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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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黎在紫藤花纹之家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有人为她引见了一位大人物。

    神黎当然没忘记自己能来这里的原因,所以当被告知一位叫产屋敷千音的女性想见她时,神黎并不感到意外。

    听这位大人已为人、妻,但是这位夫人比神黎想象中还要年轻,黑发黑眼,看上去是少女之龄也不为过。

    千音夫人性子温和,看着神黎时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神黎与她了自己知道的情报后,这位夫人也对她表达了无尽的感谢。

    神黎并非鬼杀队的成员,但是持有日轮刀。

    千音夫人问起她这件事时,神黎也没有隐瞒,很大方地:“如果我是几百年后你们鬼杀队的一位大人交给我的,您信吗?”

    闻言,千音夫人怔忡了一下。

    神黎压根没有什么洩漏天的顾虑,一通下来把知道的全了。

    神黎也不知道千音夫人信或不信,因为她听后也没表现出多惊讶的表情来,整个人的反应都是如初来时那般平淡温和的。

    当然,她也没有明显的不信,或是认为神黎在开玩笑。

    这反倒让神黎为她的反应惊讶了一下。

    但千音夫人只是淡淡地感慨了句:“若是按您所,那几百年后我们依旧没能消灭鬼舞辻无惨,着实令人心寒。”

    可是她的目光里并无多少感怀伤悲,只是淡淡地笑了:“不过,现下我们该做的事就只有前进,做该做的事,相信这一定也是抵达美好未来前必做的事。”

    这样下来神黎根本不知道千音夫人是信还是不信了,但这也不是神黎在意的。

    毕竟,她该的已经都了。

    到这份上,或许今后的事冥冥之中也有属于它特定的命运轨迹吧。

    千音夫人让紫藤花纹之家的人好好招待她后就带着这些情报先离去了,与此同时,神黎注意到今天这座宅邸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

    大多是着武士服佩着剑的剑士,有些也如缘一所裸露的肌肤上有斑纹,这些估计就是这个时代的猎鬼人了。

    短短一日他们就聚集在这座宅邸的目的神黎不清楚,只知道紫藤花纹之家的人热情且细致地招待了他们,并让他们在这里好好进行短期的休养。

    这个时代的女性猎鬼人似乎不常见,来的人中也不见女性,所以没什么人会觉得她是猎鬼人,反倒是一天之中就被好几次误以为是紫藤花纹之家的人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她不属于这两者:“听你是缘一阁下带来的家人?”

    这话的人有着令人熟悉的外貌——金红相间的头发,在阳光下是灿金的色泽,风一吹似乎连那笼在顶上的暖色光晕都能随着发丝飘扬。

    对方金红色的瞳孔在春日的阳光中注视着她,脸上是温和爽朗的笑意。

    这人与炼狱有几分相像,神黎乍一见到他时不禁一愣:“炼狱先生?”

    闻言,对方眨了眨眼,一时笑眯了那明亮的眸子:“我确实姓炼狱呢,不过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阁下认识的应该是我家的长辈吧,毕竟我们长得都挺像的。”

    神黎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认识的炼狱。

    炼狱先生过他们祖上也是猎鬼人,所以这位炼狱先生估计就是炼狱先啊,太拗口了,这位炼狱先生应该就是杏寿郎的先祖吧。

    这么一想,神黎觉得这位与缘一年纪相仿的青年瞬间就亲切了起来。

    神黎便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炼狱阁下,坐。”

    此时,是阳光明媚的午后。

    鬼杀队的剑士们正聚在院子里谈些什么,缘一在,但是岩胜不在。

    神黎闲着没事就坐在廊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安静地看他,大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

    这其中,炼狱先生来到她面前,与她打了招呼。

    该不愧是杏寿郎的先祖,热情直爽的性子也挺像他的。

    神黎微笑着让他在身边坐下时,他也不矫情扭捏,就着她身边干净的廊板坐下,然后笑着问她:“不去有太阳的地方坐吗?那里会暖和些。”

    神黎微笑地摇了摇头。

    炼狱先生也不勉强,就和她一起在阴凉的地方坐着。

    期间,他看着院子的方向,与神黎聊起了有关于缘一的事:“今天听缘一阁下的家人也来了,我就迫不及待想见你一面。”

    神黎一愣。

    阳光被稀释成柔和的光晕,一圈一圈笼罩在房檐处,有紫藤花瓣落在了他们周围的廊板上。

    这其中,炼狱先生笑着:“继岩胜阁下后他还有家人,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怕他就此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呢。”

    这个话题就让神黎感兴趣了:“您很早以前就认识缘一吗?”

    闻言,炼狱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好奇,迟疑了一会儿后就与她讲起了他和缘一的事。

    炼狱先生,他第一次遇见缘一时,两人都还是少年之龄。

    当时他已经是能出任务的队士了,听闻一座矮山附近有鬼出没,便马不停蹄赶往那里。

    那座山的深处有一户住处,当他沿着鬼留下的蛛丝马迹赶到那户人家家里时,就见里边是抱着一具少女尸体呆坐着的缘一。

    很显然,少女是被鬼杀死的,她当时还怀着身孕,却被鬼连人带婴剖开腹部死去了。

    那是缘一的家人,一位名为歌的少女。

    事后他才知道,出事时缘一去为她找产婆,回来晚了,所以不在那位少女的身边。

    炼狱先生还,当时少女的血染满了屋子的地板,暗褐的血早已干涸,夏季的蝉鸣在屋外的树间恼人地响,而苍蝇和蛆虫在腐臭的尸体上盘爬。

    可少年只是安静呆滞地抱着她。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位少女至少死去几天时间了,而从当时缘一苍白疲倦的面色来看,也至少抱了她好几天了。

    “不为这二人吊唁的话,多可怜啊,我当时这么对他,若非如此的话,他估计就一直那样抱着了。”炼狱先生望着蓝天轻声地:

    “将那位少女和她的孩子埋葬后,缘一阁下为了报仇,便与我一起来了这鬼杀队当了猎鬼人。”

    这就是缘一在她离开后发生的事。

    也是属于继国缘一的故事。

    神黎听得背脊发麻。

    他之前得那么风轻云淡,省略了所有苦痛,:我过得很好。

    她还真的信了。

    “所以,那位少女死后,我还以为缘一阁下没家人了,但是后来看到岩胜阁下,今天又看到你后,我总算能安心一些了。”身边的炼狱先生敛去了所有笑意,目光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缘一,道:“当年,若是我能赶得快些的话,缘一阁下不定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厄运了。”

    刻意放轻了的声音带着挥不去的愧疚与自责,炼狱先生的眸中皆是黯淡的影子。

    但是神黎:“那并非您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是杀了歌的鬼,还是抛下了他的她呢?

    她发涩的喉咙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许是察觉到这个话题给她带来了些许沉重感,炼狱先生也不再多了,只是最后笑道:“和你这些并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呢,我听他时候就离家了,这期间经历的事岩胜阁下好像无意了解,就想着和你,毕竟,缘一阁下现在也就你们两个家人了,我希望你能知道他不在你们身边时的事,不然,除了我外可能就没人知道了。”

    神黎不知道他怎么就把她归为缘一的家人行列了,不过严格来,好像也没毛病,所以她也没纠正。

    “缘一阁下是个很好的人。”炼狱先生也很快就转移了这个话题,他笑着:“他真的很厉害。”

    他缘一到来后,为鬼杀队带来了呼吸法,他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指导着愿意学习呼吸法的猎鬼人,其自身的剑术也是精湛到鬼杀队无人能及,这些年,鬼杀队的实力与势头因他而提高了不少,击杀了很多鬼。

    “简直就像神一样。”

    炼狱先生真诚地夸赞着缘一。

    似乎是觉得自己得太夸张了,他就擦了擦鼻尖,有些害羞。

    但是片刻后,炼狱先生晶亮干净的目光里依旧是最高的赞赏。

    不远处的院子墙边,那个青年正拿着刀站在人群中间与他们交谈,似是在聊剑术上的事。

    明亮的阳光下,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泊的表情,但是,温暖的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那般柔和,他火红的羽织几乎篡夺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周围人看着他的眼里,细细一看,也皆是仰慕与赞叹。

    耳边是炼狱先生的声音:“对于我们来,神之子——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神黎一时有些愣然。

    那个被人喻为不祥之人、禁忌之子的孩子,现如今已经是个能被称为神之子的、如此出色的人了啊。

    神黎看着那个日光下的青年,恍惚间,她觉得周围的人确实被虚化黯淡了,在她眼中,他是最耀眼的那个。

    即便他本应是那般安静黯淡的才对。

    但是他现在长大了,受人仰慕,不再因斑纹而被人忌禅,也有了想去做的事,以及能一起前进的同伴。

    ——他在这里,找到了归处。

    神黎缓缓笑了出来。

    曾经,她想过这个世界能赋予他什么。

    想不出来后,神黎决定自己带他去触碰摸索。

    但是,他现在飘飞的发和耳饰,是被当下穿过庭院与长廊的风扬起的,他艳艳的衣角和透亮的眸子是由温暖的阳光捂热的,那柔和耀眼的姿态也是因眼前的人们而展现的。

    属于继国缘一的故事,他那片空白冷寂的世界,不管是悲是喜,都是被这个世界本身赋予完善的。

    而错过了他十几年岁月的她,就像现在躲在这阴影中一样,不存在于他那明亮的阳光之下。

    ——他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了。

    ——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神黎勾着嘴角晃了晃自己的脚,注视着缘一的眸子里是温软而安心的光。

    其实,她早知道了,他不会和她走了。

    她微弯的嘴角是温和的笑意。

    那个醉酒的夜里,他不“我愿意”了。

    当时,不知缘由,所以才随他来了这里。

    而现在,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继国缘一,属于这个世界,属于歌,属于他这些年遇上的任何人。

    ——但是不属于她了。

    那个着我可以把自己送给你吗的孩子,已经不属于她了

    似是注意到神黎的视线,人群中的那个青年微微侧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

    神黎便在廊下朝他笑弯了眼睛。

    他一愣,被细碎的额发摩挲而过的眼角好似柔和了些许,随即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神黎安静地看着墙角的紫藤花飘落。

    阳光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撕裂,须臾间,神黎觉得,她曾经在山间见过的、那个属于他的未来,似乎也被风吹成了如樱雪般飘逝的碎梦了。

    他不再是那个除了她外空无一物且寂寞的孩子了。

    他不用再依赖她,也不再需要她了

    他的一切,除了那个如朝露般短暂的冬季外,都没有她了

    但是神黎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有些惋惜与怅然若失罢了。

    神黎想,这也许就是一个长辈不舍得孩子长大远走的心情吧。

    但是,没办法啊,她与他人约定的孩子,已然是约定好的模样了。

    她与夫人,与他的约定已经结束了

    春日的午后,阳光在院子与走廊的边缘分割出了分明的光与影。

    阳光下是热闹的人群,而阴翳中是她寂寥的目光。

    神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轻笑着低垂下眼睫。

    稍稍有些寂寞呢。

    片刻后,她抬起来注视着他的眼里却全然是释然与祝福的笑意。

    但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归处,能成为一个生动的人,真是太好了呢

    她在阳光照不到的廊下微笑,无声地唤他:

    ——“家伙。”

    作者有话要:  神黎:“孩子长大了,怅然若失。”b

    对了,歌是怀孕了,但不是和缘一的哦,缘一和歌这篇文里不是夫妻哦。

    我个人觉得,原著中缘一虽然很惨,但是作为人,他的故事其实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体验过悲喜,得到过也失去过,比起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现在应该他是:

    禁忌之子与神之子与人——继国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