感到淡淡的失落,就见那影子突然降了下来,近距离一看,才发现是个人影。

    是被抛弃的孩子吗?

    那是淡雅温柔的声音,像阳光中淌温了的流水。

    这是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梦,久远到不可追溯它的时间。

    神黎看见那人橘色的发丝和雪白的衣袂在风沙中飘扬,注视着她的是一双粼粼蓝绿的眸子。

    大抵是那人的目光太过安静平和了,神黎恍神地出了声:不我、我没有被抛、抛弃

    出口后的声音像被沙砺磨过一般哑得难听,还磕磕绊绊的,口齿不清:是我总生病,没什么用帮、帮不上忙所、所以他们先走一步了

    她睁着眼盯天空上那一点光亮,盯到舍不得眨眼,盯到眼眶刺痛酸涩,但是却流不出一丝眼泪来。

    而那人在听了她的话后温柔地笑了:原来如此,是个好孩子啊。

    神黎看见了旋开的伞沿和那微微晃动的流苏耳饰:我知道大蛇为什么引领我来这里了,因为这颗星球想要救你,救她虔诚温柔的孩子

    她被对方轻轻拥起,贴着对方心脏跳动的胸口,很快,有柔软的唇轻吻着她的额心:有名字吗?

    心脏蓦地一紧,却不知缘故:有

    她的眼睫颤了颤,:但我不喜欢它

    那人便笑了:那就重新叫个吧,叫黎吧,神黎,黎明曙光的意思。

    黎明的日光渐大,从黯淡的苍穹上漫开,淡红的天际慢慢盈满了细细碎碎的光。

    神黎逐渐看清那个逆着光的人影显出温柔的轮廓来,那是位橘发蓝眼的女性。

    她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这是个代表光明与希望的名字。

    神黎感觉到她的被轻轻拢着,很温暖很温暖,那柔软的橘发好似带着柑橘的清甜,轻轻抚着她的眉间。

    抚着抚着,她就在那人怀里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神黎在午后的日光里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眼时,她的眼睛被刺眼的光刺痛了一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眼帘上方微微晃动的红褐发丝。

    窗口依旧是睡前开的那一格,但是阳光不知何时从那里爬了进来,更大程度上照亮了不大的隔间。

    靠窗的榻榻米上是几块方形的光斑,被阳光照着的地方隐约有淡淡的稻香。

    有一隙光恰好照上了神黎的眼睛,她在那明媚的光亮中,看到了一抹太阳图案的花札耳饰在清风中微晃。

    与此同时,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搭在她的额上,其指尖和掌心轻轻抚着她紧蹙的眉头。

    那细腻轻柔的触感好像在仔细认真地临蓦着她的眉间似的,一触即离。

    在那样温柔的轻抚下,神黎因梦境而蹙起的细眉慢慢舒缓开来,见此,那只一顿,随即从她的眉间开始向下游移。

    的主人似乎不知道她已经醒了,他的指尖顺着她的鼻梁从她的鼻尖划过,然后轻抚过她的唇瓣,又滑过了她的下巴,最后慢慢从脸颊往回走。

    他的力度,轻柔得像在安慰,又像怕惊醒一个温柔且不复再有的美梦一样。

    但是当他将游离到她的眼角边时,他终于注意到神黎已经醒了。

    神黎眨了眨眼,睁着湛蓝的瞳孔看那个跪坐在她身边的孩子,其扇动的眼睫轻扫着他的掌心。

    面无表情的孩子没有惊讶也没有被发现了的窘迫与失态,他只是安静地收回了,然后跪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

    他平静到近乎呆愣的模样给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神黎失笑。

    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懒懒地躺着,其带着笑意的眸子望进那个孩子那双空无一物的暗红瞳孔里:“刚才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他没有回答,她继续笑道:“别担心,那并不是什么悲伤的噩梦。”

    语毕,她终于抬来遮那照在她眼睛上的不适的光亮,但是那光还是从指隙里落了下来。

    神黎不适地眯了眯眼,身边的孩子突然沉默地站起身来,赤着脚走到窗边,将那开了点的木格子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于是,的隔间又刹那间暗了下来。

    神黎一愣,好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起来就好了。”

    语毕,她坐起身来,作势要离开了:“谢谢你,我睡得很舒服,不过你还是打开窗好,那样人会精神点,不觉得太阳公公很好吗?”

    完后,她钻出了那不大的房门口子,离开前神黎再次望过去,就见那个孩子依旧站在木格子窗边。

    光线黯淡的房间里,他整个人也没有光,就像一个玩偶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那张焰纹盘踞的脸上是一种近乎淡漠的无悲无喜。

    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好东西一样。

    神黎明媚地笑了起来:“再见。”

    在她走后,的孩子发了很久的呆。

    也许他慢慢地也觉得无聊了,就又拿起了糖袋里的一颗金平糖看。

    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不久前没人来过的状态里。

    但是这次他自己打开了窗子,把金平糖对准了窗外的蓝天和阳光。

    的孩子沐浴着日光,神色恍惚地看着眼帘中那颗以蓝天和阳光为背影的金平糖,好像觉得它真的会发光似的。

    作者有话要:  神黎:“你不要我就只能给你弟弟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