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嚣张跋扈
早起,萧莨坐在案前看军报,南征军已入了闽,与徐氏的兵马交手几回,各有胜负。
这群乌合之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他们着起义旗号叛乱谋反多年,在最南边这几州十分得人心,还建了国,尤其闽州这里,是徐氏贼首的发家之地,想要拿下,并非简单之事。
见萧莨皱着眉,祝雁停问他:“你在想什么?”
萧莨放下军报,看他一眼,淡道:“我算亲去闽州。”
祝雁停无言以对:“……让皇帝给你禅位再去呗。”
萧莨不赞成:“此事待拿下闽粤再。”
“为何还要等?”
“百年前衍朝国力最强盛之时,闽粤海军曾威赫一时,到先帝这一代才逐渐没落,徐氏占据闽粤之后,那些海船彻底沦为一堆废铁,常年弃置在海港,挺可惜的。”
“所以你想重建海军,”祝雁停不解,“这跟你几时改朝换代有什么干系?”
萧莨微微摇头:“有皇帝这个祝家皇帝在,现今已收复的各州尚算平稳,一旦改朝换代势必会有反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到那时我恐怕分不出心思来亲自领兵,我想尽快拿下闽粤,免除后顾之忧。”
“行吧,”祝雁停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那我得跟你一起去。”
萧莨又瞥他一眼,没再做声,祝雁停就当他是答应了。
萧莨又拿起另一份奏报,是徐卯写来的,第九鼎已经找着了,确实在凉水下头,问他要什么时候挖出来。
萧莨的眉头舒展些许,祝雁停扫了一眼奏报,十分高兴:“这可太好了,等你拿下闽粤,让皇帝禅位,再挖出第九鼎,那就真正是天命所归了。”
祝雁停越越兴奋,凑到萧莨面前去,用力亲他一口。
萧莨微怔,在祝雁停又贴上来时按着他肩膀,拨开他,正色道:“不许胡闹。”
祝雁停十分受用,若是换做之前,萧莨就该让他滚了,他这么厚着脸皮痴缠,果真有用。
他可太喜欢看萧莨板着脸教训他,又拿他无可奈的样子。
他只要再努力一点,他从前的表哥会回来的。
故意闹了萧莨一阵,祝雁停终于消停,与他商议正事:“那蜀州这里你算怎么办?张塬那人留在皇帝身边总归是个祸害,不如尽早除去。”
“他为人谨慎,很难抓到把柄。”
祝雁停不以为然,眯起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就开始给萧莨出坏主意:“这个简单,不如你去拉拢他,管他能不能真的上钩,哪怕他坚定不移支持皇帝,次数多了,让那些和他一个阵营的人起疑心就够了,等皇帝的其他亲信开始怀疑他,觉着他投靠了你,不用你动手,他们自己就能狗咬狗。”
萧莨无波无澜地看向他,冷嗤:“叫你做皇后,当真是屈才了。”
祝雁停丝毫不在意萧莨言语间的讥诮,眸光乍亮:“你当真愿意让我做皇后?”
萧莨转开眼睛,再不理他。
俩人话间隙,珩儿过来了一趟,见他父亲爹爹凑一块话,都没发现自己进门来,讨了个没趣,又噘着嘴走了。
孩出了院子,去外头玩,跟着的下人声劝他:“世子,王爷了,您不能到处乱跑。”
“我想去玩,父亲爹爹不理我,我自己去玩。”
“可……”
“我是世子,”孩挺起胸膛,“你们是我的人,不是我父亲的人,你们得听我的话。”
这娃娃年纪不大,板起脸来教训人还当真有些气势,那些个下人不敢再,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实则这官邸改建的皇宫里真没什么好玩的,还远不如京城的国公府,珩儿背着手,无聊地四处逛,至一处有兵丁把手的院子外头,被墙头伸出来的花吸引,想要进去摘,被守门的兵丁拦住。
孩不悦道:“我是承王世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身后的下人赶紧拉住他,声提醒:“世子,这里是陛下的寝宫,您不能进去,我们走吧。”
“陛下是谁?”
院子里传出声音:“让他进来吧。”
珩儿大咧咧地进门去,皇帝就坐在院中的凉亭里,量着他。
孩走过去,半点不怯,直接问:“你是陛下吗?”
皇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反问道:“你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知道,陛下就是皇帝。”珩儿点头。
“你既知道朕是皇帝,见了朕为何不下跪?”皇帝皱眉道。
“我才不跪,”珩儿不以为然,“我不怕你,我是承王世子,你不敢拿我怎样。”
“放肆!”皇帝身后的老太监田炳呵道,“在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嚣张?”
珩儿抬头看向那阉人,田炳满脸的沟壑,相貌丑陋,十分讨人嫌,此刻正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跟来的几个下人有些急,但不敢出声,孩量田炳一阵,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哼道:“我叫父亲杀了你。”
“——你!”
皇帝用力握了握拳,出声制止了田炳:“田公公别了。”
田炳闭了嘴,看向珩儿的目光愈发阴鸷,珩儿没理他,指了指墙上的花,问皇帝:“我想要那花,可以吗?”
皇帝顺着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他自己养的花,他自己都舍不得摘。
“……好。”
他叫了人去帮珩儿把花摘来,孩拿到花,心满意足,看皇帝愈加顺眼:“你跟我去玩么?在这里多没劲。”
皇帝有些犹豫,珩儿又撺掇他:“去吧去吧,别带这个田公公,我不喜欢他。”
田炳恶狠狠地瞪着珩儿,珩儿只当他是空气,皇帝犹豫一阵,站起身:“好,我跟你去。”
待皇帝从凉亭里走出来,珩儿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举高手比划了一下,皇帝比他高了快有一个头,孩不太高兴:“你几岁了?”
“七岁。”皇帝诚实回答。
“那我才五岁。”珩儿释怀了,他而已,他玒哥哥也有这么高。
园子里有片池塘,皇帝带着珩儿去看,俩人一起绕着池边走,叫那些下人远远缀在后头,珩儿似模似样地一边看一边点评:“这里风景不错,树好看,花也好看,就是池子好,还没我家的湖大,你怎么住这里啊?”
皇帝闻言眸色微黯:“有人不让我进京。”
孩拨着手里的花,“噢”了一声:“你我父亲么?”
“你知道?”皇帝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我什么都知道,”珩儿得意道,“我父亲爹爹以为我不懂,其实我什么都懂,你怕我父亲,你这个皇帝做得好没劲,让给我父亲做算啦。”
“凭什么?!”皇帝脱口而出,眼中一瞬间有掩饰不去的愤怒。
珩儿眨眨眼睛:“你生气了么?我又没错,你不让给我父亲做,你就得死了。”
“我让给他,他就会留我一条命?”皇帝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瞪着珩儿。
孩似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要不你让给他,我给你求情好了。”
“就算如此,我也一辈子都得被关着,跟死有什么差?!”
“那也比死了好,”珩儿依旧稚声稚气道,“谁要关你一辈子,没准我当了皇帝,一高兴,就把你放了呢。”
皇帝还是瞪着他:“你怎么确定你一定能当皇帝?你父亲不会生其他孩子么?要是你有其他兄弟跟你抢皇位怎么办?”
“也是噢,”孩若有所思,“可父亲不让爹爹再生啊。”
“你爹不生,别的人呢?你父亲做了皇帝不会有三宫六院?”
“那不可能啦,”孩摆摆手,“父亲只要爹爹的。”
皇帝闻言觉得这孩是故意耍自己,气红了眼:“你父亲才二十几岁,等到你当皇帝,得到什么时候去?”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父亲死,你再想想嘛,死了有什么意思。”
丢下这话,精力旺盛的孩被池塘上翻飞的蝴蝶吸引注意力,跑去石桥上看,伸手想去抓。
皇帝平复心绪,缓步跟过去,站在珩儿身后看着他,轻眯起眼。
这个嚣张跋扈又无忧无虑的孩才五岁,他是承王世子,未来的太子,以后还会做皇帝,所以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真羡慕他。
可他自己呢,五岁时被迫坐上皇位,成为那些各怀心思之人斗争的工具,没有谁问过他的意愿,他只想活下去,可到如今,这个皇位他让不让,都没有活路了……
皇帝下意识地朝前方看了一眼,跟着这孩来的几个下人就在不远处,他自己带了三个兵丁,要制住他们并不困难,只要他往前一步,伸手一推,这孩就能栽进池子里。
反正他也要死了,拖下一个承王世子陪葬,怎么想都很划算。
皇帝下意识地踏上前,抬起手,珩儿忽然回身,仰头笑看着他,将刚刚捉到的蝴蝶递给他:“送你的。”
皇帝一愣:“……送我?”
珩儿点点头:“父亲,要懂得礼尚往来,你送我花,我送你蝴蝶啊。”
那只花色漂亮的蝴蝶在珩儿的肉手间挣扎,见皇帝不动,孩又将之往他面前送了送:“给你。”
沉默一阵,皇帝心情复杂地将蝴蝶接过,珩儿已跑下石桥,与他挥挥手:“我回去了,下回再来找你玩。”
待珩儿走远,皇帝又在池塘边站了许久,闭了闭眼,将蝴蝶放飞,转身回去。
一进门,就撞上那老太监田炳,田炳阴恻恻地问他:“刚才那承王世子与陛下了什么?”
皇帝咬着唇低下头:“没什么,他就是贪玩,要朕陪他去捉蝴蝶。”
田炳盯着他量片刻,信了他的,岔开话题:“陛下,昨日承王的态度您也瞧见了,他是全然不将您放在眼中,且定主意不会让您进京,我等再不做些什么,只怕都再无活路。”
皇帝下意识地问:“要做什么?”
“……陛下可知,那闽州的靖帝暗中派了人来这南都府?”
皇帝不解其意,田炳咬牙切齿道:“他是想与陛下您合作,承王之后想必会亲自领兵去闽州,只要我们能将南征军的作战部署透露给那靖帝,让之设伏,在战场上歼杀承王,待承王一死,陛下您就能高枕无忧,之后与那靖帝是战是合,都能徐徐图之。”
皇帝闻言顿时心跳如鼓:“可以么?可我们要如何才能知晓南征军的作战部署?”
“自然可以,这是陛下您如今唯一的生路,南征军那边,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待承王走了,您后一步坚持亲征,也去闽州,然后假装在路上遇伏,承王哪怕是做做样子,都得去救您,如此,便能让靖帝的人在他回援途中设伏。”
田炳越越激动:“只要承王死了,萧家就别想再改朝换代!只贺太傅一个,定无力阻止陛下您进京,待陛下您的帝位稳固,日后再一一拔除承王那些爪牙便是!”
皇帝用力掐着手心,犹犹豫豫地点头:“……好。”
珩儿蹦蹦跳跳地回去,见到祝雁停当即将摘来的花递给他:“送给爹爹!”
祝雁停接过花,摸摸儿子的头:“你跑去哪了?”
“去外头玩。”孩兴高采烈,他从在军营长大,同龄的玩伴只有萧玒一个,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大多时间他都很寂寞,这还是第一回 碰到能陪他一起玩的。
虽然那皇帝不太好相处,不过他看他顺眼,愿意跟他玩,但是他没算跟祝雁停和萧莨。
用过午膳,珩儿去午睡,伺候他的下人来找萧莨和祝雁停禀报早上的事情。
虽然珩儿这孩跟他们了什么“你们是我的人,不是我父亲的人”之类的话,可他们哪敢真瞒着萧莨,珩儿见过皇帝之事。
后头两个孩在池塘边的对话他们没听到,但在皇帝那院子里的那些,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萧莨听罢下人禀报当即蹙起眉,祝雁停十分意外,问萧莨:“珩儿这是跟谁学的这么嚣张跋扈?”
口口声声“我是承王世子”、“我不怕你”、“你不敢拿我怎样”,甚至还有那句“我叫父亲杀了你”?
萧莨抬眸淡淡看他一眼。
祝雁停不知当什么好:“……你不会觉得是我吧?我可没教过他这些,算了,他身边那些人,以后我盯紧点吧。”
倒未必是谁教过珩儿什么,这孩从跟在萧莨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怎会不知他父亲如今是个什么地位,只怕天性就是如此。
他们若不拘着,日后怕不得要长歪。
祝雁停有些担心:“皇帝身边那个姓田的太监,怕不是个东西,还是叫珩儿少跟皇帝接触吧。”
“一个阉人而已,”萧莨淡道,“该杀便杀了吧。”
祝雁停:“……”
珩儿才让他父亲把那阉人杀了,萧莨就当真要去杀人,珩儿会这么嚣张,明明就是萧莨教出来的吧?